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盛夏再度來臨,某人怕冷卻不太怕熱,捏著個團扇捧著冊書簡心靜自然涼,一點都不受酷暑的影響,可這個明顯是不適用于某玫瑰的,比如某人剛從外面沖進來,就狠狠灌下一大杯茶水,一疊聲的叫著打扇,甚至不顧儀態的扯著自己的領子。
我慢悠悠走到他身邊,捏住他手腕,他長長吐了口氣,「我應該也去學學內功,至少夏天不熱」。
「我只能運功讓你涼快下來,至于我自己,有內力沒內力跟熱不熱沒關系的,」我另一只手不緊不慢搖起團扇,「井里冰著西瓜,要不要吃一點?」
「吃不下,內力消不了暑,我怎麼從沒見你叫人打扇?」
「他們也熱,再說我不太怕熱」。
他輕嗤一聲,躺了下去,我不再開口,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回味剛剛看的文章。
終于,某人汗止了,又有了說話的興致,「我明年也要及冠了」。
我笑,「是啊,我們大人終于長大成人了」。
他怒,「別用這個語氣跟本大夫說話!」
「皇上的及冠禮上有什麼好吃的?」
某韓鄙視,「好吃的沒有,好玩的倒不少」。
我感興趣了,「真的?什麼好玩的?」
「一群人吵的不可開交,好不好玩?」
我認真點頭,「好玩,是男人吵還是女人吵?」
他冷哼,「男女老少高低貴賤,都有」。
「皇上及冠,有什麼好吵的?」
「自然是還政的事,皇上及冠成人,太皇太後卻死不松口,那群人自然會吵」。
「魏其侯什麼態度?」
「他對皇上倒是真心,竟毫不客氣的指責太皇太後女流干政」。
我笑了起來,「他怎麼不說牝雞司晨,一下氣死老太太,皇上可不就如意了?」
「牝雞司晨?」某韓拍掌笑了起來,「還是玉娘口齒惡毒!」
我黑線無比,花花,乃真不怕某揍你?
「竇嬰倒算是個漢子,太皇太後是他親姑姑,他竟能做到幫理不幫親,先帝沒有所托非人」。
「那是,先帝聖明,看人自然是極準的」。
某韓眸中浮起懷戀之色,「是,先帝聖明——」
「是先帝挑中你給皇上做伴讀?」
「不是,是皇上自己選中了我,先帝自那之後便視我如親子,皇上小時候調皮,往往闖禍就拿我頂黑鍋,先帝總是一眼能看出來,然後罰皇上頂鼎」。
「頂鼎?」
「是,先帝說皇上以後肩上是大漢萬里河山,一點小錯都不敢自己承擔,又何論江山社稷」。
我贊嘆了,「先帝很會教孩子」。
韓玫瑰笑了起來,「嗯,不過他不知道,皇上第一次拿我頂黑鍋是怕挨罰,後面卻只是單純看害他頂鼎的我不順眼,想方設法的設計我,我剛開始顧忌他的身份不敢吭聲,後來惹急了,就拿話擠住他,狠狠跟他打了一架,我打不過他,被他打的好幾天下不了床,先帝知道了,罰他一直練字,一直練到我能下床——」
我笑的溫柔,「皇上挨罰,不是更討厭你?」
「他是忌妒我,忌妒先帝疼愛我,我不記得父親是什麼樣子,只記得先帝總是很溫柔的叫我阿嫣——」
「大人小時候必定討人喜歡的很,先帝會喜歡很正常」。
他低低嗯了一聲,「先帝喜歡我,喜歡皇後,那時候的皇後,也很討人喜歡」。
我促狹笑道,「哦?那我們大人是不是也偷偷愛慕過皇後娘娘?」
他眸中微現迷茫之色,「皇後小時候任性又霸道,總是喜歡命令皇上和我幫她做這個做那個,皇上嘴上抱怨,跑的卻比誰都快,不過她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很溫柔,會繡難看的荷包送給我們,凶巴巴的命令我們不準嘲笑她,有了好東西也會凶巴巴的說自己不喜歡了,送給我們耍,我知道她對我好多半是看在皇上面上,可我還是忍不住喜歡她,暗暗發誓會如守護皇上一般守護她——玉娘,我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似乎從先帝走了,一切就都變了樣子……」
我撫撫他的頭發,「大人,人總是要長大的,長大的過程中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煩惱,這也是我們的財富,可以留著等我們老了後慢慢回味」。
「回味?回味我如何從偷偷戀慕皇後變成跟她爭寵?」
我長長一嘆,「大人,比如,你現在還會偷偷戀慕皇後嗎?」
他笑容微苦,「她也變了,我每每看著她,就會想,當年那個任性霸道卻善良惹人喜愛的姑娘去了哪兒?為什麼我也會如皇上慢慢變了心思——」
