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
驪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江南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
倚門望行人,念君長城苦寒良哀。
別時提劍救邊去,遺此虎文金鞞。
中有一雙白羽箭,蜘蛛結網生塵埃。
箭空在,人今戰死不復回。
不忍見此物,焚之已成灰。
黃河捧土尚塞,北風雨雪恨難裁。
雪下的飄飄蕩蕩又大又急,鵝毛般的大雪仿佛棉絮一般從天上落下。江南的雪是秀氣的,長安的雪的霸氣的。
一如這座大漢的都城一般充滿了霸氣。
風雪中遠處的長安城變得霧蒙蒙,聳立的高牆綿延數十里靜靜的臥著,巨大的城門好像一頭洪荒巨獸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迎候在灞橋上的人已經都變成了雪人,白眉白眼的看上去很像一尊尊石雕。雖然狼狽卻充滿了喜悅,離別四個月有余的親人就要歸家。這怎能不讓人企盼,橋頭上一個望風的胥吏手搭著涼棚望向遠方,不停的有騎士來回的傳遞著消息。
「來了來了,這回是真的。」
胥吏已經忽悠過人們幾次,雲家與劉家凶惡的家丁已經在摩拳擦掌,若是這個家伙再敢忽悠自己,這頓暴揍肯定是免不了。
一陣轟鳴的馬蹄聲踏碎了灞橋上的寧靜,鴻臚寺的禮官們趕忙催促著鼓手奏起將軍得勝令。
三百余騎奔馳著踏過了灞橋,只有得勝回朝的將軍才有馬踏灞橋的殊榮。兩旁的女載歌載舞的歡迎著列在兩旁,恭迎大軍的歸來。
一桿紅底黑字的雲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帥旗下一個黑盔黑甲披著大紅披風的將軍橫刀立馬。漆黑的面甲下,閃爍著一對精亮的眸子。猶如一尊九天上的魔神,降臨到了人間。
「恭賀征南大將軍得勝還朝。」
一群文武百官在禮官的帶領帶,齊齊的躬身施禮。劉啟雖然惱怒雲嘯沒有保住江都王的性命,但是應該給予的禮數卻沒有絲毫的缺損。今天全長安兩千石以下的官員。全部都要到灞橋迎接征南大將軍的凱旋。如此禮遇不謂不隆重,僅僅低于七國之亂時凱旋的竇嬰與周亞夫而已。
雲嘯一馬當先跨過灞橋,禮官唱喏。
「征南大將軍得完勝。」
「陣斬數萬,俘獲無數。」
「大將軍威武。」
「漢軍威武。」
儀式性的口號震得灞橋都在抖。一千鄉勇玩著命的吼噴出的氣變成了白霧被寒風吹散,天空中的雪花都向兩邊分了分。侯爺就是霸氣,听說那些頭壓的比腰帶還低的官人,每個都比縣太爺大上好多級。
雲嘯打著馬在百官的夾道歡迎中,踏碎了雪花走向長安城。只是在路過雲家的車隊時,才側過了頭摘下面甲,對著女神與欒玲笑了笑。
盡管知道今天不能有她們婦人的位置,但顏縴與欒玲還是執拗的帶著僕役來到灞橋的邊上。當看到威風凜凜的雲嘯躍馬揚刀的出現在灞橋橋頭之時,兩人站在雪里互相抱著又哭又笑。
黑衣勁裝的鄉勇們各挎弓刀,挺胸疊肚的行進在官人與百姓的夾道歡迎之中。前面就是長安。大漢的都城。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高大的城牆。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能來長安如此風光的走一遭。
因為沒有繳旨,雲嘯只能住進羽林的軍營。一千鄉勇只不過在長安的城門轉了一圈,便被蒼瀾領著走向了雲家莊子。現在他們還是雲嘯的私兵。沒有進長安的資格。劉啟不會允許任何貴族的私人武裝,躍馬揚刀的走進長安城。
走過未央宮外的馳道,雲嘯下了馬。宮門前站著好些熟人,衛綰、劉驁、劉大、劉二、劉三、田蚡。
人群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劉小豬。一頂雪白的銀狐皮帽子上綴著一顆紅寶石,墨黑色的裘皮更加映襯了粉女敕雪白的小臉。被田蚡舉著正在對著雲嘯大呼小叫,所有人里面只有他有這個權利。就連兩個稍大一些的哥哥,劉勝與劉端這樣做都會被劉啟處罰。咆哮宮門那是大罪。
一大群人。大多數都姓劉。除了劉驁叫伯伯之外,劉兄劉兄的復制了無數遍。劉驁很興奮,自己的二兒子如今也封了侯。自己這一支的興旺指日待,老頭笑呵呵的拍著雲嘯的肩膀。
「好,老夫當初就知道沒有看錯人。今日你便住在宮里,待明日向陛下繳了旨意再來老夫家痛飲三杯為你接風。」
「哪里敢叨擾劉伯伯。回頭小佷在府上擺幾桌酒席道時候還要請伯伯賞光才好。」
雲嘯不想被劉驁家豆腐炖干豆腐的吃法折磨,只得請客將這幫牛鬼蛇神統統請到自家。反正在長安待不了幾天,便要回到雲家莊子。這次他是打算徹底的蟄伏,再也不出來了。
