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淵不可置信的看著城下發生的一切,這哪里是作戰,這簡直就是屠殺。自己好像沒有看到騎馬的人有任何的損失,只是看到漫山遍野瘋跑的人被從後面追上,然後手起刀落鮮血 起。難怪黃河岸邊可以百騎破五千,這樣狼敢羊一般的殺戮,別說五千一萬幾千人不也是現在的下場。
回頭看看躺在躺椅上的雲嘯,還是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是竇淵看他的眼神卻有了不同,這是一個真正的殺人魔王。竇淵的心里給雲嘯下了一個定義。
雲嘯的部屬從來不干打掃戰場的活計,只是收回了自己的騎槍便打著馬悠閑的回了城。然後將鎧甲月兌下來,交給前些日子的俘虜擦洗。戰馬也交給他們照顧,若是照顧不好就會挨鞭子。現在那些俘虜都很听話。
一溜擺開了百十個大大的木桶,里面注滿了熱水。匈奴漢子與戴宇的兄弟們舒舒服服的泡在了里面。欒氏的家兵看得眼熱,回身再看自家主子眼楮里便有了些幽怨。欒勇急得滿臉通紅,一溜小跑的去找雲嘯理論。
「姐夫,你偏心。為什麼不讓我上戰場,他們一個個的都有戰功在身。我什麼都沒有,憑什麼混出身,難道就憑是你的小舅子?」
「你還真說對了,若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小舅子。就憑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人頭已經掛在旗桿上了。記住在家里你是我小舅子,現在出征在外我就是大將軍。軍隊里只能有一個頭。那就是我。
想打仗,好啊。明天帶著你的人去找戴宇。他安排的訓練你堅持下來再說。別整天唧唧歪歪的,問問劉成他爹是宗正卿你問問他遭了什麼罪。這家伙原先白白胖胖的跟個福女圭女圭似的,你現在看看他什麼模樣。」
「呦,小子你也想上戰場。劉成哥哥教你個乖,戴宇拿鞭子抽你,莫還嘴若是還嘴那便要倒大霉,打你怕是打不過他的,還是乖巧些的好。我和你姐夫有正事商量,你快玩去吧。」
欒勇撅著嘴一臉不樂意的走了。
「有事兒?瞧你這一身,讓俘虜燒了水。趕緊洗洗,一身的血腥味兒。」
「兄弟,哥哥來求你了。你那馬刀不能給我也打造幾把,我今天砍折了兩把長劍。現在這把也快成了鋸子,還有你家的鐵甲。你不能眼看著哥哥跟人拼命連把好的家伙都沒有吧。」
「馬刀可以給你。鐵甲也可以給你。不過都要等回了雲家莊子,那里有高爐這里沒有。打造馬刀的精鋼這里煉不出來,即便是打出來了也是破爛貨。要怪只能怪陛下這道旨意下的太過匆忙,我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準備。大鐵錘光忙活鎧甲就忙死,哪里有時間給你們打造兵刃。
加上那個時候小白受了傷,我根本沒有心思備戰。
不過這一戰我想斬首怎麼也有萬余算你八千。給你弄頂侯爺的帽子戴戴問題不大。不過這戰利品可就沒你的份了,大家賣力打仗我不能攔著人家發財。」
「侯爺張十一帶過來了,他的部屬已經被關進了甕城看管。」
一名鐵衛走了進來,他是負責與張十一聯絡的。
「哦讓他進來。」
張十一十分忐忑的走了進來,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的侯爺將如何對待自己。
「參見侯爺」
張十一一進門便跪下來大禮參拜。大漢不流行跪拜禮。張十一如此做派來彰顯自己的臣服,完全是一副家僕的模樣。雲嘯感覺自己的身心已經完全被先進的封建社會所污染。已經習慣了別人的施禮與跪拜。
「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戴宇說了你的要求貌似不難。明日你便可以帶著你的家人去關中,管事會分給你二十畝地一頭牛。」
「謝侯爺,十一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張十一的頭壓得很低,完全是一副臣服的樣子。
「說」
「十一的這些兄弟不是存心反叛,當初跟著吳王叛亂也是上支下派,吃誰的糧听誰的令都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廷不應該對我們予取予奪啊,我們也曾經是大漢的軍卒,也曾經為大漢流過血賣過命,俺們身上的傷疤也是為了大漢流的啊。
前些時日,江都王清鄉要求莊戶們上繳錢糧。稍有不從者便鞭撻殘殺,僅小人的屬下就被殘殺二十余人。
