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和韓續連續呆在一起三個小時,必定有兩個半小時都是郁悶的,剩下的半個小時里,二十九分鐘沉默,真正順心的時間也只有那麼短短一分鐘。
蔣小乖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相處模式。
所以她只用了一分鐘就忘記剛才的不快,心平氣和地跟著韓續往醫院走。
婦科在三樓,一出電梯韓續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蹙起眉頭。蔣小乖從他身後探出頭,不禁咂舌——今天果然是個黃道吉日啊,連看婦科的人都這麼多!
視線順著韓續的下巴往上瞄,就看到他不耐煩的眉眼,小乖笑著勸慰他︰「沒關系,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慢慢等。」
韓續一點都不領情,直截了當地說︰「只有像你這樣無所事事的人才會覺得既來之則安之,我還有大堆的工作在等著我,沒心情陪你在這修身養性。」
「切,韓總您日理萬機。」蔣小乖偷偷吐了吐舌頭,不跟他一般見識。
「你先找個地方坐,等我回來。」韓續撂下這句話,邊撥電話邊往電梯走。
蔣小乖看著他匆匆而去的大長腿,忍不住月復誹︰真是個急性子,一點耐心都沒有。
韓續惜時如金,蔣小乖散漫自由;韓續話少傲慢,蔣小乖話多隨和;韓續性急易怒,蔣小乖沒心沒肺沒脾氣。
這樣一想,連小乖本人也覺得可笑,她和韓續大概是最不般配的一對了吧,可偏偏這樣兩個磁場相斥的人被一個沒出生的孩子綁在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這想法剛一蹦出腦子,蔣小乖就笑了,造化還真是分分鐘就來弄人啊——眼前停著一雙香檳色高
跟鞋,順著鞋面抬起眼,她看到了細致妖嬈的水蛇腰,接著就看到姚可可的笑臉。
與其說是和善的微笑,倒不如說是挑釁的嘲笑。
「我們又見面了。」姚可可摘下墨鏡,眉眼一挑︰「婦科?讓我猜猜,是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
嗎?」
蔣小乖懶得看她一眼︰「你管的會不會有點太多了?」
姚可可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我就隨口一問你就急了呀,該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剛巧迎面走來一個面色慘白的年輕女孩,小心翼翼挪動腳步,一看就知道是剛做完人、流。姚可可舉一反三的能力得以施展,施施然道︰「難道你和她一樣?」她向女孩的方向瞥一眼,笑得風情萬種︰「你是來做人流的?」
「你!」
雖然不是真的來做人流,但懷孕卻是板上訂釘的事實,怎麼也算被她說中了一半。蔣小乖急的臉都紅了,嗓門不覺提高兩分︰「姚可可,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別沒事找事。」
「無冤無仇?」姚可可反問︰「蔣小乖你心真大啊,我搶走了你的男人你還說和我無冤無仇,虧得龍岩對你念念不忘一往情深,你這話要是被他听到不是打他臉嗎?還是你從來心里就不在意他?」
她眼里閃露出嫉妒的神色,但只一瞬就變成幸災樂禍︰「咦?怎麼就你自己一個人,都沒個男人陪你?被踹了?你還是龍岩心里那個白蓮花一樣的蔣小乖嗎?要是讓龍岩知道你已經是個不干不淨的失足婦女了,不知道他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呢?」
不時有人側目偷看這邊的動靜,蔣小乖氣得兩只拳頭緊緊攥起,捏得手里的包都在變形,恨不得
一舉手把包甩到這個賤女人臉上,封住她的賤嘴。
可是,從小到大,她都是又乖又慫的蔣小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躲人一丈。主動動手打人,不是她的作風。
「你也好,龍岩也好,你們怎樣都跟我沒有關系,我很忙,沒有時間听你廢話,你快走。」蔣小乖壓抑著怒氣,起身要走。
姚可可本來就是為了激怒小乖,看她傷心難過,最好是歇斯底里怒不可遏。眼下蔣小乖這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無關痛癢的模樣讓她感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該有的回應,她心里邪惡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溫和地笑了一下︰「蔣小乖,對不起,我剛才可能語氣不太好。我最近剛查出來懷孕,情緒有點不穩定,你不會介意吧?」她上前一步親昵地扯住蔣小乖的手︰「小乖,我和龍岩就要結婚了,你能來做我的伴娘嗎?我和龍岩都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是可忍孰不可忍!
