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司空易用了什麼法子,亦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月復,殷承允原本就沒打算找我的麻煩,只想著打發我快點走。第二日,司空易便叫我收拾收拾,可以離開南寧王府了,我喜出望外,快速整理好行李,捧上最要緊的相思豆,便和司空易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大門口。
雖說這幾日白吃白住,臨到走了不去跟主人打聲招呼,實在是有失禮數。但我這是特殊情況,萬一殷承允再看到我,氣不打一處來,不讓我走倒是其次,要了我小命就是大事了,于是我也沒打算自討沒趣湊到他老人家面前去挨打。
小六和陸英有些奇怪,他們竟然沒想跟我們一起離開王府,小六說自己沒見過這麼大的宅子,想留下來多住幾天開開眼。我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就憑他見到殷承允,毫不畏懼,連眼都不眨一下的勁,想來也不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不過他既然如此說,我也不好再問了。
陸英偷偷塞給我一包銀子,她知道我們身無分文,擔心接下去路不好走,一直囑咐要小心一點,若再踫上土匪山賊,保命要緊。
我心下感動,也不做推辭,將銀子接了過來。
昨日我說破他們倆之間的事後,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今日他們一起出現,表面上看起來很往日一樣,但我還是細心地發現到小六的笑里多了份真心實意的快樂,陸英偶爾看他時眼神更加溫柔,想來是一個好結果,心里也真的為他們歡喜。
臨別時,我拿出一封信,讓小六轉交給殷憶雪,小六看著我表情變幻莫測,我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你這算私相授受吧?若是被殷老爺子知道,你倒好,一走了之了,我呢,不會被他打死吧?」我沒想到這一層,我如今是個男子的身份,私下偷偷寫信給未出閣的姑娘,確實不大妥當。
我想收回信,小六把手一縮,「不過這次即便冒著天大的干系,我也替你送了。看來你對殷姑娘也並非無情無義,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我作勢要打他,他立刻笑嘻嘻地跳開了。
又鬧了一陣,終于到了臨別之時。
雖然是萍水相逢,相處也不過幾天,但在落破之時受到了他們的幫助,我心里還是很感激的。即便冷漠如司空易,也禮貌地跟小六陸英道了別,一句再見,從此天涯。以後能否再遇見都是未知數,天地浩大,能相識已是難得的緣分,所以不求其他。
小六也收斂起吊兒郎當的笑容,道了聲「保重」。
我和司空易便離開了南寧王府,走了數十步,我回頭,遠遠的門口站了個人,隔得太遠早已看不清臉,但我心里知道,那是殷憶雪吧。
我在信里寫了兩個字,「珍重」。
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相信那個看似荒唐無稽的理由,不過她這般可愛又善良的姑娘,確實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相待。
這幾天的遭遇像是一場鬧劇,我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便結束了。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逼婚,竟然是讓我娶妻,而不是嫁人,真是令我哭笑不得,若是被師父知道,應該會笑掉她老人家的大牙。
我跟著司空易繼續往東走,小茴和石南還是沒有消息,司空易也不急著找他們,帶著我先去買了一架馬車。沒錯,他又有錢了,比陸英塞給我的多得多,我開始懷疑他前幾天神出鬼沒是不是偷銀子去了。
我們終于坐上了馬車,這輛馬車遠沒有之前的舒適,我坐了半天,腸子都差點顛出來,干脆也坐到了馬車外面看司空易趕車,他明明是一副高貴冷艷的氣質,趕起馬車來竟也十分熟稔,我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會的。
突然想起上次被刺客追殺的事,這幾天思考人生大事都遺忘了這個問題,我擔憂道︰「那群刺客不會還來吧?」
司空易簡短的答道︰「不知。」
我頓時擔心起來,上次還有石南在,我們才得以安全月兌身,這次那些刺客若是再來,我們只有兩人,而且我還不會武功,豈不是待宰的羔羊嗎?
「我們等等石南和小茴吧。」
「我已留下暗號,石南看到會跟上來的。」司空易一臉雲淡風輕,他手腳還真是利落,我完全沒有發現他何時留下了暗號,但他既然這麼說,必然是真的。
「對于那群刺客,你真的毫無頭緒嗎?」我不死心地問,雖然那次石南檢查那個服毒的刺客時,很明確地說過沒有線索,但司星閣本就有個龐大的情報網,我總覺得司空易不會毫無頭緒。
司空易當司星閣閣主並沒有多久,我們從司星閣出發後,行程不定,偶爾在一處能逗留多日,那個幕後主使卻能準確知道我們的路線,進行埋伏暗殺,首先說明他的消息必定相當靈通。其次,他膽敢派人刺殺司星閣閣主,不是膽子太大就是地位很高,不怕司星閣查明真相後進行報復。
我看了看司空易的側臉,他完全沒有回答我的跡象,我都能想到的事,沒道理他想不到。要麼他就是真的沒有頭緒,要麼就是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卻不想告訴我,我深知他的性格,沒有人能逼他說出他不想說的話,所以只能識趣的閉嘴。
一路風景旖旎,我卻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手腳並用爬到馬車里,朝司空易說了聲︰「我睡會兒。」得到他單音節的回應後,我拿了個枕頭墊在腦後,打算打個瞌睡。閉眼前看到擺在小桌上放相思豆的木盒子,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我從溫湯里挖出來的那本《同心錄》,我怕被別人發現,便藏在了這個木盒子的夾層里。
我起身看了看簾子外的司空易,他的背挺得筆直,因為要駕車,所以並沒有心思理會我,我想了想,輕聲拿過木盒子,將那本泛黃的《同心錄》拿了出來。上次木盒子進了水,這許多日我遺忘了這本小冊子的存在,所以並沒有將它拿出來曬一曬晾干,因此它表面皺皺巴巴的,還有些潮,我翻開它,里頁濕濕嗒嗒的,還沒有干透。我皺了皺眉,正想把它攤在榻上吹干,突然冊子上有幾個字映入眼簾,我不禁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