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听面面相覷,唯劉少華不以為然,他揚脖喝掉杯中酒後說︰「即便是這樣,那蔡書記還不是沖著你牛主任是他女婿才選擇掛點咱村的,要不然,誰有這麼大的面子呢?」在座干部一听,也都附合道︰「是啊,是啊,我們也敬牛主任一杯。」
春子解釋幾次說自己不再是種養辦副主任了,但大伙就是不听,春子也沒辦法,就由著他們叫了。酒過三巡,劉少華突然拉著春子嚴肅地說︰「牛主任,雖然縣委辦在咱村掛點辦了些實事,但你也知道,對于這麼多鄉親來說,還只是一杯水一車什麼來著?」春子說︰「杯水車薪。」「對,就這意思。」劉少華接著說,「要想真的使鄉親們都走上致富之路非得有大動作才行。」春子不解,問︰「那劉書記的意思是?」劉少華說︰「具體要怎樣做我們還沒想好,但我們都認識到沒有一條好路通向集鎮可不行,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別說鄉親們致富難,就是趕集也不方便。」坐在一旁的村主任也說︰「是啊,這一年多來,在縣委辦的幫助下,我們只是把幾個村小組之間的砂石小路給修好了,全村通向集鎮的大路卻還是老樣子,你回來肯定也是看到了的,坑坑挖挖,很不好走。」
「這我當然也深有體會,可是,我怎樣幫忙呢,要是我這幾年在外掙了大錢就好了,可惜沒有,慚愧啊。」春子無奈地笑笑。
劉少華搖搖頭,對春子說︰「我們絕不是叫你私人掏錢的意思,而是想請你向你老丈人蔡書記好好說說這事,只要他大筆一揮,修路的資金就有了。」
春子頓時陷入了沉默,原來這才是村委會一班人宴請自己的真正目的,但不管怎樣,他們也是為了全村人好,所以春子心中並不埋怨。
「修好通往集鎮的公路大概需要多少錢呢,你們向縣委辦提起過嗎?」春子問。
劉少華說︰「我們認真算了一下,修一條通往集鎮的水泥公路至少需要100萬元,我早向縣委辦的領導匯報過了,他們說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暫不列入包村工作計劃,好像蔡書記也是這個意思,說什麼建設農村公路需統籌安排,財力緊張,不能操之過急。」
春子說︰「既然這樣,那我也沒有辦法啊。」
村主任在一旁說︰「你不同,你畢竟是他女婿,你出面找找蔡書記,他能不照顧你的情緒嗎?再說,我們縣里每年都要修路,修這也是修,修那也是修,干嘛不想辦法將錢投到咱村呢。」
接著劉少華也是一番道理,讓春子很是為難。他當然也很想為家鄉辦點大事,可是自己哪有他們想像的那麼有能力,他知道岳父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被說動的人,更何況自己剛與岳父鬧得不愉快,自己哪還好意思再去求他。
因此,春子只得回絕大家。看著他們失望的神情,春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找了一個借口逃也似地邁出村書記家的大門。劉少華雖然率眾村委會干部禮貌性地送春子到門前,但春子明顯地感覺得到,他們的臉色比較難看。
就在春子滿月復心事回到自己家中之時,突然听鄰居說老書記牛雙全出大事了,生命垂危之際口中念念不忘的是他久無音訊的女兒牛芳玲。春子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緊︰牛雙全到底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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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在科技種養的熱潮中,牛雙全傾盡家財,花費七、八萬元購進了一頭公鹿和四頭母鹿,母鹿雖先後都生產了仔鹿,但由于林源公司不來回收仔鹿及鹿產品,牛雙全始終無法找到銷路。後來,在省、市、縣幾級政府的努力幫助下,科技種養戶才陸續銷出了部分農產品,牛雙全的仔鹿及鹿產品也找到了一些銷路,但大都沒有收回成本,一氣之下,牛雙全將剩下的鹿都宰殺,拉到市場上當牛肉賣了。回家細細一算帳,自己辛辛苦苦兩年多不說,還虧了兩、三萬元,牛雙全因此郁悶了好久。
為將損失的錢賺回來,一年多以前,牛雙全買了兩頭母豬飼養,情況還挺好,一年下來,產下的幾伙仔豬賣了有六、七千元,因此增添了牛雙全的干勁。然而命運總是愛捉弄人,牛雙全這次差點丟了老命,正是他喂養的母豬直接造成的。
這天臨近中午,牛雙全讓老伴田桂花去將豬食弄好,自己則拿了把鐵鍬來到豬圈,準備將豬的糞便歸到一邊,以免被豬踩成爛泥,不好收拾。