未來的幾年長安將會是血雨腥風,就連當街刺殺這樣的壯舉都能出現。還有什麼樣的能不會生。對于這樣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雲嘯一向是敬而遠之。
待所有的人祝賀完畢,衛綰才走了過來。「臨潼侯,請了。」
雲嘯拉著劉小豬的手步入了未央宮。劉端與劉勝興奮的拉著劉成,要他給講講江南的故事。有資格隨意進出黃光的只有他們幾個,連劉驁都不以。
羽林衛與雲嘯的關系一向不錯,衛綰給雲嘯提供的營房也足夠的大。雲嘯與劉成的侍衛加起來也只有三百人左右,住在這里顯得十分寬敞。
劉小豬上下翻查了雲嘯的盔甲,見沒有好吃的便一溜煙的跑掉,去听族兄劉成給他們胡吹亂侃。
見四下無人,衛綰呵呵的走了過來。不過說出的話卻讓雲嘯心冷無比。
「雲兄弟,在這宮里一定要小心。為兄以保你平安,但是這宮里人給你的飲食千萬不要踫觸。你這次實在的不智,江都王沒了。宮里有人恨你恨到骨頭里,幸虧程不時不在長安,否則這里的警衛要增加許多。誰知道失去了孩子的瘋女人會干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多謝兄長,雲嘯記下了。」
雲嘯對著衛綰深施一禮,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向自己伸出援手,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對于這樣的朋友,雲嘯認為值得尊敬。
衛綰讓人上了酒飯,看著送酒飯的羽林每一樣嘗一口之後。這才請雲嘯入席,飯食很簡單估計就是軍中的普通伙食。也只有這樣的飯食才最安全,無論是程姬還是栗妃,都不敢為了毒死雲嘯而在全體羽林的飯食里下毒。
「小心使得萬年船,兄弟你今天就將就些。」
衛綰對于有些簡陋的飯食有些不好意思,雲嘯卻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口。
「沒想到羽林的飯食如此之好,來我這里有好酒,你我兄弟二人痛飲一杯。」雲嘯將腰間的酒壺解了下來,這壺酒肯定是沒有毒的。
衛綰喝了一杯,辛辣的酒漿喝到肚子里有如火燒一般。
「好酒,你就別損哥哥了。誰人不知道你長了一張好嘴,滿天下的軍營數你的伙食是最好的。
不過哥哥真得說你,為什麼不先將江都王救出來你再去攻打那個什麼破水寨。這些日子我偷眼看著,好像陛下也對你不大滿意。廷議你回來後的職位安排時,冷著臉一言不。
宮里的兩位娘娘,也恨你入骨。你加小心,上上下下都在抓你的小辮子,莫要讓人逮了去。到時候哥哥救不了你。」
雲嘯也喝了一口酒。
「我也知道了這些事情,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罷了。你放心,明日我會向陛下辭掉所有的差事,一心一意的在莊子上教書。相信這樣也許會躲過一劫。」
衛綰拍雲嘯肩膀一巴掌「還是你小子聰明早就想好了退路。日後哥哥混不下去了,便去找你混如何。」
納尼,你一屆大漢最大的特務頭子居然要跟老子混。看來這朝廷里現在的局勢很微妙啊,這家伙知道的最多。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事情,這才這樣的心灰意泠。
「有時候我真的有些羨慕郅都,每天在你的莊子上優哉游哉。沒事便管束一下那些紈褲,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這朝廷……哎不說了」
難得這樣的人能跟自己說說知心的話,這是拿雲嘯當自己人看。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用手沾了酒水寫了一個廢字。然後指了指東宮的方向。
衛綰立刻壓下雲嘯的手指,眼楮夜梟一般的四下掃視。
「不能亂說。這是會殺頭的。」
衛綰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什麼也沒有說,都是你說的。不過好像你也沒有說什麼。念在哥哥今天這樣照顧兄弟的面子上。兄弟就教你四字箴言。」
衛綰的眼楮一亮「為兄感激不盡,不知是哪四字箴言」
「效忠陛下,記住大漢的天下只有一個太陽那就是當今陛下。我們都是他的臣民,懂了麼?」
衛綰的眼珠亂轉,忽然對著雲嘯拱了拱手。然後笑著舉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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