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的正廳里,雲嘯與竇淵席地而坐。偌大的廳堂只有三個人,寂靜的如同鬼蜮。除了坐著的竇淵與雲嘯便只有地上捆得跟蠶樣的葛洪。
竇淵目露精光,一雙眼楮狐狸似的亂轉。雲嘯盯著眼前的香茶,好像碗里長出了花。眼看自家有淪為聊齋場景的傾向,竇淵不得不首先開口。
「臨潼侯,想必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竇淵也是為了江都王的安危,奉旨行事。至于沒有告知臨潼侯,這也是旨意中交代的。」
竇淵來了個一推了事,你還能拿著秘旨去找太後算賬不成。有自家姑母撐腰,除非雲嘯打算造反,否則他還能怎樣。
「竇相國這麼說就錯了。相國手中有旨意,雲嘯就不會責怪相國,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沒有必要為了這個事情生分了。朝廷既然起了招撫的心思,那雲嘯也見其成。你也知道,我新添了一個閨女。也正急著回長安,既然相國以招撫項三秋,總比動刀動槍來的好些。那何而不為呢。」
竇淵瞪大了眼楮,他不是很確定剛才自己听見的。雲嘯居然也同意招撫,這不是真的。這不符合這小子的一貫性格,竇淵是親眼見到雲嘯從岳陽逃回來時的狼狽。那雙充滿了仇恨的眸子,與狼一樣的眼神竇淵至今記憶猶新。他居然會同意招撫,這不是真的,竇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
「這個葛洪就交給相國,請相國檢查一遍。雲嘯並沒有對他用刑,腿上的傷也是抓捕他的是侯弄的。」
好像是看出了竇淵的疑慮,雲嘯指著地上的葛洪說道。
雲嘯的坦誠讓竇淵無言以對,正在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再一抬頭。雲嘯已經走出了大廳,只給自己留下一個琢磨不透的背影。
派出自己的全部爪牙,眼珠不錯的盯著雲嘯幾天。好像這小子的確是想化干戈為玉帛,每天帶著自己的那群殺才縱情于山水之間。或是行獵或是游玩。江都城大大小小的館子被他吃了個遍。
熱氣騰騰的餛飩一下便點了兩碗,吃一碗倒了兩碗。太難吃了,皮厚的像鞋墊,餡少的就像蜂鳥的頭。做生意還這麼不實誠。人頭大的一個碗居然就裝了十二的餛飩。太坑人了,沒說的作為一個貴族不能接受這樣的欺騙。
蒼熊巨大的狼牙棒一下子便洞穿了餛飩的湯鍋,滾熱的湯水立刻澆熄了爐火。鐵衛們展示了過人的刀法,一大堆桌椅板凳都變成了劈柴。
人群叫嚷著四散奔逃,巡街的差役與官兵在第一時間便逃得無影無蹤,一個個像遇見了老虎的豺狗。
只有整天想著作死的人才會招惹那個閻王,更何況砸的是那家有名的黑店。仗著官衙里面有親戚平時欺負百姓欺負慣了,除了官家沒人敢去吃。今天怎麼還敢欺負這位閻王,你也不看看官衙都燒了,還會在乎砸你這麼一個破爛的小攤子?
老板縮在牆角像一只鵪鶉。以為舉著一個碩大的鍋蓋別人就看不見自己。老板娘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哭號著說強盜殺人了,日子沒法過了,活不了了。
「你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以讓他們成全你。」
雲嘯見這婦人哭的實在是傷心,忍不住過去勸慰。還好心的叫來杵在一邊的蒼熊。
婦人立刻便止住了哭聲。斷了線的淚水就像關了閘門的水壩,幾乎是瞬間停止了下來。就地一滾便站起身來鑽進了弄堂。速度快的讓雲嘯有些吃驚,怎麼也弄不明白腰圍超過身高的選手會有這麼好的身法。看來博爾特劉翔之流的都爆弱了。
府尹大人要抽了,告狀的文書像是雪片一樣的飛到了自己的案前。主簿家的飯館被砸了,功曹家的賭坊被搶了個精光,別駕家開的妓館被燒成了灰燼。這幫家伙惹不起雲嘯,一窩蜂的都跑來了衙門。要自己出頭給他們伸冤。
「伸冤?伸你女乃女乃個腿。
你不用飯食糊弄侯爺,他會砸你家的飯館?臨潼侯是什麼人,大漢的第一美食家,你居然拿了隔夜的餛飩糊弄他,能不砸你的攤子麼。要說沒砍了你家的人就應該燒高香了,你還居然有臉告官?」
府尹大人立刻便與想將自己送往閻王殿的主簿翻了臉。
功曹與別駕要來勸。卻都被府尹指著鼻子罵。
「還有你們倆家,平時都橫慣了。現在踫見更橫的了吧,你不拿灌了水銀的骰子出老千。他會搶你家賭坊。
至于你家就更是作死了。大街上強拉客也就罷了,居然愣指著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說是十八。坐下喝杯不知是刷鍋水還是酒的東西就要十貫錢。你想錢想瘋了連命都不要了,還怪你弟弟被打斷了兩條腿。我看沒像守備一樣被撕碎了。已經是人家侯爺留了情面。
你們平常做的那些齷蹉的事情,別當我不知道。我也不是聾子瞎子,礙于同僚我睜只眼閉只眼。你們這麼使勁的坑我就不對了,我今天敢去行轅拿人,不出一個時辰我的腦袋便會掛在旗桿上風干。
要去討說法,誰愛去誰去。本官打死也不去。」
