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嵐說的老地方,是他們之前在一起時經常會光顧的一家音樂酒吧。
沈微嵐曾經在這里做過一段時間的駐唱歌手,他們就是在這里認識的。那時,他倆經常膩在一起,或是喝酒聊天,或者尹向東就安靜地坐在台下,看著沈微嵐唱歌。
他們所有的美好回憶,幾乎都在這間並不算大的酒吧里。
尹向東到這里時,意外地發現沈微嵐已經坐在他們慣常坐的位置上了。
因為是上午,這里人並不多。尹向東過去,在沈微嵐對面坐下。
沈微嵐看見他,笑︰「你看,這里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什麼都沒變呢!」
尹向東的桃花眼漫不經心地在屋子里掃視一圈,「是不是一樣,我早不記得了!」
不軟不硬的一句話,沈微嵐卻立刻听出了話里的意味,不禁也有些尷尬。
「干嘛,情緒不高嘛!因為你太太?」看得出來,沈微嵐出門之前是經過一番精心的裝扮的,妝容一絲不苟,無懈可擊,黑色掛脖式短款性感上衣搭配牛仔短褲及十幾公分高的羅馬涼鞋,絲毫不像是一個從事法律行業的精英律師,倒更像是個資深的夜店愛好者。
尹向東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灌下,斜了斜眼看沈微嵐,「沈微嵐……」眼波流轉,笑容妖媚,「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沈微嵐盯著尹向東,看他笑得頗富深意,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垂下頭躲閃著他的目光,她開口︰「說什麼?你想听我跟你說什麼?」
尹向東驀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的手鏈呢?怎麼不戴了?」
沈微嵐眼角一跳,隨即反應過來她的計謀得逞了。心下高興,卻還是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手鏈?哦,那個啊?你太太跟你說的?」
尹向東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別裝蒜,你不是見過她嗎?還戴著一樣的手鏈?你的那條是哪來的?」
沈微嵐皺皺眉,裝作莫名其妙的樣子,「我朋友送的,怎麼了?你太太就那麼霸道,我跟她戴了一條一樣的首飾,這也不可以?」
「哼!那這個怎麼解釋?」尹向東從口袋里甩出兩張紙,正是那兩張首飾的發票。
沈微嵐翻開仔細看了看,「這是什麼?跟我有關系嗎?」說著抬頭看尹向東,「向東,你不會以為我做了什麼了吧?」
尹向東哼了一聲,「你做沒做過,自己心里清楚!」
沈微嵐裝作委屈的樣子,「向東,我看你是有什麼事情誤會了!這條手鏈真的是我朋友送的,我也沒想到會和你太太撞上,又被她發現是一樣的,可這也不能怪我吧?」
「那發票是怎麼回事?我明明買了一條,怎麼會有兩條署著我的名字的?」
「可能是店員搞錯了,怎麼說也算不到我的頭上吧?」沈微嵐的表情越來越委屈。
尹向東暗暗懊惱,他早知道她不會承認,來的時候他特地繞到那家飾品店,結果當時賣給他手鏈的店員已經辭職了,現在根本就是苦無對癥,沈微嵐怎麼說都可以。
沈微嵐偷偷看尹向東的臉色,說︰「要不我和你去首飾店問問,順道也讓他們看看,對我有沒有印象,如果我真做過什麼,不可能沒人記住的!」沈微嵐故意說,其實她心里清楚,即使查也查不出什麼,那個店員,她早找人調到別的地方了。
尹向東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看著對面的沈微嵐開口︰「小謝,有一件事要跟你求證一下!」
尹向東的秘書在那邊接話,「您說,尹總。」
尹向東邊注視著沈微嵐漸漸白了的臉色,邊慢悠悠地開口︰「我出差那天,讓你打電話通知我太太。電話,你打了嗎?」
小謝在那邊頓了一下,開口,「對不起,尹總,當時沈律師過來讓我幫她復印一份非常重要的資料,她還說她會幫我通知您太太,所以……」
尹向東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的沈微嵐,嘴上卻對著小謝說︰「行了,沒事了。有事我再找你!」說著,掛斷了電話。
「沈微嵐,這個,你怎麼解釋?」尹向東將手機放在桌子上,身體向後靠,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沈微嵐。
沈微嵐一張臉慘白,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用力得唇上都失去了顏色。
「向東,真的對不起。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我……我當時,的確是打了,可是沒打通,後來……後來,小謝回來了,我就忘了跟她說了!向東,」沈微嵐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尹向東,小心翼翼的面孔隨時像要哭出來,「我是不是給你闖禍了?」聲音帶著點委屈和不知所措。
