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落幕。////
「你夫妻倆打掃戰場,看顧好齊妝和長風,我去找掌門師兄。」
楚無影吩咐一句,焦急往回沿路尋找。
這次齊休用通明幻鏡背面的幻瓏技能,幻化出風息歸土獸的模樣,獨自一人負責吸引血刀,是最危險的差事了。
當然,也只有他的寶鏡可以擔當此任。如今卻沒回來,楚秦幾人就和丟了魂似的,全然沒有取勝的喜悅。
齊妝活也不輕,獨抗九只築基圓滿的嗜血魔,竟比當年面對水珺影等一干金丹築基還艱難。關鍵嗜血魔物對飛劍腐蝕力太大,一戰打完,三十六柄心生蜂雲劍毀壞大半,只剩七柄還可堪用。
血刀失去神智之後,很容易就中計入陣,楚無影等人得以騰出手來救援,她人倒沒有受大傷,只是力竭。盤膝坐地歇息,順便照看昏迷不醒的秦長風,他吸入了些魔血之氣,有點迷了心,也無大礙。
而那化血幻陣中,地上的一灘膿血,便是血刀這輩子最後的下場。
他完全可以堅持很久,但失去血井之後,本就剩不下多少靈智的魔物更加愚蠢,血引遁無橋可用,就在陣內亂沖亂撞,很快被眾人聯手滅殺。
而血井中的寒毒和魔血還在繼續著激烈的爭奪,從早先的白煙滾滾,現已變成紅藍雙色煙霧交替升騰,詭異莫名,是個難得的奇景。
一只鬼鴉飛近灰袍人身邊,剛剛趕到的楚無影二話不說,揮刀影斬滅殺。
「掌門師兄……」
灰袍人正是齊休,楚無影感應到他還有氣,先是大喜,但看到他背後傷勢,心里又咯 一下。忍住悲傷,一邊想盡辦法救治,一邊放出傳訊焰火,趕緊召喚還留在血井旁的同門。
明貞攙扶著齊妝,潘家洛橫抱秦長風趕到時,又一只鬼鴉從地底冒出來,當頭再來一刀。
「我們快走!此地已連接出現兩只鬼物,不可久留!」
楚無影抱起人事不醒的齊休,也不管那黑土地里有多危險了,低空筆直飛入。依他的見識,齊休背上應該是中了血刀一記血手印,如今已魔氣入體,開始腐蝕擴散。此招乃血魔功法,修士中招往往很快便會全身潰爛而死,齊休能堅持到現在,而且傷勢還只剛剛蔓延到整個背部,已經實屬難得了。
「我們楚家,都不敢說可治好此傷,正好趙惡廉在醒獅谷,他御獸門肯定有法子,越快回到他那越好!」
楚無影急匆匆當先遠走,齊妝等人看了眼展仇失陷的地方,不約而同嘆口氣,轉身追上。
真正的風息歸土獸,自從被血刀弄斷了舌頭就根本沒有出現過,楚秦眾人一路有驚無險地穿過黑土地,順著來路往回疾行。
可憐兩只金丹修士魂魄制成的鬼鴉,全都死于楚無影的刀下,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
「混蛋!」
鬼修不知道在罵誰,頭蓋骨里的碧綠鬼火騰騰往外亂冒,心疼收起用過的空空魂匣,但他哪知道地面上的事情呢,依舊抱著希望再打開一盒,往陣中放入新的靈魂。
展仇斜斜靠在白骨牢籠上,仰面發呆,眼角已然濕潤。
就在剛才,他感應出一道因果之力,忽然離自己遠去了,就像是靈魂深處有個半掩門扉,忽然被風吹開,露出里面父母年輕時的容貌,並肩站在一起,沖自己微笑,微笑……
然後一切便都消失不見,父母消失的最後一刻,展仇分明感覺到他們目光中的慈愛、親情、欣慰,還有解月兌……
靈魂仿佛更輕靈通透了些,「了結因果,就是這樣的感覺麼?」展仇從未修過和因果有關的功法,但這次感受卻分外清晰分明。
「掌門師兄他們做到了呢,他們為我做到了……」
「不知道……」展仇不知道齊休等人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也不知道重傷的齊休已被楚無影等人帶著踏上歸途,但能很容易猜出來,這代價一定輕不了。
「謝謝。」他擦干淚,喃喃出聲。
「說謝有個屁用!死沼水再加,再加!」
面前鬼修誤會了他的意思,抽出白骨鎖鏈,連聲催促。
白骨陣中,一只新的鬼鴉再度鑽入重土中離開。
琵琶骨部位的白骨鎖鏈經常性的取出塞入,展仇已感覺不到什麼了,感應到靈力恢復一點,便吐出雙珠轉心瓶,倒了些死沼水出來。
鬼修毫不掩飾對這件法寶的貪婪欲念,但知道無法搶奪,也只能過過眼癮了。
兩人現在配合起來,已有那麼幾分默契,死沼水剛剛注下,一只靈魂便被摁在了里面,裹著一齊送入白骨陣中。
然後便是轉化,變鴉,飛去。
量差不多了,展仇將法寶收入,琵琶骨立即就被封住。
鬼修嘮嘮叨叨地罵,就顧心疼他那些靈魂,展仇只當是耳旁風,自動免疫。
覺得到時間了,鬼修的雞爪子,從懷里取出不知是第多少個魂匣。
慢條斯理的揭開,露出內里被封印著的沉睡靈魂,這次不是金丹修士的了,比較孱弱些。
魂匣的蓋子一揭開,展仇就感應到內里有一股熟悉的氣息,身形巨震。
「唯喻!?」
看著被鬼修緩緩捻在手中的那道靈魂,展仇難以置信,但無法不信,就是秦唯喻!
