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楚秦之地的宗門和家族們忙完自家的登仙大典,便留幾個低階弟守門,傾巢而出,往思過山趕來。
古鐵生,單本命琉磺地火,一百一十一歲,金丹修士。
他的金丹大典,是齊休勝霍白,楚秦門聲勢再攀高峰之後的第一件盛事,內外都有意願辦得宏大隆重,操持起來後,請來的不請自來的,竟弄出了萬仙齊聚的場面。不過這個萬實際上不過大幾千人,有些名不副實,而且大部分都是低階練氣修士,質量上差勁得很。
但能有此聲勢,已算極難得了。
「唉可憐我一個化神家族出身的大小姐,到你家來天天要操持家務,累死個人……」
南宮嫣然自然是那個被齊休指使得團團轉的人,萬人聚在思過坊,事物之多可想而知,腳不沾地,大典還沒開始就累得和狗一樣,好不容易偷得清閑,便縮在秦長風懷里撒嬌。公事上,她是個好權的,攬著山都、天引兩山的礦場,門里的庶務,黑河峰的試煉等差事。私事上,預備秦長風結丹,還生養了一兒一女。
不過一對兒女都是凡人體質,眼下都未滿十歲,暫時帶在身邊。她日過得充實忙碌,根本沒有心思修行。
「難為你了。」
秦長風還是俊美如昔,和妻相擁,活像對小姐妹。
「只是沒生出個有資質的兒女……」
門外,兒女們正在玩耍,南宮嫣然看著他們,心里又怪舍不得的,「等年紀一到,就得送出山門,到時候就要受苦了……」翻個身,眼神炯炯盯向秦長風,「你說,能不能把咱家兒弄個凡人領主做做?」
「我們在,他們的生活就有保障,我們不在,那些虛名只會是他們的負累罷了。」
秦長風就是右山秦氏的天,真想將凡人領主之位轉給自家兒,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但他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再說我是內門出身,結丹之後便能晉升長老,他們一樣不用搬出去,隨我們住在山門里,多好。」他今年一百零八歲,也已臻築基大圓滿,有古鐵生這個兒時玩伴的刺激,他已下定決心,計劃五年內結丹成功。
「對哦。」南宮嫣然想想也是,又開始憧憬夫君結丹後的生活,扳著手指數道︰「古鐵生夫妻倆一個煉丹一個煉器,積蓄極多,古熔又贊助了一大筆,他結丹,幾乎沒用門里的積蓄。掌門說了,到你結丹時,大庫給我任意取用,加上我們的積蓄,還有娘家也能支持一點兒。」
「嗯,我這次結丹,大概會去摘星閣租一座洞府,比古鐵生在離火城的花費肯定要高出許多,辛苦你了。」秦長風將妻抱緊了些。
「摘星閣我們從未相與過,不知品行如何?」
「在白山,算是講規矩的了。」
「總歸不把穩,不如還是去我家的齊南城?」
「摘星閣的靈地,對我星辰本命有益,這事我已決定了。」
「好吧。」
兩人正說著體己,外面虞清兒過來找,她是虞景後輩,也已于前年築基成功,初始家族里面,算是和南宮嫣然關系比較好的。
他來找,無非是些門的瑣事,無奈,南宮嫣然只得別了秦長風,隨她出去處理。
剛出洞府不遠,便看到顧嘆跟在莫劍心後面,領著熊鐵壁、祁冰燕、佘一山、敢瓏、沙諾等附庸家族大小頭目,幾十人互相談天說笑著,熱熱鬧鬧地往齊休的掌門洞府方向行去。
當年被顧嘆反悔掉盟約,導致姜炎沒有落到娘家手里,南宮嫣然心里一直有根刺,「哼他回來倒是能參與機密,我反倒盡忙些糟心的瑣事」立馬小聲咒罵,發起了脾氣。
身旁的虞清兒只當沒听到。
南宮嫣然生氣歸生氣,也不可能在那麼多外人面前去下顧嘆的面,兩邊交錯無話。
「唉老齊的架越發大了,想當年,他就是這個……」
被晾在洞府外老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熊鐵壁現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伸出個小指頭比劃著,其他族長下意識站得離他遠一點,沒人敢接茬。
只有沙諾生冷無忌,反唇相譏道︰「得了吧,說當年,當年你家戰輸了個五比三,被全白山引為笑談,當我們不看萬事知的書麼?」
一句話戳到熊鐵壁軟肋,把老頭氣得吹胡瞪眼,半天找不到話反駁,一口氣憋著差點沒喘上來。
「咳咳,大家稍安勿躁,掌門許是有事耽誤了……」
本來是齊休讓領人過來,結果卻許久不開門,是有些失禮了,莫劍心頗為尷尬,正說著,‘轟,忽然一聲巨響,洞府門被不知什麼法術炸得稀爛,在門口的數十人無一例外,被巨大的氣浪和伴隨而至的元嬰威壓震得全都躺倒,修為不濟的,當時就暈了過去。
幾個築基後期倒是看清楚了,是有團火熱紅影從轟開的洞府門口沖出來,一閃不見,根本來不及看清形容相貌,思過山外很快有萬丈紅雲燃起,也是一樣,瞬息之間便消失在北方天空的盡頭。