這個女人,太懂得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表情,而她也太了解尹向東,知道哪一種表情對他是可以起作用的。
沈微嵐精致的五官用力地皺在一起,眼看就要真的哭出來。尹向東看她這個樣子,更加煩躁,從前他就最見不得這女人哭,她一哭,不管他多生氣也都敗下陣來了,而現在,看她這個樣子,他倒是不會欠抽地心疼,只是,反倒更加厭煩她的這一套。
「行了!沈微嵐,那照片的事你也一定不會承認了,是不是?」尹向東聲音泛冷。
「照片?什麼照片?」沈微嵐不解地看向尹向東,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尹向東冷笑著不說話,只是面帶譏諷地看著她。
沈微嵐眼角一轉,旁邊的書刊架上放置的這幾天的報紙,最上面的那張赫然就是那天的頭版頭條,兩人模糊的吻看來盡情而投入。
沈微嵐睜大眼楮,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起身快步走過去拽下那張報紙,拿在手里看著。臉色漸漸變得驚訝,抬頭急切地看著尹向東,「向東,怎麼會這樣?」
尹向東絲毫不為所動,他湊過去,挨近沈微嵐,「沈微嵐,你還打算裝嗎?」
沈微嵐睜大眼楮看著,眼淚刷刷地就落了下來,「向東,我沒裝!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被人拍到!我……我如果知道……那、那我,我一定……」
「你一定怎麼樣?沈微瀾,什麼人會巧合到跟到廣州去偷拍我們?還發給這里的報社!」尹向東斜睨著她,「我可不認為我們有像明星一樣的效應,走到哪跟到哪!沈微瀾,你的粉絲還真多啊!」
沈微瀾臉色漲的通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著尹向東,「向東,你是懷疑我嗎?難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這麼惡劣的人嗎?」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尹向東依舊看著她,眼里漸漸地染上不屑和失望。
沈微嵐低著頭,似乎在仔細地沉思著,突然抬起頭,「向東,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我。但是,我發誓,所有這些跟我都沒有關系!」眼神轉了轉,突然,眼楮一亮,「向東,要不,我去幫你解釋一下吧!這前因後果,估計也只有我說的清了!」
尹向東忽然臉色變得陰暗,「沈微嵐,我警告你!你離她遠一點,不然,別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
沈微嵐看著尹向東冷峻的臉孔,表情更加的痛苦,眼淚也掉的更快,「向東,你現在也沒念往日的情分啊!」沈微嵐低下頭,一臉的委屈,「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心里不清楚嗎?就算我對你有企圖,我也不屑于用這麼下三濫的招數!向東,我們好歹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怎麼會懷疑到我頭上呢!」
尹向東不說話了,他看著面前的沈微嵐,從前的影子和現在的交疊出現,他也有些恍惚。
「沈微嵐,你好自為之吧!如果再耍什麼花樣,我保證,」尹向東冷著臉靠近她,低聲卻一字一頓地說,「讓你在這個城市里,混不下去!」抬起頭,「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說完,尹向東眼看著沈微嵐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眼里迅速地蓄積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尹向東眼角一斜,目光飄向門外角落里躲躲閃閃的幾個人。這幾個人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沒拆穿,幾人拿著相機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對著他們兩個狂拍,他猜到應該是小報的記者。
尹向東牽起嘴角,看了看對面泫然欲泣的沈微瀾,再看向門口的幾個人,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沈微瀾看向門口︰「喏!你的粉絲到了!」說著邪魅地一笑,起身沖著那幾人走過去。
