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南宮嫣然將自己雙眼遮住,躲進秦長風的懷里,根本不敢看這一幕。
說老實話,她對齊休只有敬畏,沒啥感情,但楚秦門這株參天大樹的倒下,是她萬萬不想看到的。貼著夫君令人感覺溫暖安全的胸膛,想起嫁到棲蒙派的那位族里姐妹,先前還笑她家元嬰老祖死後就再也抖不起來了,沒想到眼下自己要面臨更慘的情形。齊妝月兌離,齊休身死,以後的楚秦門只有築基修士,這種夫家,不光是被娘家那些碎嘴姐妹嘲笑的事了,生存都要成問題
才想到這,包廂內楚秦眾人的悲號聲忽然一轉,又變成興奮的歡呼。
抬起頭來一看,剛剛還在仰天長嘆,作態放棄抵抗的齊休,此時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霍白身側,將手暗金大棒舞得虎虎生風,竟走起了悍勇無匹的近戰路數。
「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她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鳥人怎麼可能束手就擒,沒一句真話滿肚坑蒙拐騙,滿肚壞水」
伴著柴藝憤恨的話語聲,一聲脆響,手的茶杯也被捏成齏粉。這麼多年下來,靈木盟在楚秦門手里吃虧吃大發了,本以為今日是齊休的必死之局,沒成想打了幾個回合,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場上躥下跳活潑得很,怎能不氣
幻瓏翔,齊休這一年苦修出來的成果之一,以前遙及閃加幻瓏閃可以兩段閃現,這幻瓏翔更進一步,第一段閃現後,原地和目標地點出現的都是幻象,而他的本體可以選擇其一現身。用這招第一段逃出了五虎拍門,惺惺作態說了一番頹喪認命的假話後,再用第二段瞬閃回原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齊休會某種瞬移遁法呢。
從當年古吉所創的靈猴身法開始,然後趙瑤發展為遙及閃,秦長風再借之領悟星閃星遁,而齊休的幻瓏閃幻瓏翔又是遙及閃的另一個分支,雖還屬于身法類肯定不如遁術好用,但在這生死關頭,能憑借這招在諾大的擂台自由來去,也算是十分強悍了。不過此招必須借助寶鏡背面幻瓏之意的籠罩才能使出,環境需求較為苛刻,所以一開始齊休便讓寶鏡高懸。
破掉霍白的伴獸,但是後續身家戰打不贏,他立刻轉變策略,先詐上一詐,然後借幻瓏翔直接返身近戰。一寸短一寸險,要想活命,就只有從險求了
金剛真言棒法有十八打,多年下來,天賦稀爛的他只學會四打,這一年臨時抱佛腳將第五招學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著大棒,‘立劈,↑橫掃,‘劈空掌,‘回馬,,五招挨順麻溜地往霍白防御帳篷上猛砸
‘哼,,
伴著每一擊,口真言還呼喝不休,天空的寶鏡此時也翻了個面,不再是七彩幻瓏,而是清澈明淨如湖水般的通明一面,一只通明靈龜器靈探出青綠色的頭部,口吐出剛剛從莽古陰陽珠里分出的純陽之氣,齊休得了此氣加持,本來稀松平常的棒法使得是至剛至陽,爆裂無比,才敲了幾輪,竟真的要被他敲開霍白的防御。
霍白這邊,雙虎絞殺再度撲空,寬袍大袖的齊休竟然敢跑過來近戰更是令他始料未及,自身防御被幻山沉海棍轟得震顫不休,氣得終于失態,不顧連續使用五虎拍門和雙虎絞殺的龐大消耗,將再次落空的虎頭奪召回手,「狗才也不打听打听,我御獸門修士何曾怕過這個」
御獸門素來崇尚力量,除了御獸,就是對近戰之術研究最深,霍家家傳就在這虎頭奪上,喚作伏虎奪法,高達四階,哪里會怕齊休這三腳貓的二階棒法。護身帳篷眼看要壞,索性不要了,將身上皮衣撕破,只留條斑斕皮褲,悍勇地抄起虎頭奪正面硬憾。
別看他面相有些小白臉,一身的腱肉和爆脾氣,還是不月兌御獸門粗曠野性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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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交擊,這聲巨響終于突破了擂台防護罩,連黑河道宮之外都能听到了。