蔣小乖吃驚地瞪大眼楮,緊擰著眉頭,怒極反笑︰「姚可可你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一頭栽進糞坑腦子里進屎了?一個上位的小三讓正室做你的伴娘,你他媽的還能更賤一點嗎?我到底哪里得罪過你才讓你這麼咄咄逼人!送你一句話,賤人自有天收,你早晚會得到報應的。」
「就是啊,這女人怎麼這麼過分。」
「小三還這麼囂張,真是欠揍。」
「搶了別人的男人還不趕快夾著尾巴逃走,在這耀武揚威的,還要不要臉,有沒有節操?」
「不對不對,應該說有沒有貞操!哈哈。」
幾個圍觀女群眾終于按捺不住八卦心理,小聲討論起來。
姚可可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罵個狗血淋頭,面子上掛不住,怒火攻心,手順勢高高揚起︰
「你再說一次!」
話音剛落,巴掌已經往蔣小乖的臉上呼嘯而來。
是攔著她還是躲開?怎樣才可以把受傷的幾率降到最低?蔣小乖在心里計算著速度,糾結著自己的應對之策。
眼看巴掌就要落到臉上,一只修長的大手突然橫空出世,捏住姚可可囂張的手腕,蔣小乖定楮一看,韓續就站在姚可可的側後方。
韓續一把甩開姚可可的手,男女力量懸殊,姚可可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還沒穩住腳步,一把粉紅色的人民幣就兜頭甩下來,「糾纏這麼久就是想要禮錢是吧,這是小乖的紅包。夠不夠,不夠我再給!」
「哇,好酷!」
「簡單粗暴,我喜歡。」
圍觀女群眾再次沸騰。
姚可可臉色紅得幾乎要沁出血來,顫抖著手指扔掉散落在包上的錢,神色崩潰︰「蔣小乖,你真是好本事啊,每次都有各種各樣的男人在你身邊護著你,你這釣男人的本事真是讓人自嘆不如。」
「我老婆怎樣不用你來評價,如果我是你,我現在肯定一言不發地離開,因為多說一句話就是多往自己臉上打一耳光。當然,如果你享受這種自取其辱的感覺,那就另當別論了。」
韓續閑閑地整理好錢包,信手攬住蔣小乖的腰︰「我們很忙,不陪你表演了。」
蔣小乖被韓續攬著腰,被動地往前走。
走出很遠,她才回頭去看,姚可可背影狼狽地離開,地上散落著一圈的毛爺爺,已經開始有圍觀群眾上去撿錢了。
她肉痛地掙扎著,想要沖回去撿錢,卻被韓續牢牢捏住腰︰「你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姚可可是可恨,我也的確很丟人,可是你這樣作踐人民幣的行為也很惡劣啊!」
韓續不以為然︰「對付惡劣的人,就應該用惡劣的方法。」
「可是,那麼多錢,你都不心疼嗎?」蔣小乖心疼地胃都痛了。
「酒店每年用于慈善的錢不知比這個多了多少倍,我就全當做慈善了,況且,我錢包里本來也沒多少現金。」
「好吧好吧。」蔣小乖臣服于他強大的邏輯和淡定的神情之下,「你心可真大啊。」
「還行,沒你大,你對搶了自己男人的女人都這麼客氣,可真是講文明懂禮貌的愛國主義好少年。」
明明是句逗貧的話,韓續臉上的表情卻出奇地嚴肅。
蔣小乖看得懂他眼神里的鄙視和不理解,他一定是嫌自己太窩囊了,她局促地模模鼻子,小聲說︰「這年頭打架太貴了,作為一個打不起架的女、*、絲,我只能息事寧人。」
韓續冷哼一聲放開她的腰,「你還真是個小孩子。」
「嗯?」蔣小乖愣︰「為什麼這樣說?」
「遇事就逃避不是成年人的處事方式。」
蔣小乖再次在韓續眼里看到「正常人辦不出這事兒」的鄙視和無奈。
反正每天都要被他鄙視,蔣小乖已經看淡了,厚臉厚皮地咧開嘴角,露出四顆牙齒,說︰「謝謝你了。」她演技有限,實在露不出八顆牙齒。
「不客氣。」韓續看她一眼,突然轉移話題︰「蔣小乖,我決定在結婚協議里再多加一項條款,你以後不能被同一個人欺負兩次,更不能被欺負了之後還依然忍氣吞聲。作為你名義上的丈夫,你這樣的行為讓我覺得很丟臉,如果下次再被我看到類似的情況發生,我隨時可能終止婚姻協議。」
