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少年臉上的表情太冷淡,言傷走進鳳薇樓的時候,耳邊都還回蕩著謝笙的聲音。
他明明可以不笑,明明白白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但他偏偏就是笑著,雖然冷淡脆弱,但卻無懈可擊。
「我不曾玩弄你的感情。」
「但我感覺不到夫子的誠意。」
這個少年,明明難過絕望得不行了,但卻偏偏就是逞強的想讓別人覺得他無所謂,明明就已經臉色蒼白,但卻偏偏還是保持著笑意轉身離開。
他的笑讓她感到心疼。
望著少年並不高大的背影,言傷張了張嘴,到最後還是沒有叫住他。
圈圈紅色綢緞包裹了鳳薇樓樓梯的扶手,手指模上去是又涼又滑的。同院長一同走上鳳薇樓的樓梯時,言傷耳邊還回蕩著謝笙的聲音,心不在焉,腳上不知絆到了什麼東西,竟是直接就要摔下樓梯。
院長低叫了一聲匆忙伸出手來,但他年老體衰哪里承受得了她的體重。明白這一點的言傷在剎那間避開他的手,直接去抓了綢緞。
綢緞意料之中的從手心里滑掉,言傷閉了眼楮準備承受摔下樓梯的痛,但下一秒天旋地轉,她被人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姑娘還好麼?」
言傷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正氣凜然稜角分明的臉。救他的男子緊緊抱住她的腰,語氣里帶著幾分關心。
這可真是話折子里最狗血的相遇。這樣想著,不由覺得有趣,言傷神色柔和了幾分,掙開他的手臂面無表情搖頭道︰「我已無事,多謝。」
那男子外貌出挑,氣質出眾,大約是被身旁女子眾星捧月慣了的,見她感謝他出手相救時,並未面帶桃花露出愛慕的神色,眸光里不由閃出幾絲好奇。然而他還來不及多說其他話,院長已經笑了起來。
「夏夫子,這便是我跟你說的田絳佑田先生了。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在教導學生方面自有他的一套辦法,你還不快見禮。」
言傷心中覺得有些不快,因為院長的口氣實在太像是要介紹這田先生給他做夫婿。然而院長卻是她的長輩,最基本的面子是要給的,于是言傷像尋常男子那樣拱了拱手︰「見過田先生。」
田絳佑微微驚愕,隨後嘴角浮出個頗感興趣的笑來,也拱手回禮︰「久聞夏夫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言傷所扮演著的夏浮梓向來是最反感這些繁文縟節的,微微低了頭,不去看田絳佑毫無顧及直視著她的目光。見她這樣做派,院長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神色,但田絳佑卻似沒有看出她的冷淡,已經是斯文有禮的讓到了一旁。
「夏夫子,請。」
言傷疏離而有禮的點了頭,上了樓後便安靜坐在一旁不說話,只讓院長同田絳佑兩個人推杯換盞。鳳薇樓是這附近有名的酒樓,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言傷夾了一塊肥膩多肉的炖排骨進碗里,望了許久,最後在心中無奈得出結論,比起這些一盤就需要尋常人家幾日花銷的排骨,她還是更愛謝笙粗粗在煨土豆下煨熟的排骨,飽浸湯汁,香濃可口。
「夏夫子,怎的不吃?」
田絳佑為言傷夾了一只螃蟹到碗中,言傷道了謝,卻是沒有去踫螃蟹。見院長望過來,目光里有不快,她終于是伸筷,夾了如意球下的青菜葉子到碗中,小口吃了起來。
院長同田絳佑兩個人之間氣氛熱絡,甚至談到了以後要田絳佑到書院里來講課一試的事情。言傷卻是一個人默默地吃掉了幾片青菜葉子,隨後視線一轉,正看到窗子之外下起了小雨,滴落在梧桐上,發出愁人的滴滴答答聲。
她更想念謝笙了,想念他做的飯菜,想念他臉上溫和的笑,想念他身上廉價清淡的皂角味道。
「滴答滴答……」
縴瘦少年站在梧桐樹下,抬起頭久久仰望著那扇窗戶,里面不停傳出杯盞相踫,把酒言歡的聲音。這其中也有她的聲音,並不大聲,但是他卻听得清清楚楚。
有男子熱情搭話的聲音︰「夏夫子,平日里喜歡讀些什麼樣的書?」
接著便是女子似是漫不經心的回答︰「只要是街邊買得到的書,我都會看。」
「……這樣挺好,市井奇談寫好了也是引人入勝的。」
「談不上引人入勝,打發時間罷了。」
「我這里倒是有幾本有趣的書,講這世界真實模樣的,可以借給夏夫子一看。」
「多謝。」
……
謝笙緊緊握著拳,身上被雨水濕透,深藍色衣服都緊緊貼在身上,更顯得他瘦弱不堪。
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雖然在她的面前很瀟灑的離去,但是因為記掛著她要同別的男子見面,他最終還是跟了過來。他沒有錢,進不去鳳薇樓,只能在窗子下僵硬的站著,像一只忠誠的幼犬,保護著她。
不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保護著你。
不論你是怎麼想的,不論你想不想跟我扯上關系,你都是我重要的人。不想輕易地放開你,更不想輕易地把你交給別人,那樣我會不甘心。
