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薄霧漸漸散去,一場豪雨使得路道泥濘難行。還好今天是個響晴的好天兒,看上是去一個搶劫的好日子。
一萬余名衣衫襤褸,手里拿著各式兵刃的家伙陸續匯集在江都城的東門外,準備大干一把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怎麼個打法兒,是四面圍攻還是找一面死掐。」
吳六七說道。
「還是就攻這座城門吧,四座城門都一樣。集中攻擊一點,成功率反而更高一些。再有大家攻一面城牆,誰使勁誰沒有使勁一目了然。別分成四面大家都等著吃現成的,咱們可沒有那麼多糧食耗費。」
張十一說的似乎有道理,這樣松散的聯盟最怕的就是出工不出力,讓自己死掐其他人得實惠。
「那好,一人一段城牆。誰是好漢誰是孬種一目了然,這個法子好。」
茅十八也贊同。
閩二十四沒有說話,他的人馬最少沒人在乎他的意見。
雲嘯站在城牆上,十二架三弓床弩已經從馬車上拆下來。現在安放在城頭,粗大的短矛閃著寒光。每一支短矛的上面都綁著一根毛竹,舉著火把的欒氏家兵隨時候命。
望遠鏡里,對面的那一群人面帶菜色。無論老少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吳王在的時候他們都是吃皇糧的軍卒。每月有軍餉可以養活家口,現在讓他們開荒種地,模慣了刀子的手現在要拿起鋤頭,的確也是難為了他們。二十余萬吳楚聯軍,被殲滅的其實只有幾萬人,大部分都是這樣逃散到鄉野之間。整個江南的亂局,其實就是這些人搞起來的。
為首的幾個家伙騎著不知道是驢子還是馬的東西,對著城牆指指點點。將望遠鏡遞給戴宇,這家伙只看了一下差一點將望遠鏡扔出去。
「中間穿藍衣服的那個是張十一。」
戴宇鬧了一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將望遠鏡遞還給雲嘯。
對面的家伙們開始砍伐樹木。居然就在雲嘯的眼皮子底下開始制造攻城車與雲梯。面對這樣的對手雲嘯真的是很無奈,撐死了也就是個游擊隊的水平。卻想著干正規軍的事情,看著忙忙活活作死的人們,雲嘯真的是很無語。
江都的戰場很奇特。城外有許多莊子里的莊戶出來看熱鬧。對峙的兩端,城里的漢軍站在城頭打哈欠。城下的叛軍干的熱火朝天,居然還有做小買賣的混進隊伍里,賣些餅子瓜果一類的吃食。
中午到了,雲嘯讓士卒們輪班的吃飯休息。看這樣子他們的攻城器具還得等到下午才能造好。若不是對方人太多,雲嘯真想讓自己的騎兵殺出去。
張十一揮汗如雨的帶著自己的手下干活,現在多干活過一會兒就可以多休息不參加第一輪的進攻。所以張十一大包大攬的將建造工程器具的活攬了下來。
「老張喝口水,沒想到你不但箭射得準。這木匠也干的這麼好,明年我兒子成親打家具你要幫把手。」
吳六七看著忙活的張十一調笑。從梁國一路逃回來,盔甲大都因為太重在路上扔掉。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保留了兵刃。武器是軍人的生命,他們寧願放棄鎧甲也不願意放棄生命。
張十一以前是弓弩營的校尉,所以他的手下大多是弓弩手。這也是這幫家伙們拉攏張十一的原因,都是老軍伍都知道弓弩手在攻城戰中的作用。
「你莫笑,一會兒攻城的時候快著些。我的手下每人只有三十只箭。你懂的箭支都在梁國丟光了。咱們又不能冶鐵,這三十支還是我這些天溶了一尊青銅鼎才鑄好的。青銅箭頭和鐵箭頭的差距你應該曉得,所以莫笑準備一下一會兒趕緊攻城。攻不下來,我們都沒的飯吃。」
「你溶了青銅鼎?那可是禮器。」
吳六七瞪大了眼楮,要知道鼎這種禮器可是上古傳承下來的。是極為貴重的禮器,誰拿到都可以用上蒼的名義號令一方。這個張十一是傻了還是抽風,居然給溶了。
「禮器又怎樣?當吃當喝。我小閨女吃野菜。腿腫得跟蘿卜粗。想必你家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著孩子挨餓你不心疼?收了你的心思,給孩子混個肚兒圓才是為人父母應該做的。」
張十一再不理會吳六七,繼續劈木頭造攻城車。
吳六七見張十一不理他,便去找茅十八與閩二十四商量城牆的分配問題。既然人家張十一把髒活累活都干了,手下又都是弓弩手。自然這爬牆的差事要落到幾人的身上。