沈微瀾一愣,回頭看向門口,看見尹向東已經快步走到了那幾人面前,幾人手上端著相機,有些尷尬地站在那。
她隨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起身也跟著走了過去。
門口的那幾個人正舉著相機狂拍時,察覺出了不對勁,只見被偷拍的主人越來越近,放下相機這才發現尹向東已經抱臂站在他們面前,冷眼看著。
頓時,幾人都有種被拆穿的羞赧。
尹向東卻絲毫不以為意,眼角余光見沈微瀾也跟上來,反倒大大方方地往那一站,「偷拍干嘛?來來,我們讓你們拍個夠!」
為首的那個男人也是個精明的人,眼見偷拍被發現,反倒鎮定下來,「謝謝尹總配合,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采訪您幾個問題呢?」
尹向東從鼻孔里哼出一聲,算作回答。
「尹總,對于你和沈小姐酒店激吻的事件,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尹向東臉上立馬露出不屑的神情,傲慢地睨著幾人,「我認為,這則新文算是新聞媒介的恥辱!」
那個男人頓了頓,「您的意思是說,您不承認了?」
尹向東反問他,「沒做過的事,你會承認嗎?」
另一個20出頭的女孩子繼續開口︰「尹總,外界都傳說您有可能會和沈小姐舊情復燃,也有人傳您馬上要離婚並娶沈小姐,請問,您是否確有這樣的計劃!」
尹向東單手插進口袋里,另一只手撫上額頭,忍不住笑出了聲,表情里帶著漫不經心地開口︰「笑話!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再說,尹太太,你以為什麼人都能做的嗎?」
這話一出,幾名記者皆倒吸一口氣,而尹向東身邊的沈微瀾已經徹底白了臉色。
尹向東這話,明眼人一听就能听明白,話里對沈微瀾的譏諷,說白了,尹向東的意思,不過就是說她不配。
幾個記者也都不說話了,互相看了看,看來外界的傳言似乎不足為信,听這位尹總的語氣,似乎對這個初戀情人絕情的很。
幾人中又有一個人猶豫著開了口,「尹總,那請問,您和太太感情是否如故呢?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她說?」
尹向東的桃花眼微眯,漫不經心地飄向那人,懶洋洋地開口,「我們兩口子的悄悄話,即使說也是跟她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人被堵得啞口無言,幾人互相看了看,見也問不出什麼來,互相遞了個顏色,打了聲招呼就告辭了。
尹向東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笑意,轉頭看著身邊一臉尷尬怒意的沈微瀾,裝作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捅了捅耳朵,「行了,媒體都打發了,我也該走了!」說著,轉身就向著停車場走去。
「尹向東,你就這麼不待見我!」沈微瀾氣急,在後面大聲喊著。
尹向東立住腳步,頓了半晌轉身,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意,看得沈微瀾更加的怒火中燒︰「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我們現在就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或許……有一天連同事都算不上,有什麼待見不待見的,沈小姐!」尹向東故意將沈小姐三個字咬的很重,桃花眼里頗含深意地凝視了她一眼,轉身向前走。
沈微瀾看著尹向東漸行漸遠的身影,氣得用力地踢起地面的小石子,卻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摔倒。
她站穩身體,平靜下來,看向前方的眼神也慢慢地染上怨懟,「尹向東,這是你逼我的!」
說著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喂!你幫我查查杜筱晴在哪,然後回話給我!」掛斷電話,頗富深意地笑著,「向東,你不是說她要和你離婚嗎?那我幫你一把,怎麼樣?」
收斂起臉上的笑,將電話扔進包里,轉身向著自己的車走過去。
尹向東坐上車子,正準備給阿言打電話,找他出來透透氣,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皺了皺眉頭。
尹旭東。
他怎麼忘了,現在鬧得整個b市都知道了,他那個神通廣大的老爹沒道理還悶在鼓里,想來,這通電話就是召他回去興師問罪的!
也罷,都來吧!反正現在已經水深火熱了,不在乎多添一把柴禾。
尹向東接起電話,「大哥!」
「向東,爸讓你回來一趟,馬上!」然後壓底聲音,「爸有點生氣,你有個心理準備!」
尹向東掛斷電話,無奈地扯起嘴角笑,他現在成了陳世美,全世界都想跟他興師問罪,可他的委屈該找誰說?
