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湛樂容果然派了小廝過來請我,還是在第一次見他的那個農家小院里,他將一個檀木盒子鄭重其事地交給了我,打開盒子,是一張早已泛黃的紙張。
「這是我爺爺的遺物,雖說沒什麼用,但我父親很看重,可我既答應了你,從此這張藥方就是你的。」湛樂容說道。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藥方,看得出上面的字跡已過了很多年,最上頭端端正正的寫著「清神化毒丹」五個字,下面是配方,有些藥材很普通,而有些則從未听說過。
我問湛樂容︰「這藥方你們配齊過麼?」
「不曾,」湛樂容搖頭︰「說實話,這藥方我都能背下來了,我們家雖是做藥材生意的,可里頭有好幾種藥材連我爹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龜蛇內丹是個什麼東西?」我指著紙上一處問道。
湛樂容偏頭想了想,說道︰「傳說大海里有一種靈物,龜蛇合體,糾盤相扶,應該就是指它的內丹吧。」
「既是傳說,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沒人親眼見過,也有可能是某些好事者胡編亂造的啊。」我皺眉︰「況且這藥方能做何用現在都不知……」
湛樂容奇道︰「柴公子不知這藥方和回魂碧玉丹的關系麼?那你要了這藥方做什麼?」
我眼楮一亮︰「它二者有何關系?」
湛樂容道︰「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但當時西爺爺留下話來,說此藥方所煉成的藥和回魂碧玉丹相輔相成。我原以為你是知道,才一定要拿到它。」
果不其然,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這個清神化毒丹是解紅顏劫之毒的另一個關鍵,如此來看,湛西兩家先人跟紅顏劫絕對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又問了幾處不明了的地方,湛樂容盡其所能為我解答了,不過有些事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說得十分含糊。
聊罷,我拿著藥方向他道別,抱拳說道︰「你們的事既已告一段落,我和司空接下來還有事要辦,會很快離開蘿石寨,很高興能在這里認識湛兄,我們後會有期。」
湛樂容有些傷感,對我依舊感激萬分︰「柴公子和司空公子的恩德,湛某一輩子都會記住,若以後你們有什麼事需要我出力,我絕無二話。歡迎你們下次再來蘿石寨,到時候我一定盡地主之誼,帶你們好好游玩此地。」
我點點頭,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回到西府,我又好好研究了一番那個藥方,一無所獲,只能以後慢慢打听,至于什麼時候能夠湊齊,還是未知數。不過那日西周品說過,回魂碧玉丹可以單獨提前服用,因此並不著急。但藥方既然拿到手,我需知會司空易一聲,他也好安排我們接下來的行程了。
我來到他院子時,他正靜靜立在門口,看著僕人們搬東西,西周品也站在院子里,見我過來,一臉遺憾道︰「柴公子,你們真的不多呆些時日?蘿石寨周圍景色秀麗動人,還是值得好好看一看的。」
我看見院子里一片繁雜的情景,驚訝道︰「司空說今天就要走麼?」
西周品奇怪地看著我說道︰「對啊,說今日下午便啟程出發,著急得很,怎麼,沒跟你商量過嗎?」
我急忙擺手道︰「無妨,我東西早已經收拾妥當,這次過來就是想問我們的出發時間的。」
「唉,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別的話老夫也不多說了,但你們救了小女,此事西某終身難忘,歡迎你們下次再來蘿石寨,我一定掃榻相迎。」
我抱拳相回,西周品便熱心地幫著我們張羅行李去了,我走到司空易身邊問道︰「怎麼這麼急,事先也不說一聲?」
司空易道︰「當時不是說好,等你拿到藥方便出發,你不是拿到了麼?」
我心中微微訝異,我去拿藥方是特地一個人悄悄去的,誰也沒告訴,司空易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看來司星閣的閣主真是不容小覷,也許這蘿石寨也有司星閣的眼線也不一定,這樣想著,我決定往日行事還是低調收斂點為好,否則他日自己的身份被挖出來了還沾沾自喜呢。
「我東西昨日就收拾妥當了,隨時能夠出發。」想著今後又要他來趕馬車,我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有些討好地說。
他輕輕「嗯」了一聲,繼續道︰「此次在蘿石寨耽誤得比想象中要久,接下來我們需日夜兼程,不停趕路。」