「人的心思總是會變的,比如那時候你派人打我板子,我恨不得雙倍還你,可現在再回想起來,也不過閑暇時一笑,說不定偶爾還可以拿來打趣打趣你,威脅威脅你好好待我」。
「真的?」
我點頭,「真的」。
他牽了牽嘴角,閉上眼楮,不再開口,我無聲笑了,手中團扇依舊不緊不慢扇著。
在我享受著這午後難得的寧靜時,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我剛剛站了起來,來人便一陣風般卷進寢殿,抄起一個花瓶就要砸,某人情急之下奮不顧身飛撲而去接住花瓶,又連接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穩住身形。
劉小豬顯然很驚訝我的動作,訝然看著我,我勾起嘴角,食指放到兩唇間,又指了指身後睡的香甜的某人,正準備請皇帝陛下移駕,身後的軟榻上傳來動靜,某韓含糊不清嚷道,「玉娘,熱——」
我失笑,朝劉小豬一福,又坐到榻邊扇起扇子。
劉小豬不知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經,完全沒了平日憐香惜玉的翩翩風度,陰森開口,「李家嫡孫小姐,這般不嫌自跌身價,甘為打扇丫鬟,用意何在?」
某韓驚的一彈而起,「皇上?」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施施然跪了下來,「皇上恕罪」。
「啪——」另一花瓶不幸犧牲,好吧,等某豬一走,某立即將所有的易碎品換掉。
「這是誰給皇上氣受?皇上撒到臣頭上了?」
「啪——」
「皇上?」
「啪——」
皇帝陛下的聲音森然生寒,「陳阿嬌!」
某韓上前扶著皇帝陛下坐了下來,「皇後?她怎麼了?」
「怎麼了?她竟然說朕再敢胡作非為,她就讓她外婆和娘親換了朕!」
某韓也嚇住了,好吧,陳阿嬌果然不是一般的囂張,也不是一般的單蠢,這樣的話估計能讓這位雄心勃勃的少年帝王記恨一輩子。
「她們要朕的江山,朕給了,現在連朕寵幸哪個女人,她們也要管了!」
韓玫瑰嘴角浮起一抹涼薄的笑意,「外戚之禍自古有之,陛下只要耐心等待,等時機成熟再給之致命一擊,不過一無知婦人無知之語,陛下又何必放在心上」。
「說的是,朕總有一天會讓她們知曉誰才是真正的大漢天子!」
「陛下受命于天,又何懼于若干婦人?」
劉小豬臉色緩和下來,哼了一聲。
韓玫瑰頓了頓,「不過皇後也未必就有什麼惡意,不過是想陛下多幾分憐惜」。
「多幾分憐惜?朕現在一想到那妒婦就有氣,比不上子夫百一」。
韓玫瑰不吭聲了,劉小豬冷笑,「換了朕?朕總有一天要讓她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韓玫瑰依舊不吭聲,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劉小豬沒有注意到某韓的不妥,一揮手,「都下去!」
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最難控制的便是脾氣和喜惡,何況乎一雄心勃勃的年少君主,所以第二天某人听說皇帝陛下陪同皇後娘娘在御花園賞花,又留宿椒房後,不是一般的驚訝,好吧,必須承認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得來的。
「想不想出宮?」
我將手中剩的最後一點魚食扔進池子,「你說呢?」
某韓順手抓起一把魚食,我急忙攔住他,「哎,我剛喂過了」。
「再喂一點」。
「這些錦鯉最是貪吃,只要有人喂就會一直吃,一直吃到撐死,不能再喂了」。
「真的?」
「你說呢?」
某韓高興了,將魚食全部倒了進去,然後興致賊高的盯著那群錦鯉,我一陣陣無語,好吧,某人的惡趣味一如既往。
果然不一會,一條條色彩艷麗的錦鯉翻著肚子漂了上來,某惡劣的人哈哈笑了起來,「玉娘,不如我們把這些魚撈上來送給皇後?」
我又是一陣無語,好吧,果然不是一般的欠扁。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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