黑河坊,各色人等紛紛駐足望向道宮方向,不知情的趕忙打听,楚秦之主與御獸門修士決斗是個不小的事情,靈茶鋪、拍賣場、坊內各處,這已成了今天唯一的話題。幸好上次思過山一戰後,南楚門對楚秦門的庇護沒人再有疑慮,否則齊休若死,按白山散修的性早就吆五喝,組團想著去楚秦領地里趁火打劫了。
兩股近在咫尺的金丹巨力撞在一起,正好勢均力敵,無數元素與靈力碎片從虎頭奪和幻山沉海棍交接處散逸開來,化作巨大的一朵蘑菇雲,將兩人身形徹底籠罩在內。
又是連續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爆炸和更大量的氣雲,除了一些高階存在,大多數人連場形勢如何都看不清了。
「蠢貨蠢貨蠢貨」
樂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頭,罵一句,拍一下椅的扶手,恨不得自己沖下去替霍白作戰,「齊休那廝怎麼打得過你奧妙全在鏡里,先破鏡,鏡啊」
正如他所言,近戰之道上,齊休同樣不是霍白對手,全靠了天空的本命寶鏡,還有莽古陰陽珠里那縷至陽之氣,如果沒有器靈渡氣,其實根本撐不下霍白一擊。
可惜,霍白還是不能做到如齊休那般冷靜。
話說回來,齊休丹論做的是全知現在大道,本命天賦甲己心,修行的又是通明經,同階修士里如果光要比冷靜一門本事,幾乎是不敗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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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戰以來最劇烈的聲響過後,,一個人影從爆炸氣雲里被拋射出來,如一團爛泥般貼在了擂台邊緣的防御罩內壁,本來鮮亮赤紅的道袍已成了破衣爛衫,一縷縷地掛在身上,僅能遮羞,不是楚秦之主齊休是哪個。
‘呼,呼。,
打到現在,他還頑強的活著,大口大口吸著氣,懶得再動一下。
所有包廂里的觀戰修士,注意力全放到了場,霍白原本站立的地方。
「輸了?」
柴冠、樂川若是坐在一起,會發現兩人現在的表情腔調簡直一模一樣,都是一臉鐵青,死死盯著場,一半不甘,另一半又有希望霍白還活著的希冀。
「贏了?」
燕南行,古熔,甘不平和楚秦眾人和他倆的心態正好截然相反,看向場的目光一半是喜悅,一半是擔心。
仿佛賭骰時,揭開盅的那一刻,擂台場上的煙霧漸漸散去,霍白全身血肉模糊,杵著虎頭奪顫巍巍地站著,雙眼緊閉,面如金紙。脊椎斷了的斑額雲紋虎被他護在身後,真正的虎目,圓睜,死死瞪著貼在防御罩上的齊休,恨不得生吞了他。
「優勢?劣勢?」
這下就連趙天普這名元嬰都看不清形勢了,看剩下的氣力,還能站著的霍白明顯在齊休之上,但是看傷,他似乎又比全身上下沒一處破皮的齊休重多了。
但兩人一虎都無力再戰是肯定的,燕南行和古熔交換眼色,「這不就是說合的大好機會麼?」繼續之前的打算,兩人抹開老臉,直接叩開了御獸門包廂的大門。
「……我倆也是和霍家老祖一同進醒獅谷的,他隱介藏形之下,我們哪能辨認,逞論害他了齊休一樣如此,兩家談不上有什麼仇,平平為了些意氣之爭,打到如今這步田地也差不多了,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來又是何必?」
听他們說明來意,樂川沉默不語,只把目光看向場,對他來說,既然簽下了姚青顧嘆炮制的那份契約,以後對齊休還真沒啥好辦法,想弄死他,這次決斗是唯一的機會,至于霍白是死是活,關他屁事,怎麼可能同意燕、古二人的說合。
再說了,門里元嬰修士在場,也輪不到自己決斷。
包廂里的霍家修士倒是有些意動,他們看向此地唯一能做主的人,元嬰修士趙天普。
沒成想趙天普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上了決斗場,就是為了分出個勝負,意氣之爭也是爭,只要是爭,我們御獸門人就半步不退」
說完,扭過臉去,仍由燕、古二人垂頭喪氣地告退離開。
「 ……」半柱香之後,霍白嗓里傳出微弱的聲音。
‘噗,
接著,他吐出口濃濃的黑血,右手開始動作,極緩慢地伸向儲物革囊,過了許久,才模出了一枚丹藥,又一寸一厘地挪向嘴邊。
而齊休還是老樣,除了呼吸起伏,再無一絲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