三個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府尹鐵了心不動窩兒,便一揮袍袖去找竇淵說理。
看來這小子還是在心中的火氣啊,算了讓他吧,不破壞了我的大事就成。這江都城隨他折騰,反正自己也沒打算長待。
主簿,功曹、與別駕被按在竇淵的相國府門前,扒下褲子 里啪啦的打板子。圍觀的人多的像趕集,從來沒有見過官身被打**。人民群眾的好奇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街口的高樓上甚至還賣起了門票。十文錢上樓觀看,附贈茶水一杯。
雲嘯听著鐵衛們傳過來的回報,一句話沒說。帶著鐵衛們漫山遍野的追兔子,抓野雞。
秋天里的野雞實在是肥,長長的野雞尾巴有一尺多長。欒勇拔下了一根,插在頭上顯擺。在夕陽的余輝里,好像一個新郎官。
初冬的江南濕冷濕冷的,大家伙都不習慣。尤其是匈奴漢子們。不管是關中還是草原的冬天,都是干巴巴的冷,冷的霸道。真受不了這江南的冷法,濕漉漉的袍子上會結一層霜一樣的東西。回到屋子里一暖和又化掉了。弄得整天像是泡在冷水里。
雲嘯想了個法子,給每個人都配了一件斗篷。屋子里都生起了爐子,反正柴碳沒有了就去找江都的府庫就領。
主簿被打了板子,心中有氣便拖著不給。雲嘯也不生氣,只是告訴巴圖沒有柴碳你們就凍著。巴圖脾氣好,能動手絕對不吵吵。立刻便帶齊了馬車去了府庫,主簿被嚇傻了。二百輛牛馬車,就是把府庫搬空了也裝不滿。
巴圖與蒼熊很有些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精神,狼牙棒砸開了府庫的大門。雪亮的馬刀嚇跑了看守的軍卒,鄉勇們甩開膀子開始往車上搬。
主簿在地上捶胸頓足的嚎。這個官算是當到頭了。
竇淵在觀察著雲嘯這些天的一舉一動,搶劫賭坊、焚燒妓館、搗毀飯莊。沒有去船塢的工地,也沒有去看鄉勇們的訓練。除了閑來無事出城外放馬打獵以外,就是在江都城里閑逛。弄得那些藏污納垢之所紛紛關門歇業,江都城的治安空前的好轉。
看來這個小子是真的放棄了。既然這樣那就好辦多了,沒有了他的阻礙,招撫的事情將會順利很多。葛洪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是該將他送回去。
雲嘯很配合,竇淵很滿意。倒霉的主簿被免了職,新上任的家伙第一件事情就是來雲嘯這里拜碼頭。啥也別說,二十幾輛大車的雞鴨魚肉往行轅里面猛送。這就是態度。雲嘯對這位知道好歹的家伙很滿意。特地留了這個家伙吃頓飯。
新任的主簿大人對著一個泥蛋蛋呆,听說侯爺是大漢第一的美食家。怎麼會給自己吃泥蛋蛋,難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不會啊,雞鴨都是活的,魚都是昨夜新打上來,來時自己還親自驗看過沒有一條死魚。都是一尺長的上好青魚,炖著吃最好不過。
陪吃的蒼熊大嘴一咧,伸出熊掌一般的巨手握成老拳。三兩下便砸開了黃色的封泥,里面是一張荷葉。
「主簿大人不知,這是俺家侯爺明的新吃法名做叫花雞。俺有幸吃過一回。稱得上是人間美味,俺蒼熊上一次差一點將舌頭都吞了下去。主簿大人今天能讓侯爺賞賜這道菜,定然會不虛此行。」
邊說,邊用熊掌剝開荷葉。淡黃色的油脂從荷葉的縫隙中流淌出來,一股沁人的香味從里面散了出來。
主簿的眼楮一亮,果然是名不虛傳。只是這香味兒,就已經讓人有饑腸轆轆之感。
蒼熊將叫花雞往主簿的面前一推「主簿大人莫嫌棄,這東西就要用手撕著吃。若是沾了刀子的腥氣便少了些滋味,大人輕便。」
說完便拿起另外一個回到了自己的案幾之上。
主簿用手撕了一只雞腿,在嘴里慢慢的咀嚼。滑膩的肌肉混合著荷葉的香味,給牙齒與舌頭賦予了最美的記憶。大漢的第一美食家,果然名不虛傳。扔掉了手中的骨頭,忙不迭的又撕下了另外一只雞腿。
再嘗嘗雲家的蒸酒,主簿大人暗自打定主意。以後送給養的活計自己就包下來,半月呃不十天一送。那個狗熊一樣的家伙說的對,絕對是不虛此行。
主簿打著飽嗝,晃晃蕩蕩的走了。臨走時拉著蒼熊的胳膊,拍著胸脯說以後大軍的給養就交給兄弟雲雲,頗有一些梁山風格。
項三秋看著遠方馳進的馬車,一言不。
「此子這次既然能將葛洪放回來,估計也是不打算與咱們再打下去。」白翁站在項三秋的身旁縷雪白的胡子說道。
「哦,白翁有什麼新的消息。」
「此子最近在江都鬧事頻頻,砸飯莊搶賭坊燒妓館。得罪了江都一大批的官吏,不過他好像並不在乎。到底是一個少年郎,心中有火氣便泄。
不過這幾天他從未去過江邊的船塢,也沒有去看過他那些鄉勇的訓練。而且,也通知了那些鄉勇的家眷,說是開春就跟著他回關中,要各家做好準備。」
「您的意思是說他同意了朝廷的招撫?」
「朝廷的意思是陛下與太後的意思,憑他還抵抗不了,這你我都清楚。何況,我們手中還有一張王牌。」
更新晚了些,大家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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