由于豬圈建得矮,經太陽一曬,里面氣溫很高,牛雙全干活時,便只穿了條短褲衩。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短褲衩上。由于兩褲角開口較大,牛雙全的胯下之物毫不費力地進入一頭花**母豬的視線。要在平時這也沒啥大不了的事,但此時的母豬正餓得慌,等著吃食,望著牛雙全胯下那東西一蕩一蕩的,也不知啥玩意,以為是什麼好吃的,更覺口舌生津,頓時盟發了要吞吃它的。
牛雙全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顧叉開腳干活,將豬糞一鍬鍬歸到一旁,可就在此時,花**母豬伸長脖子,朝牛雙全的胯下張嘴就是一口,可憐牛雙全當場昏厥過去。
過了沒多久,牛雙全老婆田桂花提著裝滿豬食的木桶來到豬圈,被眼前的情形也差點沒嚇昏過去,只見牛雙全側倒在豬糞上,兩腿之間滿是鮮血,再看那花**母豬,口中嚼得正歡,田桂花一看那豬嘴上的血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操起扁擔就朝母豬狠狠打去。豬被打得亂叫,慌亂中踩了牛雙全兩腳,急得田桂花眼淚直流,趕忙過去將牛雙全扶起,口中直呼︰「雙全,雙全,你怎麼啦,醒醒,醒醒。」見牛雙全仍在昏迷中,田桂花才向門外大叫︰「出事啦,快來人啊,快來救人啊。」
牛雙全被人抬著出了門,田桂花走時輪起扁擔對著那花**母豬又是一陣猛抽,口中罵道︰「這沒人性的畜牲,那東西也是你能吃的嗎,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說著,也隨即出了門。
牛雙全先是被送到了村里一赤腳醫生開的診所,醫生見牛雙全的兩個全沒了,嚇了一跳,說情況十分嚴重,需立即送往大醫院。田桂花嚇得大哭,特別是面色蒼白的牛雙全醒來時口中直念叨︰「我見到芳玲了,我見到芳玲了。」隨後雙目緊閉,更讓田桂花魂飛魄散。無奈兒子在煤礦未歸,因此只得請幾個叔伯兄弟及佷子們幫忙將牛雙全送往縣醫院。
雖然請了輛農用車來載牛雙全,但由于牛磨村通往集鎮的道路坑坑挖挖,所以前進速度還是很慢,把隨行的那伙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了集鎮,請鄉衛生院的醫生作了些緊急處理後,趕緊又送上了一輛面包車,飛也似的向高峰縣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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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听說牛雙全慘遭母豬毒手,不僅象征男性生命力特征的兩個「蛋」沒了,而且生死未卜,心中不知是喜還是悲。想當年,牛雙全與春子母親有染,由此引發一系列悲劇的產生,牛雙全有著不容推卸的責任,如今,他卻被自己喂養的母豬吞食了,這難道不是報應?
但春子一想到牛芳玲,又不禁對他們的遭遇充滿同情。飽受辛酸的牛芳玲剛被送進戒毒所接受強制戒毒,現在她父親又弄成這樣,這真是他們應有的懲罰嗎?就算是,也不應該懲罰心地善良的牛芳玲啊!
春子來到母親的墳前,將心中種種疑惑和煩惱都訴說了一篇,包括回來後從未與人提起過的戴子慧,以及與她相關的種種離奇遭遇。
母親的墳始終是沉默的,但在春子看來,盡管母親不發一言,卻一直在靜靜地傾听,所以自己與母親是心靈相通的。其實春子並不需要母親回答什麼,能讓他如此痛快淋灕地訴說,也是無比暢快的事。
當插在母親墳前的三柱香快要燃盡的時候,春子也準備離開了,臨行前,他復又跪在墳前,對母親說︰「我又要離開這里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對不起家鄉,也對不起母親,但無論我身在何處,這里永遠是我的牽掛。」說完,朝母親的墳三叩首,爾後回家。
回到家中不久,堂兄又過來喊他吃晚飯,春子推辭了片刻,怕兄弟說自己見外,只好隨他而去。去時,春子一再言明只吃這一餐,不好天天打擾,總算得到了堂兄的同意。
春子原本住兩日就打算去深圳,但由于牛雙全突遭橫禍,使得春子臨時改變了主意,準備在家多住幾日,待得知牛雙全傷情的最終結果後再啟程。難道春子如此牽掛著曾給他家帶來災難的仇人?抑或是想親眼看著他得到可悲的下場?並非如此。而是他想到自己就要去看望牛芳玲了,如果連她父親是生是死這樣重大的訊息都置之不顧,自己又如何算是她的好朋友。如果牛雙全有幸月兌險,倒可以不向她提起,如果牛雙全死于非命,該不該告之于她?對于後一個問題,春子還無法想像,他只知道,走之前一定要弄清楚牛雙全是生還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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