子君擋著蓋頭,看不清含冬的表情,只是听到含冬輕聲地說道︰「二小姐可還記得那年您在老夫人屋里午睡,當時奴婢還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鬟,打掃多寶格時,不小心打爛了老夫人喜愛的如意翡翠佛手,當時的管事嬤嬤李嬤嬤本來是準備罰奴婢十板子,再找了牙婆發賣出去的。
不知道是院子里打得聲音太大,還是奴婢的叫聲太大吵醒了二小姐,當時您也才九歲吧,站在上房門口,看著李嬤嬤說︰「什麼事情,大中午的鬧出這麼大動靜,有什麼事,還是等祖母喝喜酒晚上回來了再處置吧,我等下還要練字呢。」說完您就進去了,就因為這樣,才救了奴婢一命。
後來晚上老夫人回來,也沒再罰奴婢,直夸二小姐有仁心,當時奴婢就發誓以後得了機會定會報答了小姐的救命之恩的。」子君已經不大記得,那日的情形了,卻不曾想竟是這麼一件事,就給自己結了善緣。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很微妙的,子君笑著說道︰「當日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你願意跟我去陳家,我謝謝你,將來若有機會,或是你有什麼好的去處,你就跟我說,我再送你走。」說完就再沒說什麼獨自補眠了。」听到二小姐均勻的呼吸聲,含冬獨自笑了。
雖然二小姐什麼都沒說,但是含冬知道,二小姐心里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這麼平靜。不然昨晚也不會一直輾轉反側了。怕吵到子君休息,含冬小心的換了個姿勢,不知什麼時候連她也睡著了。
「二妹妹,到了,一路上辛苦了,前面就是陳家的祠堂了,大哥兒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以後遇到什麼事兒就讓人到登州碼頭找莫伯,他是跟著祖父的老人了,有什麼事兒,你就放心跟他說就是了」莫子瑞不高不低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驚醒了車廂里睡得香甜的主僕。
莫子瑞說這翻話的時候,沒有背著陳家人,也沒想背著陳家人,子君知道他的意思,笑著回到︰「大哥兒放心吧,回去路上慢點。」莫子瑞猶豫了一下,還是撤馬掉頭帶了護衛、挑夫還有喜娘快馬返回京城。
子君按著陳家這邊喜婆的指示,下了馬車抱著陳清安的牌位進了陳家在登州的祠堂。
含冬扶著子君跨過了門檻,有人接過了牌位擺在了陳家祖先的旁邊,含冬扶著子君對著陳家的祖先行了跪拜禮,禮成正想起身,身邊二夫人傳來了猶如地獄閻羅般的聲音說道︰「新媳婦今日就在祠堂替安哥兒頌地藏經吧,三日後會有人來接你們回陳家。」說完陸陸續續的有人離開了,最後嘎吱一聲門被關上了, 當一聲還上了鎖。
這一聲鎖響,震的子君和含冬都一哆嗦,來時子君有想過,會受些氣,但卻不成想竟會這麼慘,子君一把扯下了蓋頭,觀察下周圍的環境。
因是祠堂地面上除了拜墊再無他物,陰暗潮濕的四周有很重的霉味,子君向香案看去,還好除了冰冷的牌位,還有祭拜的供果和點心。看到水果和點心子君長出了一口氣,心想至少不會餓死渴死了!
