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我扶著自家夫君的胳膊慢慢往里走,有東西吸引自己的目光,便停下來看看,走到最里層時已是額頭冒汗。
衛大將軍欲擦汗的手,遞上一方帕子,「用這個」。
我不接,伸了伸脖子,他輕笑出聲,用帕子擦去我頭上的汗珠,「今兒怎的想起來到這來看看?」
「光兒第一年來,總該給他挑個好的,去病那邊什麼都盡著他,一般的他哪能瞧上眼?」
他微微蹙眉,「光兒,你也不必太過熱絡」。
「是不是去病的人我都不必太熱絡?」
「言兒——」他嘆氣,「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皇後見了不喜是吧?她早把我從頭恨到尾,再從里恨到外又有什麼關系?」
他無奈苦笑,身後無慚開口,「小姐,別誤了正事」。
「你看中什麼沒有?」
「剛剛那方古硯,光少爺必然喜歡的」。
我回想了一下,「也好,看著也不扎眼,伉兒呢?」
「二少爺,無慚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我想了想,好吧,某小破孩果然是個隱身高手,我好像也從來沒見他對什麼東西特別感興趣些。
于是某三人又往回走,我煩躁,「算了,隨便給他個東西,貴重些的」。
無慚頓了頓,「那便是這個青瓷花瓶,據說價值連城的」。
「他不會喜歡花瓶吧。差不多的硯台還有沒有了?」
「沒有」。
「有沒有金鎖保平安之類的東西?」
「前些日子公孫夫人送來了一只玉鎖,說是保平安的」。
「就那個了,一個小破孩心思藏的比誰都深。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我看著滿屋的金銀玉石珍玩古董,心中煩躁更勝,「好些東西都眼生,從哪來的?」
「大將軍去年立下大功,各種賞賜不斷,小姐,不記得後。便不如之前東西隨手送出去,積下來的倒是比之前四年加一起的都多」。
我轉眼看向自家夫君,「這些東西應該我都能用吧?」
他笑容微苦。「娘子自便」。
「無慚,一會列了清單來」。
無慚頓了頓,依舊恭順無比的應了聲是。
「快過年了,各地的賬目都算清楚了。下面人不可苛待」。
「是」。
「听說有個神秘公子派人去賑江南雪災。是不是去病?」
「應該是,他沒跟我說」。
他一嘆,「去病說他的子孫養不活自己,不如餓死,我卻是做不到的,小時候挨餓挨凍挨打挨罵的記憶太深,我的子孫,就算不能。我也一定盡己所能不讓他們受我受過的苦難」。
我心頭一酸,伸臂摟住他的腰。這是我的夫君,我寬厚仁愛的夫君——
「言兒,我知道你在怪我什麼,可我卻不能像去病般只在乎你開心,我有大局要顧及,有家人要照看,都如去病般任性,這個家如何維持?有時候能任性也是福氣」。
是,能任性也是種福氣,你卻不知道你的外甥也如你般委屈自己,只不過他看重的不是你的大局,不是你的衛家,是你,是我,是光兒,看在你們眼里便是任性,便是不顧大局……
「言兒,我知道委屈你了,也委屈去病了,可是我已經盡力了」。
是的,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盡力維護我,維護去病,維護光兒,你沒有錯,沒有錯……
「言兒,無論如何,一家人和和美美開開心心在一起才最是重要,別置氣了可好?」
我勉強壓下鼻尖的酸澀,使勁點頭,好吧,衛大將軍,某永遠不是您的對手,你總是能輕輕幾句話化掉我所有的怒氣所有的怨氣……
新年很快到了,我打著生病的幌子,府中一應事務半點沒插手,不過守歲,某卻是沒膽子不去的,扶著玲瓏的胳膊一步三喘氣的去了前廳。
在維景軒清淨了一個多月,這猛一人聲鼎沸的還真有些不習慣,某雙手再度按上了太陽穴。
「弟妹可算是露面了,娘都念叨好幾遍了」。
好吧,我承認我的脾氣越來越有向霍小侯爺靠攏的趨勢,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我有了拔劍的沖動。
衛家二郎幾步迎到門口,扶著我進屋,玲瓏將手中的托盤遞給我,我恭恭敬敬跪了下去,托起托盤,「媳婦祝娘新年吉祥,身體康健」。
「一家人,別那麼多禮,快起來」。
衛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接過我手中的托盤,我扶著自家夫君的胳膊站了起來,斂身福了福,這才坐了下來。
「二哥,二嫂氣色差的很,別真是什麼病癥,請太醫瞧了沒有?」
好吧,衛三郎,憑你這副關心的樣子不似作偽,某特許你再去維景軒打打秋風。
「瞧了,不過說是要養著,天氣暖和了也就好了」。
「那就好,二嫂可要好好將養,這吃飯沒了二嫂,可是沉悶多了」。
「多謝三郎了」。
「言兒,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搖頭,他伸手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打開卻是十來顆烏溜溜的梅子,「我見這個實在是喜人,特意從宮宴上帶回來的,吃一個?」
我輕笑,「衛大將軍去學那小偷兒,果真怪事白白有」。
某人讒著臉,「為了娘子,別說偷兒,大盜為夫也是願意的,」說著拈了顆放進我嘴里,自己也吃了個。
我笑,「爽口的很,衛大將軍眼光果然好」。
那邊衛三郎也來湊趣,「二哥二嫂在吃什麼好東西,也賞小弟一點?」
衛家三郎最是吃不得酸東西,于是某個月復黑哥哥笑吟吟將梅子遞了過去,「三郎,這梅子倒奇怪,甜的很,我特意帶了給你嫂子嘗嘗」。
某無辜的人信以為真,撿了顆放入嘴里,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吐了出來,卻還是酸的苦鼻子苦臉苦不堪言,于是某家夫婦極不厚道的笑了起來,一屋子人得知情由後,跟著不厚道的笑了起來,于是某人的臉更苦了。
衛老夫人笑道,「到底是二郎心細,菁兒剛有了身子,倒是去病該偷偷藏一包酸梅回來才是」。
某訝,「菁兒懷孕了?」
某將軍含笑,「娘子要做舅女乃女乃了,高不高興?」
呃,請原諒某對這麼年輕做女乃女乃沒有絲毫興趣——
「什麼時候有的,菁兒呢?」
「在皇宮剛知道的,剛一個月,送回去了」。
我看向仍冷著一張臉的霍小侯爺,「去病,恭喜了」。
他不咸不淡嗯了一聲,我正準備生龍活虎對某人進行一番準爸爸教育,突然發現自己乃在裝病中,遂柔柔一笑,「去病果真是長大了,做父親了」。
「是啊,不疑他們馬上就能有玩伴了」。
霍大將軍的兒子啊——我心中一突,霍大將軍的兒子?
「言兒?」某將軍扶住我,「是不是不舒服?天冷,還是早些回去休息」。
我勉強一笑,「沒事,怎麼也得守完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