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頭搖身一變,竟變作了二郎真君的模樣,一路往——」
「喲,大小姐終于肯起床了?」
我頓了頓,依舊不緊不慢幫小東西揉著濕濕的頭發。
「這兩天洗一次頭,三天洗一次澡的,主子們也沒那麼金貴,我家可經不得你這般折騰」。
小二郎跟在她後面,手上提了滿手的東西,溫聲道,「嫂子,柴火都是從山上撿的,不費事」。
「你不怕撿的辛苦,我還怕燒損了我家鍋灶!這什麼人就得守什麼人的本份!」
此時的我已經提前體會了日後的不得已,一家人啊,口舌之爭在所難免,關鍵還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真傷著了也是一損俱損,所謂郎舅一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嫂子,剛買的東西放哪兒?我搬過去」。
某人注意力轉移,指揮著小二郎擺放東西去了。
小東西憤憤不平,「周秀娘真討厭!」
「是啊,真討厭呢,不過也就是個無知婦人,不跟她一般計較」。
「玉娘,我們跟舅舅搬出去住好不好?」
「好當然好,但是我們三個都還沒長大,光有銀子是不行的,會被人欺負,長大了我們就搬出去」。
小東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剛剛講到美猴王變成二郎真君,然後呢?」
我開始幫他沖洗頭上的皂角,「寶寶,這個可不能讓別人听去了哦,下次等沒人的時候再講好不好?」
「嗯」。
「今天教的那篇《孟子》還記不記得?」
「嗯,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後作;征于色,發于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
我一笑,「然後知——」
他跟上我的節奏,「然後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我俯身在他臉上親了親,「寶寶真棒!」
小家伙很是別扭的歡喜著,「舅舅,你忙完了?」
「寶寶剛剛背的什麼?」
「《孟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玉娘上午剛剛教的」。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嗯,就是玉娘說苦難是一種財富」。
我擰干小家伙頭發上的水,拿著一塊干布慢慢擦著,「二郎,還剩了熱水,你也洗一洗,今天太陽好,不冷」。
「不用了——」
我瞥了他一眼,「出去一趟沾了一身灰,不用?」
小二郎立即慚愧了,「我去打水」。
等小二郎打好水過來,我已經幫寶寶擦干頭發,讓他坐在避風處曬著。
小二郎見我又有代勞的意思,慌了,「嫂子在里面」。
我嗤笑,「你才多大的人,有什麼好避諱的,再說,被人說也是我嫁不出去,你操什麼心?」
「玉娘,不是,不是——」
我搬了張矮凳坐到寶寶身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你自己洗吧,寶寶,教舅舅背那篇《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小家伙很是得瑟,伏在我腿上,一句一句教了起來。
等衛二郎背會了,太陽已經西斜,我們三個的頭發也都曬干了,我提出再復習一下昨天教的就去做飯。
小東西學的快,忘的也快,立即小聲跟他舅舅求證昨天學的是什麼,小二郎低聲說了一遍。
我等他們交流完,拍手笑道,「我起個頭,有狐——」
小甥舅倆異口同聲,「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我點頭贊許,「其實《詩經》所有詩篇都是可以吟唱的,比如這首《有狐》——」
我低聲緩緩唱了起來,學會這首歌主要是因為成龍和王力宏的《大兵小將》,那哀美淒婉又**空靈的樂音至今尤在我耳邊回蕩。
「——心之憂矣,之子無服,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丫頭,想不到你連唱曲也會」。
我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隨著余音,衛家幾人踏進了院子,好吧,其實二十一世紀的人都這樣,什麼都會一點,卻又什麼都不精,典型的浮躁心態啊!
周秀娘迎了出來,「娘,你可得管管,玉娘成天不做事也就罷了,還勾著二郎學這些歪路東西」。
二郎急忙否認,「不是,娘,玉娘在教我認字」。
衛大娘臉色緩了緩,「二郎認認字也是好的,以後能尋個體面點的差事」。
衛大郎點頭贊成,「娘說的是,要是再學會了算賬,做個賬房先生一輩子就不用愁了,到哪都能找到事做」。
衛家眾人的目光滴溜溜落到我身上,我頭皮一陣陣發麻,這時候用的應該是算盤吧,貌似某人小時候二年級也學過一個學期,這會子早還給老師了,遂轉移話題,「大娘,你們先坐,二郎,我們做飯去」。
三郎跟了上來,「玉娘,你教我唱那個曲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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