一只白女敕女敕的小手忽然拉住了謝笙的衣角,謝笙仿佛已經變得麻木和遲鈍,頓了半天才慢慢低下頭,滴落在他長長睫毛上的雨珠一顫,滾下地面。
「……阿簫?」
謝笙遲疑著張開了唇,明明滿臉都是雨水,他卻覺得喉嚨干澀得厲害。
「哥哥,給你傘!」
謝簫眼楮里全是水汽,一邊抽抽搭搭的哭著,一邊把撐開的青色舊傘從頭上拿下來,要遞給謝笙。謝笙穩住他的動作,任由傘上的雨珠順著手指尖滑進衣袖里,涼得嚇人。
「不必……阿簫,你一個人找到這里來的?」
謝簫一面委屈的用謝笙衣角抹眼淚,一面哭得更厲害,平日里糯米般黏軟的聲音此刻也是澀啞的︰「哥哥你把飯做好了就自己出了門,讓我不要等你用飯。可是我一個人會怕,所以我就一直等著哥哥,結果等了那麼久也沒看見哥哥回來,我只能一路問過來。阿簫本來很听話,沒掉眼淚的,天黑了,我怕有吃人的怪物才哭出來的……我好怕啊……哥哥,你不要阿簫了麼,你為什麼一個人呆在這里淋雨,你的身體會壞的,哥哥……」
謝笙見他一張白淨小臉哭得全都花了,衣衫也都被雨水打濕了一些,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在他的面前蹲□去,將他抱進了懷里。
謝簫一進他的懷中便心酸的嚎啕大哭,絲毫不管不顧他的衣衫是冰涼濕透的。謝笙只能輕輕拍著他小小的後背,聲音忽然也帶上了濃重的顫音︰「對不起,都是哥哥的錯……哥哥只顧著自己,從來沒想過阿簫會怕。以後不會了,阿簫,原諒哥哥,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雨水還在滴滴答答的低落,謝笙懷中抱著謝簫香香軟軟的小身體,只覺得這天氣真冷,直冷到他的心里去了。
半晌,他牽起謝簫的手,為謝簫把傘撐好,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又是那樣蒼白的逞強的笑。
「阿簫,我們回家罷。」
「我不回家,我要陪你在這里等夫子。」
謝笙手指一僵。
謝簫似乎是明白些什麼,使勁吸了吸鼻子,聲音里還帶著委屈的哭音︰「哥哥,你給阿簫的銅錢阿簫都還存著,用這些錢我們可不可以進去找夫子,這里太冷了,哥哥你會病的……」
謝笙的笑意一直未變,他揉了揉謝簫的頭︰「不必了,這座樓不是屬于我們的地方,我們進不去,也沒有那個必要進去。」
這座樓不是能夠屬于他的地方。
這種感情不是能夠屬于他的東西。
夏浮梓不是能夠屬于他的人。
這些,都是他不該奢求的東西。
只能放棄。
「阿簫,不等了,我們回家罷。」
「好!」謝簫滿眼水汽牽著謝笙的手,吸著鼻子用力點點頭。謝笙往燈火溫暖的窗子里又望了一眼,這才低眸,望向一直擔心盯著他的謝簫輕笑了一聲。
兩個人手牽著手,共撐著一把傘,在雨幕里漸行漸遠。
「阿簫,要不要哥哥背你?」
「不用,阿簫很厲害的,能自己走路!」
「……哥哥很擔心,你要是摔倒了該怎麼辦?」
「哥哥你那麼瘦,背著我要是摔倒了才更可怕呢!」
「……」
謝笙輕笑著,心里明明沉甸甸的,但他就是想笑,仿佛只要能笑出來,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被原諒一般。
「阿簫有沒有听話吃過飯才出來找我?」
「有!我還在土豆里翻出好幾塊排骨呢!」
「……是麼,都好好的吃掉了麼?」
「沒有……」謝簫的聲音里忽然又帶上了哭音,他拉了拉謝笙的袖子,哭得十分難過︰「阿簫知道,哥哥是特意給夫子做的排骨。昨日夫子夸哥哥做的排骨好吃,哥哥就翻出了很久以前畫的畫,拿去賣給別人,換了一小塊排骨。哥哥,阿簫都給夫子留著呢,夫子什麼時候才會來吃呢?」
謝笙抬了抬頭,逼迫自己望著陰沉的夜幕笑出來︰「她啊,也許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謝簫哭得更難過了,抽抽搭搭幾乎不能呼吸︰「可是昨天夫子明明說,會嫁給哥哥的,她明明說過的啊。」
「……何時?」
「昨天啊……嗚……」
心跳加快,身體僵了半天,謝笙終于一笑,抬手輕輕揉在謝簫柔軟的頭發上。
「夫子是大人,大人有時候並不會對小孩子說真話。阿簫,那句話你不要當真,夫子以後只是夫子。」
作者有話要說︰圖小番外
男︰我不能給你性福,要不我們分手吧。
女︰……
男︰你走吧,不要回頭,不要看我哭的樣子!
女︰……
男︰你怎麼還不走,你不要可憐我……
女︰老娘倒是想走,你還在我里面……老娘動不了……
#該死的繪畫者!#
傳說中該死的繪畫者︰頭頂黑雲蹲地畫圈圈夫子和別的男人在喝酒,夫子嫌棄我的排骨了……夫子和別的男人在喝酒,夫子嫌棄我的排骨了……
收到微生慕雪妹紙扔的龍宛轉圖,樹夏妹紙扔的超巨型翡翠交圖,磨人的仗賤珊璞醬兔妹紙扔了一幅背飛鳧圖,你們扔的全是圖,才不是棒棒糖呢哼~
ps︰作者是個不會寫虐的人,虐什麼的我都是亂寫噠,真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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