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蕭遠山有些輕佻與傲慢的說道,語氣中帶著挑釁與警示,「皇上忙著太子的婚事,想必臣等這點兒小事,皇上不會放在心上!」
李世民悠悠開口,「蕭將軍于家國乃是功臣,怎麼能說軍功大業是小事呢?」
跪著的蕭遠山沒有經過皇上的允許便起身,李治眼眸中閃過一絲仇視,李世民不以為意。「既然蕭將軍回來了,正好可以喝一杯太子的合婚酒。」
「哦?」蕭遠山裝作毫不知情,「不知太子娶得是哪家名門閨秀?」
李治眼眸微微抖動著,剛想發怒,身邊的元寶拉住了他。元寶輕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皇上在此,更何況今日是他大婚,若是鬧起來丟臉的是太子和皇上!
「將軍有所不知,」李長安出面解圍道,「太子微服並州之時與柳尚書的外甥女一見鐘情,所以請求皇上賜婚,皇上不願違背太子的心意,又顧念皇後臨終囑托,所以才會賜婚成全了太子!」
李治听著李長安口中完全無稽之談的話,心中不免冷笑。
「李公公不愧是皇上御前的人,皇上還未開口你倒先說起話來!」蕭遠山一臉輕慢的看著李長安,「若是公公有什麼心思也可告訴皇上,想必皇上也不會在意你的身份,會下旨成全你!」
李長安面色有些不好,蕭遠山此話是在赤果果的譏諷他太監的身份。
一邊的長孫無忌冷艷看著這個剛剛回朝就給皇上一個下馬威的家伙,輕笑著走到蕭遠山身邊,「將軍一路肯定勞苦,不如喝杯酒緩解一下一路風塵,就當為將軍接風洗塵了!」
蕭遠山瞥了一眼長孫無忌,「本將軍听聞皇後過世,心中深感不安,還未來得及對大人說一聲節哀啊!」
語氣中帶著挑釁與輕笑,長孫無忌是什麼人啊,他能看不出蕭遠山的幸災樂禍嗎?
長孫無忌撇撇嘴,「若說節哀,本官倒是也要對將軍說一句,」蕭遠山的目光微微動了動,「貴妃娘娘去年失足小產,如果不是意外,恐怕現在六皇子已經出世了。看將軍這般軍功顯赫就知道我大唐失了一位將相王侯,可惜可嘆啊!」
蕭遠山緊緊盯著長孫無忌,恨不得將他一刀剁了,眼中微微流動著怒火。
長孫無忌眼中帶著些笑意,故意問道︰「將軍,您這喜酒是喝還是不喝呢?」
說著,便有宮人端了一杯酒上來,蕭遠山望著紅盤中的酒釀,拱手對李世民道︰「臣偶感風寒,不宜飲酒。」然後一臉隨意的對李治道,「臣祝太子與太子妃白頭偕,」
白頭偕老的最後一個老字輕不可聞,他倒想看看那麼有福氣的太子妃能與太子恩愛多久。
「皇上,臣要回宮去看貴妃娘娘,先告退了!」
說完,蕭遠山便揚長離開太子府,眾人皆議論紛紛,魏征有些看不慣蕭遠山得意的樣子,對長孫無忌道︰「你剛剛的話還不夠狠!」
長孫無忌撇撇魏征,「魏大人向來直言不諱,無所畏懼,堪稱言官中的楷模!」長孫無忌拍著魏征的肩膀,夸贊道,「魏征大人向來能說會道,改日朝堂上你定要讓那個粗魯匹夫啞口無言才行!」
雖說帶著玩笑,可又是當真的,他魏征在皇上面前都直言進諫毫不避諱,毫無畏懼之心。暫時不能動蕭遠山,用輿論打壓彈劾他一番也不錯
不一會兒,李世民也起駕回宮了,李治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舅舅長孫無忌,長孫無忌點點頭,示意他稍安勿燥。
賓客還在熱鬧的談論著,絲竹之樂繼續奏了起來,長孫無忌與李治步入書房之中。
「舅舅,蕭遠山今日到底是何意?」李治不甘的問道,「他那樣大逆不道,父皇竟然無動于衷?」
長孫無忌狡黠的一笑,坐了下來,一面看著食盤中的紅棗花生還有蓮子,慕容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長孫無忌抬眼很是認真的對李治道,「你應該理解你父皇為什麼不讓你納蕭珍兒為太子妃。」
「我知道,」李治撇過頭,他自然理解父皇的用心,雙手環在胸前,一句‘我知道’出乎長孫無忌的意外。
長孫無忌審視著在他眼中一直頑皮不受約束的外甥,道,「你父皇會為你的將來,除去所有的障礙。」
李治恁了眉,深深的望著若有所思的長孫無忌。——你的父皇會為你的將來,除去所有的障礙
宮內,錦華殿中,貴妃坐在上首,下首坐著剛剛凱旋歸來的鎮國大將軍,蕭遠山。
「哼!」蕭遠山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豈有此理!竟然有人膽敢陷害你的貼身侍婢,那個賤人在哪里,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父親稍安勿躁,」蕭淑瀾皺了皺眉,「她已經隨上官儀出使西涼去了,」蕭遠山拳頭緊緊握著,然後有些責怪的蕭淑瀾道,「你小產的事情,怎麼沒有告訴我?」
蕭淑瀾有些意外,父親剛剛回來,是听誰說的這件事?
