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明天早晨再走」。
「不說別的,你要怎麼糊弄過去你的親親外甥?說你還在心煩?」
他噎了噎,悶悶開口,「也不在一時,天一亮我就去李家提親,不出一個月就能迎你進門」。
「呃——」這又從何說起哪?
他一見我這個反應急了,「玉娘,這回是你自己答應的,可不許再反悔」。
「唔,我答應什麼了?」
「成親,你昨晚剛剛答應我下個月就成親」。
我默然,他更急,「你別想不承認!」
我伸手環住他的腰,貼上他心口,「對不起」。
他掰過我的臉,「玉娘?」
我慘然一笑,「我,這次,原是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你要到哪兒去?」
「入宮——」我顫了顫,淚水滑落緊閉的眼眶。
他呆了呆,猛地提高聲音,「入宮?怎麼突然要入宮了?」
我不答,只緊了緊抱著他的胳膊,他伸手擦著我的眼淚,「玉娘,你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很多——」
「很多是什麼事?我們好好想想能不能解決」。
我搖頭,淚水涌的更急,「沒用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玉娘,你把話說清楚!」
我小聲啜泣起來,他長長一嘆,起身將我抱在膝上,柔聲安慰。
良久,我慢慢止了啜泣,他輕輕在我額頭落下一吻,「玉娘,跟我說說好不好?」
「我——不知道誰在我飲食中做了手腳——我。我不會有孩子了——」
「什麼?」他驚的渾身一顫,「你說什麼?」
我的淚水再度滑下,「二郎。我已經沒了嫁給你的資格,我。我——」
「玉娘,玉娘——」他俯身吻著我的眼角,「不許胡說,我一定找到神醫治好你,不許胡說」。
「沒用的,太醫都治不好,還有哪里有神醫?」
「玉娘——玉娘——」
我吸吸鼻子,「我查不出來是誰動的手腳。但不毒死我,卻要絕了我的子嗣,又有能力把手伸到含章殿的也不過就那麼一個兩個——」
他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我將臉埋進他懷里,「沒了太皇太後的照拂,我又沒名沒分的,在宮里本就是步履維艱,如今——如今,皇上聖寵還在。就有人膽大到那種地步,他日——還有我的活路麼?如今我既沒了嫁你的資格,不如進一步。怎麼也要找到那個害我的人——」
我說到這又忍不住啜泣起來,他扶住我的肩膀,低頭緊緊盯著我,「玉娘,你听我說,事情還沒糟到那個地步,我不在乎,我可以過繼大哥的孩子,還有去病。他的孩子難道不是我們的孩子?玉娘,你信我。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你不在乎也沒用。二郎,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又將我擁進懷中,「玉娘,你信我,我可以指天發誓,絕不會因此嫌棄于你,玉娘……」
時間在他柔聲細語的安撫中慢慢過去,直到天邊泛起一絲曙色,我才猛然驚醒,「我要回去了」。
「不準,事情還沒說清楚,不準回去!」
我親親他的嘴角,「二郎,我這就回去查,只有等查明真相才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走,我答應你,不管做什麼決定,我都再來一次跟你說清楚好麼?」
他猶豫點頭,「別多想,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回去好好休息」。
我乖順嗯了一聲,他憐惜的模了模我的臉,「快些回去吧,別胡亂下決定,知不知道?」
我到宮中時恰逢小朝散朝,韓玫瑰帶著無慚悠悠往宮外走,見了我笑道,「昨兒偷會情郎去了?這氣色可是好了不少」。
好吧,叫你毒舌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無慚,你有沒有看到衛太中大夫往哪個方向走了?」
「是往增成殿去了」。
我微微勾起嘴角,韓玫瑰狐疑,「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還點顏色給衛子夫罷了」。
「還點顏色?怎麼還的?」
「自然是最好用見效最快的是美人計加離間計」。
某韓輕嗤,「那我們是出宮還是回含章殿?」
「隨你,皇上往哪兒去了?」
他訝了,「你找皇上?」
某人誠實搖頭,「我找雲公公」。
他再嗤,「那老奴才就那麼得你的喜歡?」
呃,其實人家也沒比你大多少吧?
雲如許端著一貫的諂媚笑容,「小姐氣色好了不少,說是色如桃花也不過如此,想是好事近了」。
呃,雲大公公,如果您知道這「色如桃花」是背著您主子偷情得來的,您會是什麼反應啊?
「雲大哥,其實我是問問你那天沒說完的話,你家人後來有沒有追上你,或者說你有沒有讓你家人追上?」
「小姐,刨根問底其實不大好」。
我慢慢將目光轉向他,「雲大哥,我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默了默,「我讓他們追上了,看著他們對我噓寒問暖,忽然就,很厭倦——」
「厭倦——」
「嗯,就如小姐此時,那種之前所信任的,所愛戴的,瞬間崩塌的感覺——」
我一驚,「你知道是太皇太後?」
「這宮里能瞞過老奴的事很少,」他語氣淡然,「更別說能瞞過老奴一世的事」。
「那皇上——」
「中宮不穩,非社稷之福,而小姐心中必然也有了栽贓之人,老奴不敢多言」。
我苦笑,「依你看,我如今該怎麼做?」
他伸手折了一枝無憂樹枝,「小姐為今應先除衛長公主,讓皇上誤以為衛夫人為陷害小姐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如衛夫人有手段復寵,再將寒藥之事說出,永絕後患,小姐入宮後當如之前,親霍少爺,遠衛太中大夫,霍少爺人中龍鳳,又有小姐栽培,他日必為小姐臂助,而衛太中大夫,憑小姐的手段,這一日兩夜的時間不管做了什麼,都該能讓衛太中大夫死心塌地一輩子吧?」
「你——」我下意識後退兩步,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他語氣依舊淡然,「衛太中大夫以及衛家會因衛夫人之事受損,小姐只需在皇上對皇後死心後將事實真相抖出,為衛夫人伸冤,整個衛家必會對小姐感恩戴德,小姐入主中宮,再領養一個聰明伶俐的皇子,加上韓大夫,小姐一生無憂」。
「你——」
他目光如水看向我,「雲某自二十五歲後看人無有不準,小姐即便有朝一日身處萬萬人之上,也不會如皇後般日漸為曾經深愛自己的人所唾棄」。
我的呼吸更加困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姐,雲某所言句句肺腑,只決斷還在小姐心中,雲某唯望小姐長樂無憂,」他說著沖我溫柔一笑,將手中的無憂枝放到我手心,俯身一揖,「老奴告退」。
「等等!」我吸吸鼻子,「你覺得厭倦之後呢?」
「自然是殺了他們,」他笑了笑,「血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熱烈溫暖,一瞬間就洗去了我的厭倦,讓我覺得其實活著,挺好」。
我瞪大眼楮,他又笑了笑,「之後我回了宮,先帝更加器重我,將我賜給了皇上,說是皇上年少熱血,重感情易沖動,我跟著最好不過」。
「那,你——」
他又笑了笑,和暖如三月春風,「太皇太後說的對,小姐是最適合留在皇上身邊的」。
我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他轉身,輕輕的笑聲隨風吹來,「而且小姐實在是很惹人喜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