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綰趾高氣揚的馳進了甘泉宮,不少羽林衛士的箭袋邊上都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看得不少巡哨的羽林侍衛眼熱,暗恨為什麼不是自己跟隨衛綰出戰。衛綰馳過郅都身邊的時候,停都沒有停。郅都甚至還听見了衛綰陰鷙的冷笑聲。
「好嘛,我羽林勇士也可堪一戰嘛。」劉啟縷著胡子看著馳進來的衛綰。自己的親兵如此的能戰,多少讓劉啟有些興奮。
「陛下,臣幸不辱命。叛軍首級三百七十顆被微臣帶回,請陛下示下。」
「哦,賞。朕要精獎我羽林勇士,大大的精獎。」
「陛下,臣有密奏。」
衛綰斜眼看了一眼殿內的內侍宮人。
「哦。」
劉啟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衛綰,接著揮了揮手。
千度忙打了個手勢,帶著宮人內侍們退了下去。
「現在沒有人了,說吧。」
「陛下,臣不敢冒功。這些首級並不是我羽林衛士斬獲,而是雲侯斬獲的。微臣為了陛下與我羽林的顏面,厚顏向雲侯討要來了首級。」
「雲侯?他能有多少人,能擊殺如此多的叛軍?」
「臣觀雲侯似乎有一支精騎,全部為匈奴人。戰力十分的強悍,據臣觀察這些叛軍是被一擊而潰,雲侯的精騎幾乎沒有傷亡。」
「哦,這個雲嘯居然敢在甘泉宮側蓄養力士。他要干什麼?查,令廷尉署嚴加追查。」
「陛下,臣觀之雲侯的精騎雖然強悍。但好像並未逾制,臣已經派人仔細的探訪,他的那些精騎人數不足七十人。」
「不足七十人,你是說不足七十人便將三百七十多叛軍殺的一個不剩?」
「是,不過被殺的叛軍數量可能還要多,有些尸首實在是不全,提取首級十分的困難。」
「朕知道了,此事要嚴格保密。令廷尉署秘密嚴監察,如發覺雲嘯圖謀不軌,立殺之。御史大夫年紀大了,最近又受了傷。你去廷尉署多幫幫他,中尉的差事暫時先交給郅都。」
「諾。」
雲嘯還是看錯了衛綰,作為一個官場上混了多年的老手,衛綰知道這樣的事情難以保密,想讓五百人保守住一個秘密,那簡直就是扯蛋,更何況還有那麼多雲家的莊戶親眼得見。所以特地來劉啟這里備了書,今後就是有人參奏他一個冒領軍功的罪名,劉啟也只能袒護于他。老狐狸,真他娘的老狐狸。
雲嘯沒有察覺自己被老狐狸給坑了,此刻他正在溫暖的房間里與周公做著最嚴肅的會面。勞累了一個晚上,再也沒有溫暖的被窩更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了。
一個個魚鱗一般的小鐵片被雲嘯小心翼翼的鑽了四個小孔,堅韌的鋼絲將小鐵片牢牢的拴在了一起,戰馬披掛上了這樣的馬凱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只洪荒巨獸。
「就是重量稍微重了點,三十多斤的東西影響了馬的耐力。」
雲嘯滿意的看著自己勞累了三天的作品,裝模作樣的給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
「侯爺,三十多斤的馬凱已經算是輕甲了。小的在北軍時將軍們的全身披掛加上馬凱的話不下百余斤。不過以小的來看,防護力還沒有您的好。」
這就是有眼色的人,雲嘯高興的拍了拍蒼虎的肩膀。領導的身邊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的確是少了許多的樂趣。
雲嘯不知道,他正經歷著人生中的第一次彈劾。
「臣,中大夫李艾彈劾羽林衛冒領軍功,以及雲侯雲嘯私養死士,意圖不軌。
據臣得知,前日霸上亂兵襲擾甘泉。然畏懼羽林戰力遁走雲莊,雲侯蓄養力士轉瞬間擊殺四百余人,後將首級贈與甘泉羽林邀買人心。
雲嘯于甘泉宮畔蓄養私兵,已屬大不敬。有此悍勇力士在側,如雲侯稍有異心,恐釀成不測之災。望陛下早作處置,為我大漢誅除隱患。」
正在忙活平亂大計的劉啟,忽然听到這樣的奏報頓時一愣。
漢代的御史跟他們的後輩沒有什麼兩樣,在很多情況下,彈劾是一種政治手段,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大家同朝為官,混個功名也不容易,彈劾貪污,下次就少貪點,彈劾禮儀,那就注意點形象,就算是彈劾長相不佳,最多不過是去整容,你來我往,相敬如賓。
而對于雲嘯的這次彈劾那就不一樣了,罪名是私養死士蓄意謀反。
李艾的這道奏疏一遞上去,便將雲嘯置于了油鍋之上。要知道現在大漢正有七位王爺在鬧轟轟烈烈的造反運動。一個小小的侯爺受到了這樣的彈劾幾乎是必死無疑。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連站出了五個士大夫,最後一個站出來的是栗賁。