「我只是不想父親擔心,」蕭淑瀾平淡的說道,示意流朱幫父親換一杯茶。蕭遠山看了一眼流朱,「如今,你能信的也只有流朱了!」
「將軍,奴婢定會好生幫助娘娘。」流朱沉靜的說道,蕭淑瀾見此,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單獨跟父親講!」
流朱一低頭,然後輕聲退出了錦華殿。
「父親,我希望你不要逼迫她,」蕭淑瀾一字一句的說道,「她入宮在我意料之外,既然母親將她送進宮來,我也只能讓她留在我身邊。可是如果您想讓她去引誘皇上,我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蕭遠山有些慍怒,「真是婦人之仁!你到底在猶豫什麼?」蕭遠山氣的蹭一下站了起來,「若是她能得到皇上的寵幸,對你來說不是如虎添翼嗎?再說,別人的孩子我都不放心!如果是流朱,我還能勉強接受!畢竟她不過是個丫頭,身世也無從追究!」
「父親!」蕭淑瀾第一次與蕭遠山紅眼,「如果你要這樣做,我絕對不會同意!絕對不會!」
蕭遠山沒有見過在自己面前如此倔強又堅持的女兒,重重的哼了一聲。
蕭淑瀾又道,「傅寶賢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如果她這一胎生下的是兒子,我就會讓她無聲無息的消失!」
面色沒有半點波瀾,平和的語氣像是她說出的是金玉良言而非穿腸毒藥一樣。
蕭遠山有些嗔怒的望著眼前堅持己見的女兒,嘴角抽搐了一下,額上的青筋依稀可辨,「隨你便吧!」
說完,蕭遠山憤怒的離開了錦華殿!
父親的憤怒與不解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流朱是她心里唯一的那一點亮光了,雖然微弱,但她不允許任何人毀滅她,包括她自己!
是夜,暖閣內燈火通明,長孫無忌與李世民相對而坐,下著棋。
兩個棋藝卓絕的人偏偏都心不在焉,李長安在一旁看的有些汗涔涔的,這皇上與長孫大人哪里是在下棋啊!
終于李世民丟下了棋子,長孫無忌將白子放回棋盒內,嘆了一口氣︰「這一局應該會更加錯綜復雜吧!」
「游韶應該不日就要抵達西涼了吧!」李世民喚著上官儀的表字,「雖然艱險,但是朕不得不冒險了!」
長孫無忌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空一輪皎月,手背于身後,對著浩渺悠遠的夜空道︰「臣倒是小看了太子殿下!」
李世民輕聲道,「你知道了!」
長孫無忌點點頭,「臣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自願娶柳爽的外甥女做太子妃的,」
「那麼以你的了解,他會願意利用他愛的人嗎?」李世民心中也沒有底,同意李治娶蕭珍兒為側妃就是為了在這場算計中多一層勝算。只是這個兒子將他都迷惑了,那麼他的心便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長孫無忌望著漆黑的夜空,淡淡搖了搖頭,「我想他不願意,」沉默片刻又補充道,「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做!」
長孫無忌猜對了一半猜錯了一半,他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那是他的責任與應有的擔當。只是蕭珍兒也不是他心中所愛的人了
入冬之後,時間似乎過得快了些,蕭遠山回朝後,朝廷上的立後之聲高漲了很多。可是李世民一直保持沉默,中書令長孫無忌也保持中立的態度,對立後一事不置一詞。朝堂上分為了兩派鮮明的陣營,一邊是以鎮國將軍馬首是瞻,呼吁貴妃執掌六宮,立為皇後。另一邊則是呼吁溫婉持重,久侍宮闈,性情敦良的淑妃冊立為後,畢竟淑妃是孕育有皇子的人,東灕王李灕人品貴重,亦有賢王的美名,盡管他不過年方二十。
令婉君有些意外的是,貴妃並未像意料之中那樣找自己與上官大人的麻煩,反而對後宮之事過問的也少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她入冬以來身子就不爽的緣故,所以暫時沒有心力對付她們。
「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但是今年的宮中沒有往年那樣熱鬧了。」彩萍有些唏噓的說道,「今年上官大人不在朝內,太子又另立了太子府,去年這個時候沐侍詔不在,今年她還是不在!」
「關鍵是,秋雨司膳也不在了。」青青有些傷感的說道,「去年這個時候皇後娘娘,與長孫大人都還在!」
婉君听到她們議論起自己心中的傷心事,有些悵然,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快要過年了,應該想些高興的事情!年下各宮和皇上的賞賜肯定不會少,宮里人雖少,但是我們自己也可以熱鬧一番了!」
听到婉君這樣說,青青與彩萍才露出一絲微笑,「是啊,婉君說的也有理!若是御前不那麼忙碌,我們也可以自己安心過個年了!」
婉君點點頭,細數著日子,再過兩個月秋楓就要回來了!她回來了,他也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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