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跌倒忙俯身來扶,我抱著他的脖子哭的肝腸寸斷,「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他顯然沒踫到過這樣的情況,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只一個勁的說小姐節哀。
「你跟我說實話,太後,她到底為什麼要韓嫣死?為什麼?明明我幫隆慮公主懷上了孩子,她,她——」
他聲音中也帶了哽咽,「小姐節哀,太後也是不得已,那江都王——」
「江都王?」
「是,江都王向太後哭訴,皇上為一近臣如此欺辱諸侯王,小姐,太後也是害怕,先帝時期的七王之亂小姐沒經歷過,不知道有多危險,差點就打到長安了,皇上帝位未穩,實在是得罪不起這些諸侯王啊,那江都王又有勇名,是平定七王之亂的大功臣,小姐,太後也是為皇上好——」
我呆住,竟是這種滑稽原因——
「小姐,太後,太後還是疼著小姐的,否則也不會特特遣走了小姐,又允了小姐進宮」。
「她遣走我,一是怕我親眼見證韓嫣和十七的死,對她恨意更深,一是顧忌皇上的恩寵,已經死了一個韓嫣,再來一個李玉娘,哈,她是在怕她的兒子記恨她,給我個位份也不過是想跟皇上示好,哈哈,皇室的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一群恩將仇報的混蛋——」
「小姐,慎言,慎言!」
我甩開他的手,「慎什麼言?韓嫣死了,十七也死了,我活著干什麼?伺候她兒子,討好她女兒?」
雲如許一時無言,我狠狠擦干眼淚。爬起來就往外沖。
「小姐,小姐——」
「我要去送韓嫣」。
「小姐,皇上有旨——」
「去他娘的有旨——」
我的聲音被遠遠傳來的一個尖細聲音打斷。「太後有旨,李玉娘接旨——」
太後娘娘的旨意很簡單。要某人急速趕往韓府,那里皇帝陛下正在跟一群臣子對峙,堅持要用三公之禮下葬韓玫瑰,並動用了寒玉棺,價值連城的寒玉棺,能保容貌千年不腐的寒玉棺,只有皇後才有資格使用的寒玉棺。
某人到時,寬闊的靈堂里人跪了一地。主座上的皇帝陛下陰沉著臉,眸中殺意沉沉,好吧,其實皇帝也並不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以彪悍聞名的漢武帝保不住自己愛人的命,連想為他辦一場浩大的葬禮都有無數人阻攔。
「玉娘!」最先發現某人的是站在劉小豬身邊的霍寶寶。
這一嗓子喊出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掃了過來,劉小豬眉頭皺的更深,「你怎麼來了?」
「太後命臣女來勸誡陛下」。
「她自己怎麼不來?」劉小豬眸中暴風雪開始匯聚。
平陽柔聲勸道,「皇上。母後也是為皇上好」。
「朕不需要她為朕好!」
「皇上——」
「皇姐不必再勸,再有阻攔朕者格殺勿論!」
汲黯率先站了起來,「皇上今日殺了臣。臣也不能讓皇上落下千古罵名!」
「來人——」
「嘩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聲音來源處看去,某人很是好心的揭開了擋著眾人視線的幔,木然開口,「眾位滿意了?」
眾人呆呆看著碎了一地的寒玉棺,靈堂中一時落針可聞。
「眾位請自便,恕韓府招待不周了」。
一眾人還是沒反應,我撫模著懷中如生容顏,「韓玫瑰,尸身千年不腐的那叫僵尸。你不稀罕變成那種怪物吧?」
「無慚,火折子」。
無慚擦亮火折子遞給我。我隨手扔上重重疊疊的幔,火舌一噴。映襯的韓玫瑰如生的臉更加動人。
周圍呼喝聲一片,我抬頭冷冷開口,「韓大人生前有言死後入火,隨風而去,各位自便」。
「小姐,挫骨揚灰,死後不得超生,萬萬不可——」
劉小終于回神,「來人,救火,打暈她!」
最後某人還是沒能阻止韓玫瑰入土為安,某豬卻解了我的禁足令,估計是怕我再干出把大漢君臣連同自己一鍋烤了之類的瘋狂事情。
茂陵是劉徹即位後便著手為自己修建的皇陵,韓玫瑰自然會陪葬在他身旁,以後這里埋葬的還會有英年早逝的冠軍侯和壽不永年的衛大將軍……
巨大的墓碑上殷紅的朱砂字格外醒目,更加醒目的是墓碑前一抹素白的身影。
「其華公子——」
他緩緩回頭,微微牽起嘴角,依舊是往日清貴優雅的公子哥模樣,「小姐來了」。
「你——」
「華一直在等小姐」。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木然看著他。
他飄飄渺渺一嘆,白皙的臉在月光下近乎透明,「不知小姐可否開啟阿嫣的墓室讓華進去?」
「入土為安,這最後一面,公子不見也罷——」
他掀起衣擺就要往下跪,我急忙扶住他,「其華公子——」
「還望小姐慈悲」。
他的目光定定對上我的,除了眼底淡淡的黑眼圈,竟不見半絲哀色,隱隱間竟有種解月兌的快意,我無端有絲心寒,眼眶又酸澀起來,「無慚——」
厚重的石碑緩緩升起,竇華定定看了眼被長明燈照的恍如白晝的甬道,「小姐,阿嫣的墓室什麼時候封死?」
「皇上說等到七七」。
他撫了撫那堅硬的梨花木把手,「就是這個?」
「是」。
他長長一嘆,抬頭看了看當空一輪下弦月,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牛皮包,「李小姐,這是皇祖母留給你的東西」。
我伸手去接,不想他手忽地一松,牛皮包掉落在地,我俯身去撿,只覺眼前一花,木頭落地的聲音傳來,再抬頭竇華已進了墓室,而那厚重的門竟急速往掉落,我下意識伸手去拉,不想卻被他狠狠一推,站的稍遠也準備拉他的無慚立即回身扶我,「小姐——」
「多謝李小姐,以後阿嫣便交由華照顧」。
厚重的門轉瞬便到了他腰間、膝頭、腳腕……等那一抹素白完全消失在我眼前,我才猛地回過神來,四肢並用去找那被他砍落在地的手柄,無慚上前一步拾起按到原地試了試,緩緩搖頭,「小姐,沒用了,除非損壞墓室,否則根本進不去,更,出不來——」
我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想嚎叫想嘶喊,卻連半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嗓子里像塞了棉花,心口更如壓上了大石,壓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