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機場,距離飛機起飛的時間已不足一小時,幾人趕快辦了登機手續。
祖軒神通廣大地早就訂好了機票,同班次,上了飛機和杜筱晴身邊的人商量一番,輕松就換了座位。
杜筱晴把果果安頓好,這才轉頭看著身邊的祖軒,「你就這麼跟著我跑回國,工作沒問題嗎?」
祖軒看著她笑,笑容里多少帶了一些狡黠,「你的腳步這麼快,我緊趕慢趕還不能完全追上,當然得加把勁!」
杜筱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知道他不過是說笑。
祖軒也笑,對于杜筱晴以忽略他的暗示,表示習以為常。正了正神色,然後跟杜筱晴說︰「最近公司準備並購一家b市的企業,我回去正好以做下調查,也不算是曠工。」
又看了看杜筱晴,這才猶豫著開口,「筱晴,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下了決心要回去嗎?」
杜筱晴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神情里帶著一絲莫名的尷尬,「不知道,好歹叫了十幾年的爸爸,不回去,心里總不會安穩吧!」
祖軒眼神復雜,目光在杜筱晴臉上仔細地流連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只是因為這個嗎?不會有別的原因?」
杜筱晴睜開眼,看向祖軒,「你想說什麼?」
祖軒的神情里有一些尷尬,轉而又釋然,看著杜筱晴坦率地說,「說實話,你這次回國,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筱晴,我答應你給你時間,也以等你,是,現在,卻無端地覺得心慌。」
祖軒垂下頭,修長的手指靠過來尋到杜筱晴的手,一點點地探進去,攥住,用力握緊,「我不怕,我這幾年做的努力沒能向你靠近。是卻會怕,你這一次回國,我會離你越來越遠。」
杜筱晴垂首看著兩只交相纏握的手,愣,半晌才說,「祖軒,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都已經過去八百年的事了,我早就忘了!」說著,不著痕跡地掙月兌開祖軒握著她的那只手,轉身給果果蓋了下毛毯。
祖軒看著突然空了的那只手,有些呆,緩過神來之後,也並沒再繼續說,只是輕輕地在心里補了一句,「但願,你真的早就忘了!」
飛機降落在b市的機場時,杜筱晴已經疲累不堪,走出機場,杜筱晴帶著果果找了一家星級酒店辦了入住手續,也顧不上休息倒時差,跟祖軒直奔杜家。
或許是得知杜筱晴會在今天回國,照顧她的時間,所以許佩芬把葬禮的時間定在了她下飛機之後的三個小時。
車子停在杜家門口,杜筱晴打開車門,抱著果果下了車。
站在杜家門口,杜筱晴只覺得恍如隔世。這個自己足足有四年沒踏足的地方,一草一木都透著杜筱晴熟悉的陌生。
她捏緊了手指,強壓下心中不明所以的悸動,強迫著自己鎮定。
「媽媽,你弄疼我了!」果果忽閃著烏黑晶亮的大眼楮,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杜筱晴這才覺,她緊張地攥緊拳頭的同時,不知不覺地就把力道施加在了牽著她的手的果果身上。
杜筱晴有些歉意地抱起果果,「果果,痛不痛啊?」
果果搖搖頭,抬手撫上杜筱晴的臉,「媽媽,你不舒服嗎?你的手在抖哎!」
杜筱晴漠然,祖軒停好車,站在她的身邊,從她的懷里接過果果,一只手抱著,另一只手抓住杜筱晴的手,用力地捏了捏,又快速地放開。
杜筱晴抬頭看向男人,知道他想安慰她,于是沖著他勉力地一笑,邁開步子率先走了進去。
穿過房前的草坪,杜筱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高跟鞋敲擊地面出「叩叩」的聲響。
即將到達門口時,杜筱晴和門里迎面走出來的一個中年女人撞上。
杜筱晴停下腳步,看著對方,微笑著,「劉嬸!」
劉嬸看著面前帶著墨鏡,看起來有些陌生的杜筱晴,皺著眉仔細地辨認了半天,略帶遲疑地張口,「你是……筱晴小姐?」繼而確認了一般地高興大喊,「大小姐!真的是你!」說著高興地上前抱著杜筱晴,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著。
杜筱晴摘下墨鏡,笑著輕拍劉嬸的後背,「劉嬸,看見你太高興了,你還好嗎?」
劉嬸眼角已經閃出了淚花,高興地直用手擦眼角,「好好,小姐,看見你這麼好,劉嬸真是高興!」
說著像反應過來一樣,沖著屋子里大喊,「太太,快看看誰回來了?!」說著用著杜筱晴往里走。
屋子里已經陸續到了一些客人,許佩芬正強打起精神支撐著招呼眾人,听到劉嬸的呼喊,心知一定是杜筱晴回來了,匆忙迎出來。
剛跑到門口,劉嬸和杜筱晴就走了進來。
許佩芬打量著幾年不見的杜筱晴,胖了一些,顯得更加苗條勻稱,氣色也較之前相比好了很多。一頭卷慵懶地披下來,帶著幾分嫵媚和隨性,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身體里透出的氣質,都較之前相比相去甚遠。
許佩芬依稀覺得,她似乎才注意到,她的這個「女兒」其實遠比她想象的出色得多!