劉啟點了點頭。
御史們是很有民主精神的,幾乎個個都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度,外加唾液系統非常發達,且極具窮追猛打的狗仔隊精神,遇到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放過,逮住就咬,咬住就不放。
不過這麼多人一擁而上矛頭一致,對付一個閑散的侯爺。那背後肯定是有推手。不用問,栗賁就是這個推手。
「哦,有這樣的事情。著廷尉署火速偵辦,如果屬實依律處置。」
劉啟的一句話便有如一盆涼水兜頭澆在了栗賁的腦袋上。
誰不知道廷尉署現在的頭子是衛綰,那天帶著羽林侍衛出去的就是衛綰。你讓主犯抓從犯,抓的住那才見鬼了。
無奈說出這話的是劉啟,擺明了皇帝就是要放過雲嘯。這個時候再來個窮追猛打,那就是沒事找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事實證明大漢的御史都是好漢,眼見窮追猛打要賠本,趕忙如烏龜一樣都縮了回去。
栗賁也無奈的退了回去。
「哥哥怎樣?參倒那個小子沒有?」
栗妃急切的詢問著哥哥,一點都沒有當年的淑女風範。
「哎,陛下似乎不想把這個雲嘯怎麼樣。讓衛綰去處理了,這一次恐怕是參不倒他了。」
「怎麼會這樣?陛下怎麼會庇護這個小子。不行,我要去和陛下說。一定要殺了這個小子,給小弟報仇。」
「不可,妹子。小弟走的淒慘,哥哥也難過,不過這次陛下明顯是袒護這小子。你不可跟陛下去說,一切以榮兒的大位為主。異日榮兒榮登大位,要這個小子怎麼死,還不是妹妹你一句話的事情。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更何況……」
「更何況怎樣?」
「更何況,現在王爺們正在作亂。只要把他送上戰場,咱們再暗中使力,妹妹還怕弄不死他麼?」
「計將安出?」
當雲嘯知道自己被彈劾之後著實心神不寧了一陣子。整個雲家的僕役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沒有了以往的神采。就連衛青與衛丫都沒有了笑容,整日里乖乖的呆在侯府里不再往外跑。小白一如既往的在莊子里遛彎。讓它奇怪的是沒有莊戶的孩子上來給它抓癢,一個膽大的孩子剛想過來,便被母親抓回去,屋子里立刻便響起了哭聲。
這讓小白有些受傷,委屈的回去趴在雲嘯的身邊,大腦袋往雲嘯身上不停的蹭。
雲家莊子像是被霧霾籠罩了一樣,前途一片的晦暗。
不過,當廷尉署丑陋的郎官來到雲家莊子的時候,霧霾立刻便散去了。
田蚡哧著牙,煞有其事的宣讀著廷尉署的命令。身後的爪牙們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將雲嘯鎖拿進京開刀問斬的樣子。
一如後世的調查組進駐,田蚡的**剛剛坐上大廳的椅子便開始點菜。
「上次你帶進宮的那種圓圓的東西拿些來,還有好吃的炸雞。」
他的爪牙們被老余拉近了廂房,早已經準備好的酒菜流水一般的往里面端。
「你怎麼得罪栗賁那家伙了,這麼往死里整你?」
「還能是什麼事,還不是栗虎的事情。」
「這麼說真的是你做的?」
「我說不是,可是也得有人信才行。現在栗賁和栗妃娘娘認定了是我做的,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你說得清楚,說不清楚那沒有關系。陛下這次擺明了就是要放過你,衛綰派我來查就算是跟所有人挑明了,這次你沒事兒。
不過,姐姐和我都擔心。擔心這次七王的叛亂,如果陛下被迫妥協,那彘兒的膠東王可就飛了。還不知道被封到哪里去,你跟我說說這次七王有幾成勝算。」
「一成都沒有,雖然吳王二十萬大軍來勢洶洶。不過他帶的兵可都是江南的兵,如果說水戰朝廷的漢軍可能不是對手。可是讓吳王的軍隊來關中攻城略地,恐怕過了黃河便要完蛋。」
「哦,那就好。內史令剛剛頒布了借款令,三分利。咱們要不要借款給朝廷。」
但是歷史無數次證明,棍棒打不倒經濟規律,發家致富的意志和決心是無法阻攔的。
雲嘯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這張丑臉,都到這這個時候了眼前的這個家伙還惦記著三分利。你難道不知道,吳王要報仇是假的、干掉晁錯也是假的,只有干掉你那個皇帝姐夫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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