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機鎖定,兩人並不急著出手。
全身繃得緊緊的楚奪,看著面前閑逸自如,並未帶御獸門標志性伴獸下場的玉鶴,覺得自己氣勢有些落在下風,含怒冷喝︰「有何遺言,先交代了罷!」
玉鶴根本就沒把他看在眼里,連回答都不屑,手腕一翻,一個水滴形的通透玉?出現掌中,被他隨手丟到身前。
玉?白光一閃,消失在地面,很快便生長出棵白玉小樹,樹木枝杈不多,九根扇狀枝頭,各長了個扁圓形的果子,內里恐怖靈力激蕩,想必威能不小。
不過楚奪的注意力,全在樹木的主干之上,那里有兩只人性化的眼楮虛影,一閃一閃,感應過去,里面應該有只不知名的木妖器靈。
「哼!上來就用法寶護身,可是怕了?」
楚奪考量一番,這法寶雖然神妙,但應以防御能力見長,還可能被自己本命所克,心中反倒篤定不少。不急著出殺招,而是袖袍一揮,在自家身前,布了道冰牆虛影,靜觀其變。
冰牆玉樹,遙遙相對,將自家主人護在身後,一時間兩人如置身冰宮,本該血腥氣十足的決斗場中,光線折射出一片剔透晶瑩,倒令觀眾們生出正在悠閑賞景之感。
玉鶴要攻不攻,楚奪穩守待機,連交手都沒交手,兩人便開始了漫長的對峙。
……
若是前面築基修士比斗,這時候觀眾們只怕早就開始起哄喝罵了,但兩位金丹後期修士的生死廝殺,每一步自然大有深意,無人敢質疑一句。特別是那些下了重注的,眼楮一眨不眨,盯著靜靜矗立,如若冰雕的某方,試著代入進去,悶頭苦思,若是自己,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形。
「玉鶴上來就出法寶,已然露怯,那只木妖器靈,會被楚奪寒毒所克!能贏!」
南楚門包廂內,楚紅裳雙目放光,看著場中喃喃自語,關心則亂,她這完全是在安慰自己。
齊休此時卻目光呆滯,回憶起了百年往事。
自己對楚奪的感情是復雜的,要不是他,自己就不會深陷盜嬰一案,到現在都還沒有甩月兌。當年仙林坳,楚奪被追殺,將懷中嬰兒丟入正在湮滅的幻陣一幕,還深深印刻在自己腦海之中。
他嗜殺、凶惡,但對自己,其實並不很壞……
不,甚至可以說很好,雖然表面上次次都是等價交易,但自己付出的都是些什麼?
青玉秘傳?幫楚家盯著趙良德?盯著魏玄?養育楚無影?
這些事,哪個不能做?
楚奪幫自己的卻是什麼?拿下仙林坳,數次救命,在天引山把整個楚秦門都撈了回來。
根本不等價!
現在想想,應是楚奪因為拉自己參與盜嬰而產生愧疚,一直在變著法的找借口,補償罷了。
特別是盜嬰案發後,自己救了楚奪一命,他後來也沒殺自己滅口,不管實際內情如何,對身背嫌疑的楚家來說,都不是一個容易做出的決定。
雖然楚奪一死,自己在盜嬰案中,被暴露的幾率會大大降低,但明己心自問,自己還是不想他喪命于此的。
兩人都是為了門派,什麼事都干得出,甚至不惜自我了斷的人,楚奪當時要在仙林自戕,自己在幽泉地底,又何嘗不是想和霍虎同歸于盡呢?
楚奪盜嬰殺嬰殘酷嗎?肯定殘酷,但自己為還八十枚三階的債,就血洗了青溪山,又能好到哪去呢?