「筱晴!」許佩芬聲音一出,已經帶了一些哽咽。
杜筱晴眼眶也有些濕潤,她看著面前站著的自己已經四年多沒見過的許佩芬,女人臉上明顯地多了很多蒼老的痕跡,再不如之前那般端莊高貴,渾身都透出一股憔悴的氣息。
杜筱晴眼眶脹痛,心里酸澀不止,心底里一股暖流直沖上眼眸,瞬間就模糊了眼前的影像。
「媽!」杜筱晴哽咽著上前抱住了許佩芬,「對不起,媽,我回來晚了!」
許佩芬抱著杜筱晴有一會兒,這才放開她,拭了拭眼角的淚,平復了下情緒,看向杜筱晴,開口,「孩子,這幾年,媽很想你,如今看你這麼好,媽總算安心點了!」
杜筱晴心里難過,她看著鬢邊已經微微花白的許佩芬,哭得通紅的眼楮,不禁為著這遲到了的母愛感嘆。
「媽媽……」兩人正對著垂淚的功夫,旁邊的果果掙扎著從祖軒的懷里掙月兌,站到地上,怯生生地拽了拽杜筱晴衣角。
杜筱晴擦了擦眼角的淚,將果果拽到身前,指著許佩芬對著小女孩說,「果果,叫外婆!」
果果忽閃著大眼楮,有些怯怯地看著杜筱晴,又看看面前的許佩芬,還是乖乖地張口,「外婆好!」
許佩芬有些反應不過來,尷尬地看看杜筱晴,又看看一旁的祖軒,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樣,「哎……哎!」
許佩芬眼見著人多眼雜的,就攬著杜筱晴,「孩子,我們上樓,媽想跟你好好聊聊!」另一手牽起果果,準備往樓上杜筱晴曾經的臥室走。
祖軒極有眼色地看著杜筱晴開口,「你們聊,我先在附近轉轉!」
許佩芬將杜筱晴母女兩個帶進臥室里,給果果找了一些玩具和零食,將她交給劉嬸,關上門,這才看著杜筱晴開口,「筱晴啊,這孩子……」
杜筱晴看著她,「媽,她是我的女兒……」
許佩芬遲疑地看看她,沒敢再繼續問,轉而又開口,「那……你和祖軒……」
杜筱晴垂著頭,「媽,這些事,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詳細說吧!」
許佩芬只得點頭。
「媽,我爸是……」杜筱晴說了一半,沒再繼續下去。
許佩芬眼里現出了水霧,抬手抹了抹眼眶,「哎!都是造孽啊!你剛出國的那兩年,你爸的生意也做得不好,手里剩的一點股份,都被你二叔給套了去!你爸受不了這個打擊,再加上,你也知道,這些年的這些陳年舊事的堆積,悔恨、內疚讓你爸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後來,他就不太正常了,總是說有人想找他索命,吃了好多的藥也不管用。直到半年前,你二叔因為金融詐騙罪被捕,你爸持有的那些股份總算是追回了一些,是,他的病也還是一直不見好!前幾天,趁我不注意,一把安眠藥全都吞了下去,等我現的時候,已經……」
許佩芬開始泣不成聲。
杜筱晴心里難受,沒想到,自己離開的這幾年生了這麼多的事。
她攬著許佩芬的肩膀,微微地用力按著,「媽,別難過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許佩芬拭了拭眼角的淚,開口,「我不難過,你爸和你二叔都是因為做下的孽太多,有今天這樣的結局,也是意料之中,但是,筱晴,媽就是覺得,這麼多年,杜家實在對不起你啊!」說著說著,眼淚又沖出了眼眶。
杜筱晴眼淚也往外掉,「媽,說這些干嘛!」
「為什麼不說,杜家欠你這麼多,我實在是沒臉讓你再叫我一聲媽,媽真的沒想到,你還能回來!一想想,以前媽對你那麼差,媽的心里就難受!」
「好了,媽,別說了,都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是都很好嗎?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杜筱晴給許佩芬擦著眼角的淚,母女兩個相對著掉眼淚。
「對了,筱悅呢?她不在家嗎?」過了一會,杜筱晴想到什麼,問許佩芬。
許佩芬臉頰上一抹尷尬一閃而過,「在家,她這兩年一直都在國內,這會功夫,能出去辦事了吧!」
杜筱晴也沒細究她臉上怪異的表情緣何而來,還感嘆著,「她在家還好,你也不會太難過!」
許佩芬猶猶豫豫著張口,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說起,「那個……筱晴,媽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許佩芬目光閃爍著,欲言又止地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筱悅這兩年……她……」
結果,話剛說到一半,鐺鐺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劉嬸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杜筱晴,表情詭異地又轉向許佩芬,「太太,二小姐回來了!客人也來得差不多了!以開始了吧?」
許佩芬遲疑地看看劉嬸,終于點點頭,下定決心一般地張口,「行,筱晴,我們先下去吧,別誤了時辰!」
杜筱晴點頭,將果果交給劉嬸照看,她自己跟著許佩芬走下樓,迎向守在樓梯口的祖軒,向著別墅另一側走去。