我完全沒有意見,反正再不濟只是落個腰酸背疼而已,一不需要我趕車,二不需要我操心行程,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待整理好行李,我們又在西周品的堅持下,最後吃了一餐他們西府獨有的藥膳,跟眼眶微紅的西半芹道了一段長長的別後,我們終于坐上了西周品為我們專門準備的大馬車,開始了下一段旅程。
馬車漸漸駛過熱鬧的蘿石寨大街,喧鬧聲不絕于耳,我竟然感覺到了一絲不舍,也許確實是在此地逗留太久了,安逸的生活過太久,確實要不得。司空易趕著馬車出了寨子大門,我也懶得問他下一站的目的地在哪兒,反正之前風餐露宿,夜宿荒野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早已見怪不怪了。
我在馬車里捧著我的相思豆十分滿足,它的小花苞又綻開了一些,過不了多久,真正屬于它的紫色的花朵將會次第開放,那情形,光想想都心醉。
我又從木盒子的夾層里掏出《同心錄》,將今兒個得到的藥方夾進了書里後,又將書細致地收好。
離開了寨子,外頭開始漸漸安靜了下來,只听見駿馬的蹄子踩在地上的 聲,偶爾能听得司空易打了個響鞭。我突然想起一事,掀開簾子,看著司空易的側臉問道︰「對了司空,我們何時能和小茴,石南會合?」
司空易並不回頭,開口道︰「不會遠了,再走幾日就是林語港,那是去瑯軒國的必經之地,石南必定會帶小茴去那兒,我們和他們會合後再登船渡海。」
我松了口氣,如此便好,我和小茴走散了這麼久,還不知她在心里怎麼偷偷罵我呢,若我再棄她先登船而去,估計這一輩子她都再不要理我了。
天氣已經開始炎熱起來,太陽高懸天空之上,下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在外頭呆了一會兒,只覺得被光晃暈了眼,急忙放下簾子,躲進了馬車里。
馬車有節奏地搖搖晃晃著,再加上剛剛酒足飯飽,我覺得眼皮一直往下耷拉著,睡衣漸漸襲來,不知道何時,我就這麼靠著馬車牆壁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待到我再醒來,我脖子早已僵硬,我一手輕輕地揉捏著脖頸,一邊掀開了簾子,外頭天色已晚,馬車停在了一片樹林里,夕陽的余輝灑落在樹上,光透過枝葉的點滴細縫灑進來,格外美好。
司空易不知跑去了哪里,我扶著脖子,輕輕一躍跳下了馬車,地上是一層厚厚的青草,像鋪在地板上的棉絮,踩上去松松軟軟的。
視線範圍內一人也無,我輕輕喊了句︰「司空?」
驚起林中一片飛鳥,反倒把我自己嚇了一跳,我走了幾步,又喊了句︰「司空……」
還是毫無反應,我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頭,環顧一圈,大失所望。我原以為司空易會像往日那樣,坐在大樹的枝椏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可是視線所及的樹枝上空空蕩蕩的,並沒有他的身影。
我想了想,決定走遠一點去尋他,一覺醒來,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不見,又來到了這麼一處毫不熟悉的地方,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我走了幾步,又返回,在馬車旁的樹干上標了個箭頭,指向我將要去的地方,若到時候司空易回來,也能知道去哪個方向找我。
我沿著一個方向走了數十步,突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聲,我心里暗道,莫非此處還有小溪不成?便順著水流聲走去,果然,沒走多久,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出現在我眼前,夕陽倒映在水里,波光粼粼,水流帶來了一陣清風撲面,讓我瞬間神智清明了不少。
我又喊了句︰「司空易?」可聲音被流水聲淹沒,我見小溪往一個方向流去,便沿著溪流一路向下,才走了百十步,水勢漸漸平緩起來,不再湍急,水面也越變越寬,我知道已經到了下游,再走肯定是個湖泊。
我順勢往下,果不其然,是個小巧精致的湖泊,水綠得如上等的美玉一般,湖中還立著幾塊碩大的岩石,湖泊三面環山,就像幾個威武霸氣的勇士在守護著他們心愛的公主,我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地吸引住了,天下之大,美景甚多,可此情此景,我相信將會一生難忘。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更堅定了這個想法,因為自那塊大大的岩石後,伸出了一個人頭,接著是白皙如玉的肩膀,烏發盡數披散在身後,濕濕嗒嗒的,從寬闊的肩膀看,應該是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