「掌門」莫劍心和顧嘆兩個爬起來就往里沖,生怕齊休有事。
「這不是南楚老祖麼……」
楚紅裳的標志紅雲,大家都認識,能有如此威勢的,除了她也沒別人,「難道反目了?」熊鐵壁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心暗凜,稍稍拂去身上的碎石灰塵,馬上跟入。
進去一看,齊休倒是好端端地,只是拿手捧著半邊臉,手掌縫里依稀能辨別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不消說,被楚老祖賞了個嘴巴。
「這?」
和楚紅裳的關系,是以楚秦門為主的體系賴以生存的根基之一,四大附庸家族不能不搞清楚,互相打了個眼色,推祁冰燕出頭探問。
「呃……」
現在的齊休,簡直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也沒想到,楚紅裳突然偷偷過來,說是有個什麼稷下城的試煉資格,一定要她親自送。本來是好事,可是自己不知怎地,明明知道犯那傲嬌女人的忌諱,還是嘮叨著責怪她亂跑危險。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吃記耳光加不歡而散。
「沒啥,呵呵。」于笑了兩聲,「坐坐…」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說話。
「沒事就好,呵呵。」外面一片狼藉,客廳倒是沒事,眾人找位置坐下。
齊休的靜室,沒預備那麼多人的座位,按勢力尊卑,誰坐誰站,誰前誰後,倒是很快就極默契地處理好了,畢竟在楚秦門麾下幾十年,已不用再爭吵溝通此類小事。
「呵呵。」
「呵呵呵。」
金丹掌門被人看到了尷尬事跡,而另一邊則巴不得沒看到這一幕,雙方坐定,突然都找不到話題起頭,你笑兩聲,我笑三聲,場面尷尬至極,廳仿佛有股冰冷的穿堂風吹過。
「打臉好哇打臉說明關系近,我們還配不上被楚老祖打臉呢你們說是不是?」沙諾這時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高聲拍了記不著邊的馬屁。
無人附和,只是換來又一陣尷尬的于笑聲。
齊休臉一黑,狠狠瞪了沙諾一眼,再糾結下去沒完沒了,索性也不寒暄什麼的,直接提起正事,「是這樣的,趁鐵生結丹大典的機會,把你們叫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商量商量楚秦之地的未來走向。」
肉戲來了,眾人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側耳靜听。
「我呢,從沒于過打壓你們各家各族的事,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這些年相信你們也看在眼里。但丑話也得說在前頭,放任你們壯大了,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讓我楚秦反受威脅。」說到這,眼神有意無意,落在了熊鐵壁身上,一字一句道︰「大家要明白一點,我,不是個濫好人。」
「咳咳。」
熊鐵壁面色微變,于咳兩聲避開目光,終于還是沒有答話。
其余家主不明白始末,自然不會發聲。
躲在齊休身後的顧嘆打出暗號,沙諾立馬從人群里竄出來,激動大喊︰「齊掌門有什麼交代,就直說了罷我們都支持」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代表了,偏偏這時候還沒人敢出頭反駁,「對。」「我們支持。」「支持……」只好陸陸續續表明態度。
「你他喵的一個齊休的野兒,還好意思跳出來演雙簧」熊鐵壁在心里把沙諾罵了一萬遍。
「好」
齊休一拍扶手,很滿意沙諾這一回合的表現,「具體安排,由顧嘆和你們商量吧」
說完,起身離席,回到後堂一邊療臉上的傷,一邊研究楚紅裳送來的試煉信物去了。
「說白了,就是如今各家依附我楚秦,但是名不正言不順,互相之間,還是要多一些責任和義務。」
顧嘆這算是第一次主持機密大事,規矩地將自家和齊休定好的‘陽謀,道出。
「思過坊利益,我楚秦門願意拿出來,收入歸公大庫。」
「日後楚秦事務分兩塊,根本大事,由楚秦掌門齊休乾綱獨斷,其余經濟庶務,由各家參與的一個合議會掌控…
「還有些具體約定,大家久在白山,自然知道靈木、連水等門派是如何操持的,照葫蘆畫瓢,不合時宜之處再慢慢商量,不急。」
他一條一條林林總總說完,所有人都明白了,楚秦門這是要收網,將各家一口吞下,成立楚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