蔣小乖︰「……」
她抬頭仔細觀察了韓續的表情良久,不放過每一個細微的細節,終于疑惑地確定,他竟然是認真的。好吧,這麼一個奇葩的協議條款,他竟然是認真的。
「我,我盡量好吧。」
小乖終于在他強大的眼神氣壓下妥協。
「嗯,」韓續點了點頭,熟稔地抓住她的手腕︰「去做檢查吧。」
他們朝走廊盡頭的b超室走去,韓續悠悠開口︰「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蔣小乖︰「什麼?」
韓續︰「你剛才罵人的時候很沒有氣場,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渾身上下從里到外都流露出不自信,很丑。而且,那種話一點都不適合你。」
蔣小乖︰「……」
韓續︰「以後要改。」
蔣小乖︰「……好,我盡量。」
***
多虧韓續找了熟人,蔣小乖免去了排長隊流程,輕輕松松去做了b超。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檢查報告就出來了,醫生拿著化驗單看了一會,又看了小乖一眼,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你的檢查報告里看不到胚胎著床的跡象,情況不是很樂觀,如果你的hcg絕對值很高,卻沒有發現胚芽的話,我們不排除有宮外孕的可能。」
雖然是第一次懷孕,但蔣小乖也知道宮外孕的危險,霎時間臉色都白了。
醫生看她神情緊張,又說︰「你也不用太害怕,先把驗血報告拿給我看一下。」
驗血報告?蔣小乖有些失了方寸,手忙腳亂在包里一通亂找,倒是韓續鎮定地提醒她︰「你沒有驗血。」
「什麼?沒有驗血?」醫生的表情有些無語,「你們怎麼不驗血就直接來做b超?先去驗血,然後拿驗血報告單來找我!」
蔣小乖只得和韓續再去驗血。
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不停地追問韓續︰「驗血大概要多久?報告多長時間可以出來?我萬一真的是宮外孕怎麼辦?從小到大桃花運、狗屎運甚至連春運都跟我無緣,怎麼偏偏趕上個宮外孕!」
韓續心里也沒底,又被她追問地沒有辦法,只得輕握住她一只手,柔聲說︰「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也許是因為他難得這樣溫柔,蔣小乖竟然真的從他寬大溫暖的掌心中得到一絲溫暖的慰藉,整個
人漸漸平靜下來。
這次等了很久才拿到報告單,蔣小乖接過報告單時手都在顫抖,比以前考試不及格從老師手里接成績單時還要緊張百倍。
她就這樣一邊忐忑,一邊顫抖得將驗血報告單轉交給之前那位女醫生。
醫生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仔細閱讀了檢查結果,再看向蔣小乖時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蔣小乖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緊緊攥住韓續的手,硬著頭皮等待最後的宣判。
就听見醫生平靜無波的聲音︰「從驗血報告來看,你根本沒有懷孕。」
蔣小乖感覺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開了,甚至連周圍的氣溫都在這一剎那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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