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夜深了,侍劍,跟著」。
我一掌拍上霍大少胳膊,「三叔剛去,你還這麼刺激他!」
霍大少冷哼,衛大將軍轉移話題,「言兒,今兒皇後跟我說了昨日的事,下次皇上再問起——」
我翻了個白眼,「放心,他要再說起,我一定說你家外甥天縱之英主,一定能讓大漢千秋萬代,八方來拜,四夷朝服!」
他討好摟住我的腰,「也不過一句話的事,何必跟皇後鬧不愉快,皇後這次連敬音都舍了,也夠了」。
我竭力忍住反唇相譏的沖動,「也是,敬音是個好孩子,又老實,幫我好好想個主意,讓陵兒見見她,務必讓她對我們陵兒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獻身」。
「說說就沒譜兒了,女兒家獻身獻身的也好意思出口」。
某人很彪悍,「老娘現在是辣媽,有啥不敢說的!」
「辣什麼?」
「呃——你陪去病三郎睡客房,正好我陪陪不疑登兒」。
「這跟那辣什麼有關系?」
某人抬頭看天,「話說今天的月色真好啊!」
「咦,這,是李管事?」
呃,這娃也太實誠了吧?
「李管事竟然在這大風口的罰跪,難道說得寵的天怒人怨的李管事終于要失寵了?」
我翻個白眼,好吧,李無慚同學的臆測實在是不靠譜了一點,就憑某三郎這冷嘲熱諷的樣子能是仰慕的表現?
「無慚這是干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娘子這麼狠心?」
靠之,這年頭還給不給人活路了,罰跪就是狠心。那殺個把人不是狼心了?
「還沒想通?」
「想通了」。
「那怎麼還跪在這?」
某人很老實,「韓大夫說過,驃騎將軍長著一張欠收拾的臉,無慚怕管不住自己,在這吹吹風,記清楚一點」。
某幾人全都不厚道的笑了起來,霍大少一腳踹了過去。無慚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
某人心疼了,伸手扶起他。「你傻的,怎麼也不躲一下?」
「小姐已然怪責無慚冒犯了驃騎將軍,如今,無慚不敢再逾越。」少年狹長的雙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閃動的全是冷意。
我僵住動作,聲音冷了下來,「你這是怪我為去病委屈你了?」
「無慚不敢」。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他後退兩步,再度跪了下來,「無慚這去馬邑,換了洛兒回來服侍小姐」。
我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施施然往門口而去。
「李無慚!」
他沒有反應。依舊不緊不慢往門口方向而去,我心頭突然涌起一股恐慌,是的,恐慌,當年韓嫣、十七走時,我也沒體會到過這種恐慌,甚至後來霍大將軍、衛大將軍一一離開我時,我也沒有感受到這種恐慌,而此時,月光下他緩緩離去的身影卻讓我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恐慌,二十年風雨同舟,說的好听了些,這二十年,是他不離不棄,是他默默扶持,沒有他,我無法在江湖逍遙,無法在匈奴瀟灑,更無法在步步荊棘的衛府淡然應對,這些年他用辛勞成全我的任性,用陰狠成全我的仁善,用狹隘成全我的大度,看著他的背影,我甚至想起了一句很惡俗的歌詞,「沒有你,我怎麼辦?」
「無慚——」
他還是沒反應,我的聲音尖利起來,「李無慚,你給我站住!」
他頓住腳步,背挺的更直,「無慚服侍小姐十六年,自問無不盡心之處,如今,還請小姐慈悲,除了無慚的奴籍,讓無慚在有生之年也能做回主子」。
一向尖牙利齒的何女俠愣愣的不知如何開口,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才猛地回過神來,「無慚——」
「言兒,無慚說的不錯,他盡心盡力這麼多年,也該讓他享享福了,回頭我調了侍簫來幫你可好?」
我看了看自家夫君抓住我的手,目光慢慢上移,然後在他眸中看到了顯而易見的舒心,是的,舒心,我一向優柔寡斷,又顧忌重重,這些年無慚幫我下的決定,甚至是背著我下的決定,都不是我寬仁仁善的夫君所樂見的,特別是針對衛家人那些——
「放開!」
「娘子——」
我厲聲打斷他,「你以為走了無慚就走了禍根,走了他你的娘子就能跟你的家人和睦相處?走了他,你的娘子就會按你的吩咐,受苦受氣後還給別人賠罪?走了他,你的娘子就不會記住仇恨,只記住你輕輕巧巧那一句‘娘子,我知道苦了你,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走了他,你的娘子就會乖乖在家扮演著大家貴婦的角色,不會胡亂折騰那些新鮮卻不守婦道的東西?」
好吧,何女俠愛用排比句的習慣還是沒能改掉,衛大將軍噎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的陰狠毒辣,可是,衛大將軍,您別忘了,陰狠毒辣,您的娘子也會的,只不過有他,您的娘子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罷了,我不知道你們這破古代是出了什麼問題,但這些年幫我排憂解難的是他,見我受苦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是他,整日想著法子逗我開心的是他,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對著他的時間是對著你的十倍,我說過,我不但是大將軍夫人,還是你的妻子,可是我的夫君從來都是大司馬大將軍,從來都不是我的夫君——」
「言兒——」
「滾!」我掙開他的手,正要跑路,不妨霍大少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我派人堵他」。
好吧,霍大少,某記住你了!
等某人一覺睡醒,窗外已是艷陽高掛了,霍大將軍坐在床邊,目光平靜的看著窗外,很是入神的模樣,我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好像也沒什麼特殊的啊?
「醒了?」
「無慚呢?」
「回來了,」他低頭模了模我的臉,「玉娘,幸好你活不久了——」
我抽搐起來,請問霍大少,這真的是作為一名人屬動物能說出來的話嗎?
「起來?」
「不想起,叫玲瓏進來」。
「昨晚,夫人前腳走,李管事就起來了,去了維意軒,回來後又跪那里了」。
我嘆氣,果然我何言玉教出來的怎麼會實誠呢?
「他吃過沒有?」
「還在睡著,昨晚回來的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