驅車趕到尹家大宅時,太陽已經移動到天空的正中央,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尹向東停好車走下來,並沒急著進屋,而是先站在門口,眯著眼抬頭看了看天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頓了幾秒鐘,才松了松襯衣的領口,走進客廳。
尹中盛正和尹旭東坐在沙發上對弈,專注的神情看不出絲毫的慍怒,林喬小鳥依人般地坐在尹旭東身邊,並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
尹中盛背對著門口坐著,因此,他走進去時,是正對著他的尹旭東先看見他。
尹旭東沒說話,給他遞了個眼色,算作打招呼。
林喬也看見了尹向東,甜甜地笑著打招呼,「向東哥!」
尹向東笑,故意怪聲怪調地逗她,「小嫂子!」
叫得林喬臉騰地就紅了,嗔怒地瞪了尹向東一眼。
尹中盛頭也沒回地說︰「向東,你過來!」
尹旭東對著身邊的林喬柔聲說,「媽在廚房呢,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做的!」
林喬看了看尹向東,知道尹旭東是想支開她,他們或許有重要的事情要談,點了點頭,沖著廚房走過去。
尹向東走過去,坐在大哥的身邊。尹旭東轉頭看他,「都火燒眉毛了吧?還有功夫逗她?」
尹向東聳聳肩,沒說話,表情里卻多少摻雜了一些無奈。
尹中盛頭也沒抬,邊在棋盤上落子邊說︰「筱晴怎麼沒和你一道來?」
尹向東神色暗了暗,「她和朋友出去玩了,過兩天回來。」
尹中盛沒說話,在棋盤上又落下一子,「旭東,你又輸了!」將棋盤一推,「好了,不玩了!」
轉頭看著尹向東,「向東,叫你回來,是有件喜事要通知你!」
尹向東挑眉,這個時候還會有好事?
「嗯,向東,我和林喬準備辦婚禮了!這周末,你得讓筱晴趕回來,沒她可不行!」
尹向東神色里一喜,擠眉弄眼地看著尹旭東,「大哥,這麼急,難不成是雙喜臨門?」
尹旭東也笑︰「去你的!我和林喬都訂婚這麼久了。不結婚,也不是個事兒!」
「好事好事!恭喜了哈,大哥!」尹向東的喜悅是發自于心的。
尹旭東看著他,神色間晃了晃,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大哥這回,總算是沒用我囑咐做對了一件事!」尹中盛也笑,端起尹旭東送到面前的茶杯,淺淺地呷了一口。
「爸,瞧您說的,我是有多不省心啊!」尹旭東故意板著臉跟他說。
尹中盛笑笑,隨即轉向尹向東,「現在說說你的事!」說著從身後拽出一份報紙,扔到他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尹向東不用看都知道上面有什麼內容,他現在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一看到這報紙,太陽穴就開始突突地跳。
「還能是怎麼回事,掉進別人挖的坑里了唄!」尹向東只簡單地掃了一眼,就漫不經心地看向了別處。
「我當然知道!你還沒變態到自導自演的地步!我是問你,這里面說的是不是真的?」尹中盛板起臉,聲音里已經帶了一些怒氣。
「爸!您這話問的,我能跟她怎麼樣?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是那樣的人嗎?」尹向東語氣也有些懊惱。
尹中盛听了他的話,似乎明顯就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但是,我警告你,向東,這個女人,你最好別讓她再靠近你!你別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了,她當時是怎麼對待你的,又是怎麼對待我們的?」
尹向東頭疼地皺皺眉,「爸,我知道,我沒忘!」
尹中盛哼了一聲,「這事,我看八成跟她月兌不了干系,這個女人,心思太復雜,你別再著了他的道!」說著抬頭看尹向東,「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身邊想留下誰,不想留下誰,心里要清楚,別含糊不清,模稜兩可的,到最後沒法挽回!筱晴是什麼樣的性子,你比我清楚,還需要我多說嗎?」
尹向東听了他的話,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半晌才回答,「我懂了,爸,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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