兩人在黑河峰陪伴修行了多年,早期甚至演練出了黑河水配澤蘭陣的聯擊之法,不可能認錯的!
「這個……」顧不得細想什麼,先開口,止住鬼修的動作。
必須救下他!
這不光是同門之義,而且齊妝全力幫助自己報家仇,現在秦唯喻靈魂近在眼前,光是一報還一報,也必須把秦唯喻救下!
鬼修果然,雙眼中鬼火一閃,看過來等著下文,手上動作自然也停了。
「呃,呵呵,你手上那個……」
倉促之下,只得盡量拖慢語速,給自己想辦法的時間,「那靈魂,未免也,也太弱了吧?」
裝作一副嫌棄的樣子,「金丹魂魄的鬼鴉似乎都沒效果,這只……」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
難得展仇願意談論鬼魂之道,鬼修來了興致,獻寶似的拿著秦唯喻的靈魂揮舞展示,「這靈魂之力,強大固然好,但也要看精神意志的。」
「比如這只。」
鬼修用拇指食指捏住秦唯喻靈魂,湊到展仇眼前,「這只生前舍身救人,視死如歸,意志強大而且靈魂純淨近乎無暇,說真的,要不是為了離開這鬼地方,我才不會拿出來用。」
秦唯喻靈魂被他捏著,直面展仇,熟悉的同門氣息在眼前晃來晃去,雖然靈魂仍被封印沉睡,但展仇總有種錯覺,似乎對方正在跟自己打招呼呢。
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將秦唯喻靈魂撈到手中。
「欸~」
鬼修哪知道他的心思,手一抬,不讓他拿到,「這只靈魂做成的鬼鴉,如果再不行,我估計只有另外再想轍了。」
一邊說,一邊開始取下封印,下一步就是送入陣中了。
「道友稍等。」
展仇內心緊張無比,卻要努力控制自己的語調和表情,不能讓對方看出不正常來。「不知怎麼,我覺得和這只靈魂有緣,也想學您,呵呵,養一只帶在身邊。」做出笑臉,對鬼修說道。
「噢?」
鬼修眼中鬼火一亮,「好哇,你既然要學我鬼修之道,那是好事啊!」終于找到知音,令長期孤身修行的他興致大增,挪了挪多年未曾動過窩的**,坐靠近了些。
「不過這只不行,太強,不適合你這種初學者。」稍加沉吟,「先拿弱一些的練練手,弄沒了也不心疼。等我處理掉這只,就從魂缽里挑一只小的給你,包教包會。」
說完,隨手將秦唯喻的靈魂封印解開,一把往白骨陣法里摜去。
「不要!等等!」
展仇不防他突然就做,嚇得心髒差點跳出來,失聲驚叫,嗓子因為惶急,都變得有些尖厲了。
「咦?」
鬼修有點反應過來,狐疑地看看展仇,又看看手中靈魂,「你和這人什麼關系,說!」
雞爪子一指,便將展仇一邊眼珠子給挖了出來。
「呼,呼……」
靈力被封,疼得鑽心,只有靠大口呼吸來緩解痛苦。展仇知道,鬼修根本不在意生命和軀體,不能以單純的心狠手辣來形容他們,還是要盡力溝通,才有機會求個好結果。
「道友!你之所慮,無非死氣不夠而已,我答應,死沼水再加一倍,將這個靈魂讓與我,如何?」
「嘿嘿,當我傻的?這些天我也看出來了,再加一倍,只怕也是你這壺里的九牛一毛!」
「那你要什麼條件?」
「嘿嘿,你等著。」鬼修獰笑,指尖長出一枚骨刺,探進秦唯喻的靈魂里。
剛才封印已被解開,展仇能感受到秦唯喻靈魂正在蘇醒,懵懂和痛苦之意傳遞得分外清晰,就好像那只骨刺,是刺扎在自己心口一樣。
「掌門師兄曾經說過,我雖名為‘仇’,但報仇並不是我一切的目標,但他仍然為我冒絕大風險,入谷搏命。我上一個執念,乃是報仇,如今大仇得報,那個執念已經沒有了。而現在,我背負了掌門師兄、齊師姐、還有諸同門為我出生入死的恩情,我必須要報答他們!而這,就是我現在的執念!我一定要救出秦唯喻的靈魂,不能讓他落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一定要做到!」
展仇眯著剩下的一只獨眼,死死盯著鬼修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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