小人的屬下都是戰場上的廝殺漢,十幾歲就入了軍伍跟著吳王東征西討。握慣了弓弩的手何時拿過鋤頭,這開荒種地的營生本就不熟練。兼之兵敗歸家之時已經過了插秧的季節,一畝地也只有百十斤的產量。
就是這些活命的糧食,江都王一顆也沒有給我們留。現在各家都是吃野菜度日,只有孩子們的飯碗里面才能見到幾顆米星星。小人的小閨女每天纏著小人喊餓,小腿浮腫的按一個坑半天也鼓不起來,小人也是為人父母這心里頭不是滋味啊。
吳王部舊賣兒賣女者有之,舉家自殺者有之。看我們窮困一個個都黑了心腸,聰明伶俐的小囡囡只能換一小袋子米。您知道全家圍著鍋灶吃飯時的苦楚!侯爺,眼淚合著米飯不好咽啊。
求侯爺給他們一條生路,不要讓他們再受人欺凌,不再受那饑寒之苦。十一就是做牛做馬也難報答侯爺的大恩。」
張十一越說越激動,聲音哽咽最後直到泣不成聲只知道跪在地上磕頭。
這是個大問題,上十萬的哭大兵。不會種地,只會打仗。現在朝廷又逼迫的緊,造反是正常不造反那才是反常。大漢的子民都是好百姓,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他們的人生信條。但凡有一條活路給他們走,斷然不會鋌而走險。
今天自己殺了一萬,明天可能再殺一萬。殺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要將江南的人都殺光了才行?看來給這些吳王舊部一條出路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你下去吧,你的部屬在甕城里。不會有人濫殺,我會讓人給他們安排飯食。」
雲嘯揮手打發走了張十一,坐在案幾前久久沒有說話。
「來人,將前些日子繳獲的稻米給張十一送去。至于怎麼分是他的事情,你們不要管。」
「諾」
臣初到江南,乃見七國之亂對江南百姓荼毒甚深,窮困者家無隔日之糧,而朝廷與藩屬各國征繳過甚。加之夕日吳王舊部散落民間,江南禍患多由此起。臣且以為朝廷應剿撫並用,減免江南各封國賦稅。招募鄉勇討伐不臣,如逆賊項三秋者不待臣攻便自灰飛煙滅。則我大漢幸甚,江南百姓幸甚……
雲嘯請求減免江南賦稅的奏章很像是一封家信,並附上了對江南形勢的評估。吳王的敗亡使得江南形成了力量的真空,朝廷現在在江南的力量無法彌補這個巨大的真空。
只有整合了吳王的舊部才可以填滿這個力量的真空。首要的問題便是赦免這些人的叛逆身份,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江南的土地之上。
戰場是血腥的,雲嘯不願意去。但是卻又沒辦法,已經不是那個好奇的初哥,對戰場已經沒有了好奇,更多的是厭惡。
一個晚上的休息,匈奴漢子們充分恢復了體力。
東門城外成為了烏鴉的天堂,食物的誘惑使得他們都不怕人。如此巨量的尸體處理起來的確是麻煩,這里不是黃河岸邊不能管殺不管埋。
雲嘯在一處空地上設立了一座巨大的火葬場,江都城的軍卒們怨聲載道的搬運著尸體。十幾堆燃燒的烈火不斷的吞噬著尸體,竇淵派來的神漢們在邊上又蹦又跳。
閩二十四、吳六七的人頭優先被硝制好送到了雲嘯的面前,但是獨獨少了茅十八的人頭。雲嘯疑惑的眼神看向蒼鷹,他記得自己吩咐過這幾個人的人頭是必須要的。
蒼鷹也撓頭,自己明明射落了茅十八。是看著他中箭倒地不起的,怎麼一晚上沒了蹤影?
郁悶的蒼鷹帶著兩個人,打馬在射落茅十八的地方尋了幾遍也沒有見到蹤影。莫不是被收尸人抬去燒了?看見那堆積如山的人頭,蒼鷹頓時失去了尋找的勇氣。
「算了別找了,怪惡心的下次警醒著點。重要的人物必須當天提取人頭,今天就算那個茅十八逃了也沒什麼大不了,若是來日項三秋逃了我看你如何交代。」
雲嘯第一次冷著臉當著許多人的面訓斥蒼鷹。一個個的都成了猴子,只要找一只老鷹敲打一下,不然正成了驕兵悍將以後如何管束。
一支奇怪的隊伍出現在了視野里,他們穿著破破爛爛。肩膀上還背著一個口袋,活像後世的丐幫弟子。
張十一正在跟城門的官員在交涉著什麼,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好像一副求人的樣子。
雲嘯打馬過去,發現一名守城的校尉正拎著鞭子笑吟吟的看著張十一。
「別以為跟了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侯爺就能來江都抖威風,出城要繳稅這是江都王定的規矩。在下奉差辦事,你耐我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