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被人削了這麼大個面子,怎麼也會派個殺手來追殺什麼的,不想竟然一點動靜沒有,而某人卻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傷心,因為毫不體貼的李管事毫不體貼開口,「小姐,韓府那邊,入音柔弱,張管家年高,小少爺尚稚,恐怕無人主持大局,還請小姐盡早回去」。
我模了模散發著泥土氣息的新墳,十七,我知道你一直羨慕人家有父有母,李椒不算個好父親,但朱顏一定會是個好母親,好好享受,不用跟我客氣,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小姐,請節哀」。
我翻身上馬決然而去。
韓府已是素白一片,一進門便見各色丫鬟小廝張頭接耳,神色張皇,不一會入畫慌張跑到跟前,撲通跪了下來,「小姐!」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麻木,麻木到看著別人對自己行跪拜禮心無余波,「入音呢?」
入畫嗚嗚哭了起來。
「回完話再哭!」
入畫嚇的硬生生將哭聲咽下了喉嚨,「入音姐姐懸梁——」
我心中一緊,「救回來沒有?」
「救,救了,到現在還昏睡著」。
「張管家呢?」
「張管家跪了一天,第二天便下不了床,府里亂成一片,早上蘭兒便私帶了府里的東西逃了」。
「大爺那邊沒派人來?」
「小姐,大爺沒派人來添亂就不錯了」。
我緊緊握起拳頭,「無慚,帶著入畫去整治,有人趁機作亂的,給我重重的罰。派人去抓私逃的,抓回來一律打死」。
「是,小姐」。
「三少爺呢?」
入畫抹著眼淚。「少爺在靈堂跪了兩天了,誰叫也不起來」。
「無慚。交給你了,我去看看說兒」。
「小姐放心」。
小小少年一身縞素木然的跪在厚實的棺材前,沈致遠見了我,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小姐,快勸勸說兒,這樣熬不住啊!」
我捏了捏拳頭,到底忍住了打開棺材的沖動。緩緩吐了口氣,「說兒——」
小少年聞聲慢慢回頭,迷茫的眸子漸漸聚焦,「二哥沒有私通宮妃」。
我在他身邊跪了下來,緊緊將他抱進懷里,「你二哥沒有私通宮妃」。
他木木重復,「二哥沒有」。
「對,你二哥沒有,你二哥沒有」。
「二哥沒有,沒有……」
沈致遠大驚。「小姐——?」
我做了個悄聲的動作,抱起面色蒼白的少年往後院而去。
「李姐姐——」
我扶著他坐了起來,伸手拿起茶杯。「說兒,來,喝點水」。
他不接,固執的看著我,「二哥是怎麼死的?」
「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誰?」
「說兒,你還小,只要安心學本事,安心長大,報仇的事留給我」。
「李姐姐。我要親手給二哥報仇!」
我鼻子一酸,伸臂將他攬入懷中。「說兒,你听我說。二哥最喜歡的就是說兒能開心能幸福,說兒不要讓二哥死不瞑目好嗎?」。
「我不,我要二哥,我要二哥……」
胸前的衣衫慢慢浸透,小小少年的嚎哭也漸漸低沉下去,我伸手擦干他臉上的淚痕,忍住哽咽,「說兒,來,吃點東西」。
他沒再反對,默默張口吞咽著,等一碗粥吃完,我叫人送上熱水,幫他擦了擦臉,扶他躺了下去,「說兒,記住,你只要乖乖長大,其它,交給我」。
他閉上眼楮,我俯身親了親他額頭,「說兒,要好好的」。
「小姐——」
「慌什麼!」
小丫頭怯生生退了兩步,「小姐,小姐,太後懿旨——」
懿旨!又是懿旨!
「嘩啦——」
「小姐!」小丫頭撲通跪了下去,哇地哭了起來。
「閉嘴!」
小丫頭死死捂住嘴,哽咽聲卻還是聲聲逸了出來,韓說驚呼,「李姐姐,你的手——」
我回頭朝他笑了笑,「說兒,我去去就來」。
「……小姐,這就進宮吧?」
「玉娘實在月兌不開身,煩請公公替玉娘告個罪」。
「小姐,這個罪責老奴可擔待不起,小姐若真是月兌不開身,還請小姐當面跟太後謝罪」。
我木然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小姐——」
「李小姐,你這是抗旨不敬大罪!」
「小姐——」
我木然看了看他扯著我袖子的右手,「公公這,似乎也是大不敬之罪?」
「小姐,太後娘娘急召,還請小姐不要為難老奴」。
「不要為難啊——」那你們為何又要為難我?
「手不經意拂過去,虛浮一些,讓對方放低戒心,在最後一刻將內力灌注右手,彈出軟劍,這里,小姐,記好了,眼要準,手要穩,反應要快,一擊斃命——」
滾燙的血噴灑到臉上,沒有想象中的恐懼,沒有想象中的惡心,沒有想象中的罪惡感,我木然看著他慢慢倒了下去,木然看向那群驚慌失措的小黃門,「領本小姐進宮——」
十七,其實,我也沒你想象中那麼沒用不是?
「李玉娘來了?快,來瞧瞧彘兒,快——」
我一步一步靠近,一股陌生而冰冷的恨意迅速纏繞住我顫抖的心,刺激的我混沌的大腦瞬時清晰起來,耳邊無意義的呢喃聲也成了一聲又一聲的玉娘。
「玉娘——玉娘……」
「快來,彘兒一直在叫你」。
我任人抓著我的左手塞到劉徹滾燙的手心中,月夕淡藍色的光芒透過薄薄的春衣映藍了劉徹的臉,我木然看著跪倒一片的宮人太醫,「愣著做什麼?去熬藥」。
「小——皇上,皇上,藥喂不進去——」
我單膝跪了下去,右手撫上劉徹干燥泛白的雙唇,「去找溫熱水,鹽和糖來,褚醫正,給皇上請脈」。
劉徹仍在喃喃叫著玉娘,估計是感受到了月夕的涼意,一手緊緊握著我的左手,另一手攀著我的手腕不耐向衣服里探去,我冷冷抓住他不老實的手,「褚醫正?」
「是——是——小,小姐——皇上,皇上——」
「不必慌張,慢慢說」。
他擦了擦額頭,「小姐,皇上似是想親近小姐,小姐這樣鉗制著皇上,恐不妥」。
「那褚醫正想我怎麼樣?月兌光了讓皇上抱著?」
「老夫,不——不敢——」
太後娘娘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健康的退燒方式,開始趕人,「你們都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