張十一看著三個吵鬧不休的人,暗自搖了搖頭。軍心不齊,這樣的軍隊居然也想攻破江都,笑話。江都可是吳王苦心營建了數十年,城牆高大堅固。又有護城河阻隔。城頭上箭樓與哨塔林立。別說只有一萬幾千人,就是有兩三萬人恐怕都不易攻取。一個個都被金子迷了眼,居然還想攻取江都。
雲嘯實在是受不了,讓蒼鷹搬了一把椅子跑進了箭樓打了一個盹。感覺剛剛睡了一會兒便有人猛得喊他。
「侯爺,叛軍沖上來了。」
雲嘯一個激靈便沖了出去。
黑壓壓的人頭密密麻麻的從對面的小土坡上走了下來,中間的吳六七隊伍還推著一輛笨重的攻城車。兩條木頭制造的車輪在泥地里陷的很深,身後的兩條深深的車轍迅速被無數雙大腳板踏平。
看來這些人的確都是老軍伍,知道體力的重要性。無論是扛梯子的還是推車的,都在走而不是在跑。走在最前面的是刀盾手,手中的大盾早已經在梁國便丟掉。現在他們手里拿的要麼是木板釘成的盾牌,要麼就是竹子做的竹盾。
很快移動的人群越過了一堆刷了白漆的石頭,跟電影天國王朝學的招數。雲嘯認為用這樣的地標標注距離很實用。
「準備放。」
弓箭手們按照口令拉開了弓,斜上四十五度將手中的箭支射了出去。
帶著飛羽的箭支劃過美麗的弧度,雨點一樣的向進入射程的叛軍砸了過去。
有竹木盾牌的人還好些,將身子盡量蜷縮在盾牌的保護之下。那些端著長槍的長槍兵可就倒了霉,只是第一輪箭雨便被射翻了一兩百。
「張十一,你娘的讓你的人上去。」
受傷最多的是人數最多的吳六七的隊伍,他的隊伍里長槍兵最多。
「滾你媽的蛋,說好了第一波我的人走在最後。你看看那射程,是咱們手里的家伙夠得著的。」
張十一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罵。若不是其他的兩人攔住,說不定自己人先火並起來。
越過了箭雨的打擊,叛軍們開始奔跑起來。這是要命的距離只有快速的接近城牆,才有可能免遭對方的打擊。至于城牆上的弓弩手,那就交給自己的弓弩手對付好了。
「嗡」一種帶著火星的短矛扎在了前方的泥地里。
叛軍們還沒有明白怎麼一回事,那些粗箭桿上的毛竹便炸了開了。「轟」青煙騰起,無數形狀各異的碎石子飛了出來。離得近的十幾個家伙都被打成了篩子,渾身上下無數個窟窿眼在往外冒著血水。
爆炸聲此起彼伏,前排的刀盾手也開始紛紛倒地。雲嘯特意將毛竹加了量,盡管這樣的東西只能射二百步遠,但是殺傷力大大的增加。雲嘯親眼看見有幾名叛軍被炸的飛起來。
距離爆炸點近的地方更是胳膊與大腿共舞,血水與泥水一色。十幾輛三弓床弩只反射了一輪,叛軍們便傻了眼。丟下攻城的器具已經哀嚎的袍澤,向身後玩命的跑了回去。
無數的箭雨再次灑下,這次倒下的人更多。
雲嘯滿意的看著戰場,斷氣的沒斷氣的算起來差不多有近千人。火藥在這個時代是恐怖的存在,所有的人都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連火雨的劣質炸彈都屬于高精尖,自己造出來的黑火藥簡直就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頭領們駭然的坐在了一起,商量著應該如何對付眼前情況。
「娘的,只是沖了一輪俺就損失了三百多弟兄。那個能冒煙的是什麼玩意,怎麼這樣的利害。」
茅十八將長矛插在了地上,喝了一口水扯著嗓子嚷道。
「你損失了三百多,老子損失不下五百人。娘的這玩意太邪,老子不干了,你們愛誰玩誰玩。搶下金子請哥哥我喝杯水酒就好。」
吳六七今天損失最大,又被火藥的威力嚇到。現在已經萌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六七哥,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兄弟我的人也死了一百多,只有十一哥死的人少些。若是沖不進城拿到金子,咱們這些人就白死了。家里的娘老子都在等米下鍋,咱們便是這麼回去也只能等著餓死。若是在餓死與戰死里面選,我還是選戰死,至少還能撈個痛快。」
閩二十四吐了一口唾沫,眼楮狼一樣的盯著遠處的江都城。
「是啊六七哥,你的人馬最多。你走了,咱們就散伙了。這樣,若是攻下了江都,該我分的金子兄弟均你兩成。如何?」
張十一給吳六七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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