轉身看著含冬說道︰「別怕過些日子,我想了法子把你送回祖母那邊吧,既然是地獄何必再拖上你。」說完跪在拜墊上開始誦地臧經,子君自我安慰心想︰五歲開始就跟著祖母念佛了,很多經文都能倒背如流,卻不曾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至始至終,含冬都沒說一句話,只是子君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子君覺得含冬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在祖母那兒也是不多話,卻總是能默默做好該做的事。
白天還好,從門縫里還能透進些陽光,屋子還不那麼冷,到了晚上尤其後半夜,子君實在誦不下去經文了,手指凍的僵了,腿跪的也不听使喚了。子君看著邊上嘴唇有些發紫的含冬,一開口上下牙直打架。子君忙使勁搓雙手,終于有些溫度了,含冬看著子君也如法炮制,手終于能動了,子君又用手搓臉,含冬也學著搓臉。
兩個人折騰了好一陣才覺得不那麼僵硬了,子君伸手拉著含冬說道︰「靠過來吧,這樣還能暖些,餓嗎,餓就拿了香案上的點心吃吧。」含冬畢竟是古人有些不敢去拿香案上的東西,但是肚子卻餓的咕咕直叫。
子君一看,索性站起來拿了兩個桃子和一碟玫瑰糕。把玫瑰糕放在寒冬跟前,遞了一個桃子給含冬,自己則開始大口吃著水蜜桃,一口下去汁液直流,子君滿足的吃著口感具佳的桃子。
含冬愣了好一會也開始吃東西。兩個人靠在一起,吃完桃子又吃了些點心。雖然很冷,大概是累的狠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含冬醒的時候,就發現子君身上很燙,伸手一探子君的額頭,嚇了一跳,「二小姐……二小姐……」子君撐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扯出一點勉強的笑容,粗著嗓子問道︰「怎麼了含冬?」含冬看著子君含著眼淚說道︰「小姐您發燒了。」子君又閉上了眼楮說道︰「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別擔心。」說完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含冬雖然心里著急,但又不敢吵到子君,只好把子君放到兩個拜墊上,自己則四處想找些水,結果在祠堂里走了一圈,除了又找來了兩個拜墊,其它一無所獲。含冬把四個拜墊都墊在子君身下,希望借此能隔些寒氣。含冬直接坐在地上,拿了桃子把皮剝了,把流著汁液的桃子小心的在子君的嘴唇上蹭,子君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干裂的嘴唇有些濕潤,就下意識的去舌忝。
含冬一直在等有人給他們送水和飯菜,結果從陽光充足到黑夜來襲,都沒等到一個人,更沒等到吃食,看著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已經燒的昏了的小姐,含冬趴在門縫向外看去,借著祠堂門口的微弱光線,看著黑洞洞的夜晚仿佛要吞噬了一切,含冬一激靈不敢再看,又轉身返回來拿了最後的半個桃子繼續用早上的法子喂子君喝些汁液。
半夜的時候含冬實在是熬不住了,也睡著了,可憐的含冬怕子君醒了想吃東西,把剩下的玫瑰糕都留著準備給子君吃,自己則是餓了一天。
這一刻真可謂是饑寒交迫,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看到了父母和弟弟,好像她們又在逃難,路邊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躺著的難民……
京城威遠侯府梅園,容華還沒有睡,獨自一個人站在窗口看著子君送的六字大明咒戒指,人和人的緣分真的是很微妙的,容華前世信佛,尤其喜歡這枚六字大明咒戒指,當時戒指不好買,她還是在專櫃交了定金,定做了一枚,花了一個半月才拿到心愛的戒指,當時她足足開心了三天,而這一刻拿著子君送給她的這枚戒指,她不知怎的,右眼楮跳得厲害,心也很慌。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這幾天睿王爺每天晚上都來看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來了,這個時間還沒到估計是不會來了,容華正想伸手把窗子關掉,一個影子一陣風似的進了容華的閨房,容華剛要喊叫,定楮一看原來是遲遲沒來的睿王爺,容華嗔怒的說道︰「你怎麼又來了,嚇了我一跳。」睿王爺假裝委屈地說道︰「你在窗前站了那麼久,難道不是在等我嗎?」說完伸出右手放在容華面前「給爺看看,你手里拿了什麼寶貝,看的都快痴了。」容華這回真的有些生氣了,說道︰「你早就來了,怎麼不進來,就不給你看。」睿王爺微笑著威脅說道︰「真不給我看,那我可出手了。」
容華緊張的看著睿王爺,怕玩出火花,這些日子他們著實有些太開放了,忙開口說道︰「別,給你看就是了。」睿王爺接過戒指,容華接著說道︰「只是一枚戒指,子君出嫁那日送我的!」睿王爺低頭仔細看了眼戒指,認真的說道︰「你是在擔心莫家二小姐?」容華嘆了口氣︰「也說不好,就是怕陳家為難她,也怕……」睿王爺伸手抱住了容華說道︰「別想了,很晚了,你先睡覺,我這就安排暗衛去登州看看情形,明天就會有消息。」說完在容華額頭印下一吻,「快去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又一陣風似的離開了。容華關了窗子,有些落寞,又有些期待的盼著明天,準備休息。
睿王爺沒有食言,從梅園出來就派了子夜去登州︰「看看那邊什麼情形,回來後先回了我,對了帶些吃食和水過去吧。」子夜忙領命答道︰「是,屬下這就去辦。」向遠處吹了一聲口梢,叫出了自己的馬追風,上馬往登州方向疾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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