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以至于有些同類間的惺惺相惜了。
這屬于兩個男人之間,不可言說的默契。
雖然楚奪一直喜歡欺負自己……
「要贏啊……」齊休心中暗道。
……
「叮!」
玉鶴摘下枚玉樹果實,再次先動,果實打在冰牆之上,爆出聲輕輕脆響,打破了對峙的均衡。
冰牆被震得現出條條裂紋,那枚果實在蛛網般裂紋的中心,生出長長的根部,順著裂縫,直往冰牆各處鑽。
「無用之舉!」楚奪隨手補一道冰寒靈力,冰牆又堅固了些,和樹根之間摩擦爭奪,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音。
又僵持了下來。
「打得也太不爽快了!」
萬事知藏身在觀眾之中,咬著毛筆尾端,臉色比誰都痛苦,「這寫出來沒人看啊……」哀嘆一聲,將前面大段細描戰況的詞句劃去。想了想,添上幾筆,‘玉鶴鮮見與人交手,長處在修為身家,爭斗經驗遠不如楚奪,慢戰對其有利。’
就這麼糾纏了一炷香功夫,冰牆上已經爬滿了細細密密的根須,有些客大欺主的意思。
萬事知眼力果然不錯,但楚奪其實根本就沒打慢戰的意思。冰牆上根須拓展地盤,同時也將他的身形遮掩其後,一指輕點,冰牆自爆碎裂,趁亂屑橫飛的時機,飛劍激射而出,直取玉鶴命門。
玉鶴立刻御劍架住,兩人飛劍都不是凡品,勝負全在劍訣之上。
楚奪以為能穩壓他一頭,沒想到御獸門修士本該不善使飛劍,但玉鶴常年身著道袍行走,修的也是道家功法,劍訣一道上竟很有造詣。
楚奪劍走偏鋒,陰損狠辣,玉鶴一板一眼,中正平和,雖然處于守勢,但毫無破綻,自保無虞。
兩人都不是靠飛劍吃飯的,放任飛劍在空中糾纏,玉鶴同時打出兩枚果實,一左一右,分進夾擊。
九枚果實還剩六枚,這何時是個頭,楚奪再容不得他這麼糾纏下去,祭出一面護身小旗,然後駢指如勾,直接點向對方身前的玉樹本體,背後有只藍色蠍子虛影,搖頭擺尾,身周冰寒煙霧彌漫。
「咦?」
玉鶴感覺到危險,伸手將自家玉樹連根攝起,但已然晚了,附近地面出現一個蠍尾虛影,尾部彎鉤,在樹皮上蹭了一下。
玉鶴本想將玉樹法寶收回體內,但就是被蹭破那點樹皮,寒毒立時擴散,來不及救,頓時中招。木妖器靈驚慌嘶吼,面對蔓延開來的寒毒,絲毫反抗之意都沒有,只在玉樹內部亂沖亂撞,做垂死掙扎。
「好毒的蠍子!」
玉鶴顧不得心疼法寶,搶下兩枚未被寒毒侵入的果實,便急速後閃。
跟上想取其性命的七芯蠍尾奪法寶晚了一步,擊在空處,楚奪暗嘆一聲可惜。
「 !」
先前打出的兩枚果實在楚奪身前撞擊爆炸,將他小旗防御轟得四散,甚至整個比武場,都為之顫抖不休。三位中人急忙出手鎮住威能散逸,說起來,當年高廣盛建這個比武場,最多考慮到築基等級的比斗,金丹後期對轟,已有些不堪負荷了。
楚奪為了爭那一瞬間的擊殺機會,選擇身形不動,硬抗下來。
爆炸煙霧散去,楚奪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似乎沒啥大礙的樣子。
再看玉鶴,玉樹里的木妖器靈已躲無可躲,被寒毒入體後,連聲哀嚎,木妖虛影越漲越大,最後如泡沫般爆開,魂消魄散,世上再無一絲蹤影。
玉樹法寶失了器靈,又被寒毒凍住,跌落塵埃,踫得四碎。
法寶連心,玉鶴精神立時委頓下來,差點站不住,連忙往自家嘴里狂塞丹藥。這還是他見機得快,要是將法寶收回體內,等于以身嘗毒,小命立時就要不保。
「就這點本事?」
楚奪獰笑著用手指擦拭掉下巴上的血跡,然後在自家眼前輕輕捻著,「搞得跟什麼高人一樣,我差點被你詐到了。」
七芯蠍尾奪一擊快似一擊,玉鶴將搶回的兩枚果實打出,化作兩根怪藤,被一奪一個,寒毒入體,還沒發揮出啥威力,就凍成冰塊,一命嗚呼。
再取出一塊硬玉盾牌法器,人縮在後面,辛苦抵抗。
還要不時應付楚奪神出鬼沒的本命蠍尾勾。
……
「笨蛋!」
楚希鈺看著場中左支右拙的玉鶴,氣得將手里的小冊子一把丟到地上,「生死決斗,連對方根腳都不屑看,是該說驕傲呢?還是愚蠢!」。
樂川慢悠悠走過來,俯身撿起小冊子,打開念道︰「南楚楚奪,金丹後期,本命乃四階七芯奪魂蠍的某變異品種,身具不知名寒毒,極為霸道。法寶七芯蠍尾奪,金丹以前所修功法是……」
念完後咂咂嘴,「玉鶴身具九頭玉種本命,卻給自家法寶弄了個木妖器靈,正好被這變異七芯奪魂蠍本命所克,還真是倒霉透頂……」
楚希鈺眼眶一下子紅了,「都是我害了他!」
「哈哈哈!」
樂川大笑,「你急什麼,玉鶴、玉鶴,他這外號也不是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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