杜振邦的靈堂設在杜家別墅的一間偏廳里,杜筱晴跟著祖軒和許佩芬走進去,在指定的位置站好。
沒過兩分鐘,門口就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隨之听到有人小聲地說,「杜家的二小姐進來了!」
杜筱晴納悶,杜筱悅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排場了,于是也跟著人群看向門口。
等杜筱悅出現在門口時,杜筱晴徹底愣在了原地,感覺渾身的血液迅速地被抽了出去。她渾身顫抖著幾乎不能自持,咬緊牙關瞪大眼楮看著出現在門口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她終于明白門口的這陣騷動從何而來,也終于明白為何許佩芬和劉嬸都是一臉怪異的表情了,終于明白許佩芬為什麼總是欲言又止似乎又有話非說不。
原來,答案是這樣。
杜筱晴白著一張臉,看著杜筱悅穿著一身黑色的長風衣,挽著一個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的男子,一路走過來。
尹向東。
這個男人,她即便忘記自己,也不會忘記他。熟悉的輪廓,熟悉的對待陌生人倨傲又冷硬的表情。熟悉的看向別人時微微眯起的桃花眼。
只是,四年未見,他比從前更加冷清、更加果敢、更加的……倨傲跋扈。
杜筱晴眩暈的幾乎站立不住,她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時隔四年之後的再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杜筱晴覺得自己的腿已經漸漸地軟,漸漸地開始打顫,這時,祖軒在一邊悄悄地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杜筱晴回過神,用力地將思緒從那一對舉止親密的人身上拉回來,強迫自己別再將注意力放在那邊,調整情緒,筆直地站立著。
杜筱悅走進靈堂,眼楮環視一圈,看見杜筱晴和祖軒時,眼楮里微動了動。然後,她仰起臉跟尹向東說著什麼,邊說邊看向這邊。
杜筱晴看到尹向東皺了皺眉頭,杜筱晴看到他這個熟悉的動作,心里一陣酸楚。她看到男人微點了點頭,眼神凌厲地掃過來,掠過祖軒和杜筱晴,不帶任何情緒地淡淡劃過,然後轉向了一邊。
就只這一眼,杜筱晴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已用盡。
杜筱悅松開尹向東,踩著高跟鞋沖著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站在他們面前,先是看著祖軒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杜筱晴面前,如水的眼楮盯著她,眼里竟然莫名地帶了一絲怯意,微弱著聲音開口,「姐,你回來了?」
杜筱晴直覺地皺了皺眉,她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無論是她從小到大熟悉的杜筱悅,還是這些年記憶力存留的杜筱悅,都不應該是眼前這個樣子的。
她記憶里的杜筱悅應該是張揚的、甚至是蠻橫的,而不是像現在眼前站著的這個女孩子,謹小慎微、面對著她的時候,還有一些小小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四年的時間,改變了一些事情之外,竟然能把一個人徹底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
杜筱晴有些反應不及,只得愣愣地看著杜筱晴,忘記了自己應該有所反應。
她偏過頭看向另外的方向,男人正側著頭跟身邊的一個人談著什麼,冷硬的輪廓完美地彰顯著男人絕美的五官,眼神竟是始終再沒往這邊送過。
追悼會開始,杜筱晴心有所感,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而杜筱悅,則更是哭得肝腸寸斷。許佩芬看著兩個女兒,只在一邊偷偷垂淚。
追悼會眼看要結束之時,許佩芬站在靈堂前,「眾位,根據振邦離開之前立下的遺囑,請範律師宣讀杜家遺產分配情況!」
中年男人拿著那份遺囑,宣讀︰「杜振邦名下蘭陵大道房產和勞斯萊斯汽車,歸許佩芬所有;杜振邦名下世紀名苑房產以及首飾字畫歸小女兒杜筱悅所有;杜氏企業杜振邦所持有的59%的股份,歸大女兒杜筱晴所有,即日起生效。」
現場一片嘩然,眾人都在紛紛地交頭接耳。
許佩芬對這一結果,似乎早已知悉,並沒有多訝異,「今天的追悼會,就到這里,謝謝各位陪我們送振邦一程,佩芬在這里鞠躬致謝!」
「等等!」這時,在一邊一直沉默著的杜筱悅開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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