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如夜色無形,「去將本大夫的弓取來,本大夫自會回到皇上身邊」。
我嘆氣,目視了一下距離,大約有十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輕功冠絕大漢的某人也不能無一絲借力直接跳過去,卻也正好是花晨中情絲的長度,「哎,這位大哥,我要用情絲綁住皇上身後那棵樹,你喊一嗓子,別讓人擋我的事」。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雲如許的聲音傳來,「公子小姐,主子有令,你們速速離去,等天明再回此地」。
我抬著手腕轉了又轉,情絲倏然射出,纏住了劉小豬身後那棵矮樹的樹干,又將花晨牢牢系在了身邊的一棵樹上,透明的情絲在月色火光下七彩迷離。
「你們誰輕功最好?」
一個暗衛出列抱拳,「屬下」。
「你能不能踩著這根絲過去?」
「屬下以試試」。
我一笑,「你先,我跟在你後面,放心,你掉下去之前,我一定會拉住你」。
他很是干脆的飛身而起,大約到三丈處右足在情絲上輕點一下又如離弦之箭往前急躍而去,我跟在他後面踽踽而行,速度比他卻毫不遜色,不過片刻的時間某二人已到了包圍圈的最中心,然後看著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得瑟的笑,呃,更正,笑的得瑟的應該只有某人一人。
「不是讓你們別過來」。
我聳肩,「大人非得要跟陛下您同生共死,我有什麼法子?」
劉小豬氣結,雲如許開口,「老奴見小姐似乎還有余力,不知小姐否負些柴火來?」
狼群之所以會只圍不攻完全是給這堆熊熊燃燒的篝火的面子,我點頭,「我也想到了,等我接了大人回來就去」。
劉小豬變色。「別胡鬧,那絲細成這樣,一個不慎,你們誰都回不來」。
我笑的無辜之極。「陛下放心,玉娘絕對比陛下更珍視自己和大人的小命,這位大哥,麻煩你再跟我回去,真要有個不測,也能照應我們一下」。
等某人扛著某花到了,一群人看某人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神人了,于是某人更加得瑟,如入無人,呃。應該說是無狼,之境一趟又一趟的踩著情絲扛著柴火兩頭逛,熊熊燃燒的篝火讓人的心無端安定下來,等某搬運工終于以暫時停工時,某寶貝立即偎了上來。「玉娘,好厲害!」
我戳戳他的腦門,「什麼厲害,老娘腿都斷了,還不過來給老娘捏捏!」
某寶貝很是乖巧的幫某太後娘娘捏起了腿,雲如許開口,「皇上。娘娘請安寢,不出半個時辰,狼群定然散去」。
劉小豬冷哼,「一群畜生!」
我嘆氣,「哎,龍落草原被狼欺。古人誠不我欺也!」
某豬惡狠狠瞪過來,「你以為你今兒立功了,朕就不會罰你?」
「陛下,說實話也錯了?」
他哼,我打個呵欠。「大人,這些狼應該不會突然神經不顧火光沖過來吧?」
「不會」。
「那我去睡了,好困——」
某人話未落音,一聲接一聲的尖銳哨聲響起,刺的人耳膜生疼,狼群焦躁起來,或齜牙或刨土或長嚎,韓玫瑰變色,「是馴狼人」。
「那要怎麼辦?」大失水準的雲大公公。
「玉娘,霍去病,彩衣,保護皇上、娘娘,其余人听我號令……」
「千人敵萬人敵——」我腦海中恍惚滑過一句話,此刻,韓嫣的光芒足以讓皎月失色,讓繁星無光——
「阿嫣——」
我不知道劉小豬此時熠熠生輝的雙眸中閃動的是什麼樣的情感,拿了把劍遞給霍寶貝,「去病,劍給你,將匕首給娘娘防身,別怕」。
「我不怕!」
三十余個暗衛加上雲如許在韓嫣的指揮下組成一個奇怪的陣型,相互為盾有條不紊的抵擋著狼群瘋狂的攻擊。
天邊泛出第一絲曙色時,狼群終于退去,留下一地的狼尸和被鮮血染紅的大地,我俯身摘邊始終不曾染血凋落的花朵,選中這里扎營是因為這里有著一片開的絢爛的淺紫色花朵,大如碗口,搖曳在夕陽中有種致命的美,而如今,除了我身邊一片,其他都已零落在地,色如鮮血——
「皇上,臣幸不辱命!」韓嫣單膝跪了下來,容色疲憊,一雙眼楮卻亮如晨星。
「阿嫣——」
「主子!」
我順著雲如許的視線看去,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這隊人馬,是什麼時候到的?借著夜色的掩護?抑或是,借著狼群的掩護?
箭矢銀色的尖頭在晨色下泛著陰冷的光芒,寒風襲來,我不由一個哆嗦,這才想起草原晝夜溫差大,昨夜那般緊張的局面讓我忘記了寒冷——
「冷?」
我點頭,「有點」。
「彩衣,去拿披風」。
披風拿來了,某韓難得體貼的幫我披上,系緊帶子,溫熱的呼吸打到我額頭,「一有機會就自己走」。
我看著他干干淨淨沒有半點血污的手,鼻子突然一酸,千人敵萬人敵又如何,沒有用之兵也只能嘆一句虎落平陽——
經過一夜的鏖戰,那群暗衛幾乎耗盡了內力,耗盡了精力,此時全部盤膝打坐,衣衫破爛處處見血色。
「大漢的皇帝陛下,本王想要的只是財物,絕對不會對陛下不敬,請陛下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傷了彼此的體面」。
生硬的漢語有種奇怪的熟悉感,霍寶寶瞪大雙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任何聲音,我只覺腦子嗡地一聲響,一片空白,婦人之仁——
「朕寧死不受辱于匈奴惡狗,來人!」
「誓死保衛皇上!」虛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也足以直達天听。
「除了大漢皇帝和那穿匈奴衣飾的女人,其余人,格殺勿論!」
三十余暗衛迅速成了個包圍圈,竭力抵擋著密如江南細雨的箭矢,格殺勿論,格殺勿論——
我的腦子依舊空白一片,身子卻如自己有了意識般飛身踩上樹冠,雙手緩慢劃著圈,萎落在地的血色花瓣緩緩升起,繞著人群翩躚紛飛,射箭的人擋箭的人都因這一奇特的景象住了手,我勉強平息著翻滾的內息,平靜而熟練的吐出一句匈奴話,馬背上呆的匈奴漢子慌亂放下弓箭滾下馬,大聲喊著什麼。
我雙手交疊間指影千重,又倏然分開,嬌弱的花瓣立時變作奪命利器,朝他們的臉上身上激射而去,如水入大海了無痕跡,一片痛呼聲中,我的聲音夾著內力穩穩傳到每一個人耳中,戰場上悍不畏死的將士不顧頭領氣急敗壞的呼喝咒罵爬上馬落荒而逃,甚至忘了帶上自己的兵器。
「落花成冢乃是我花間派最高一層心法,飛花傷人——」李椒優雅的聲音恍惚滑過耳邊,我努力想听清楚一點,卻一頭栽進了無邊無際的暗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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