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頭顱被砍落得畫面不停在天罡腦中盤旋,恨意蔓延整個身體,包括執劍的手。////馨兒的爺爺人頭落地,緊接著又是一劍砍落了馨兒父親的腦袋。
「闖關失敗。」
七彩寶鑒中每一關中宣布成功失敗的聲音竟都不一樣,這次宣布失敗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伴隨著「闖關失敗」天罡的身體居然開始倒退,退到來高府之前,退到與桂樹妖王決斗,再退到闖入空城,退到造仙官,退到父親被殺,最終還是倒退到了關卡開始的地方,天罡再次回到無憂無慮的十歲。
一個人的童年總是讓人難以忘懷的,孔子說,人之初,性本善。
天罡打小就是一個聰明善良的孩子。天罡還記得農歷五月,在荷塘邊上樹捉知了下水撈蝌蚪的事。
說是荷塘,其實也就是百十來個平方的池塘,只是荷葉滿池晨露如珠而已。黑色的蝌蚪在荷葉下擺著細細的尾巴,一會兒像一團化不開的墨,一會兒又成了自由組合的文字了。
天罡記得小時候夏天是有許多蜻蜒的,穿著紅袍鼓突著眼楮,扇動著透明的羽翼棲息在荷葉上。
夏天的枯水期,河床幾乎都是裂縫,天罡和幾個小伙伴爬過一條河坎,穿過東南風中漸漸枯黃成熟的麥地,和幾聲若隱若現的布谷鳥的叫聲,就能看到翠綠的蘆葦包圍的荷塘,碧綠的荷葉貼著淺淺的水面,一只青蛙鼓著大嘴,正在狩獵著不遠處的一只昆蟲。知了可勁地在老榆樹上叫著,天罡一會用一根沾著晨露的蛛網的竹竿捉知了,一會坐在池塘邊的樹蔭下看青蛙捉蟲。
"魚!魚!"天罡一邊拉著小伙伴的褂子一邊大叫著。天罡發現了荷葉下,淺淺的清水里正游著一群鯽魚。不由分說地跳下了荷塘,捉起魚來。
水很淺但淤泥很深,烏黑的很肥,怪不得荷葉大得像把傘呢!天罡開始還盡量地不弄髒衣服,可那些狡滑的魚-會兒便把天罡搞成了三花臉,衣服像從狗屁_眼里拉出來的。
天罡與伙伴們滿荷塘地瘋,不-會滿塘的清水變成了一池墨汁,荷葉東倒西歪的,被泥漿賤得綠-塊黑-塊的,與他們的三花臉相映成趣。////
魚被嗆暈了,在黑水里無精打釆地吐著泡沫,只要用手輕輕一撈便能捉住。待天罡瘋夠了,準備上岸回家時才發現一池碧綠的女敕荷竟被糟踏得不堪入目——
剛到家不久,荷塘的主人便找上門向天罡父母告狀,天罡見形勢不妙,聞風而逃,伏在屋後的麥地里直到天黑,才偷偷模模地回家……
天罡此時沉得童年的知了還在可勁地叫著,一片正在拔節的麥子上,洋溢著的,好像還是兒時的陽光。
天罡想起童年,想起父母,禁不住淚流滿面……
天罡的闖關之路又得從頭開始,故事沒有改變,結局也沒有改變。就這麼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循環著,失敗當然也是接踵而來。
唯一不同的是,關卡每循環一次,天罡就對馨兒的愛多一些。也就是對馨兒的這份愛,對結局起到了至關重要的變化。
同樣的地點,天罡用同樣的動作舉劍欲劈掉馨兒的父親、爺爺的頭顱為父報仇。
「不要。」馨兒重復著之前每一次闖關都會說的話。
天罡也與之前一樣回望了馨兒一眼,並未停下手中的劍。
但當馨兒撕心裂肺地告訴天罡,天罡劍下的是她的父親與爺爺的時候,天罡卻猶豫了,如果殺了馨兒的父親、爺爺便成了馨兒的仇人,馨兒不可能原諒自己,即便馨兒原諒了自己,那也不會與殺父仇人相戀。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怎能就此放手,若這麼做即是不孝。天罡不知該如何抉擇。
正在天罡糾結不定時候,馨兒的爺爺似乎有話要說。
「既然你與馨兒相識,不妨听我講個故事,故事講完你再為你父親報仇也不遲。」馨兒的爺爺說道。
「你能看到馨兒?你能看穿我的隱身術?」
「我看不見馨兒,但我與她朝夕相處二十年,她的聲音我還能听不出來嗎?」
天罡沒有言語,但心里在想︰就听他講個故事也無妨,順便理清混亂的思緒。
「念在你是馨兒的爺爺,有什麼故事你就趕緊講,待你講完我便取你人頭。」
「當年,我們一家還住在封城,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帶著幾個隨從洋裝成商人來到封城。他很健談,很快就融入了封城,並在一家酒樓與我兒子結識並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不久兒子便把他帶回府上居住,待他敬如上賓,與他飲酒、下棋、切磋武藝。
但我們卻都沒發現,他接近我們是另有目的。
他偷取了封鎖魔窟法器的破除之法,不但破除了魔窟的封鎖還與桂樹妖王達成了交易。
最令人深惡痛絕的是他居然殺死了我的兒媳,把尸體交給了桂樹妖王,欲用我兒媳的身體為他的妻子借尸還魂。」
說到這里馨兒的父親淒然淚下︰「我待他如知己好友,甚至如兄弟般,他竟然欺騙我,還殺死了我的妻子……」
在場的所有都能听出馨兒爺爺的故事中說的他,馨兒父親口中的他就是天罡的父親,天罡自然也不例外。
「不可能,我父親不是這種人,絕不可能!」天罡不願相信從馨兒爺爺處听到的話,不願相信自己的父親竟是如此卑劣,如此不擇手段的人。
「就是你父親,化成灰我都認識,這輩子我都忘不他的樣子,你跟他長得一模一樣。」馨兒的父親激動地說道。
「母親真的是他的父親所殺嗎?你們不是告訴我母親是病死的嗎?」馨兒責問道。
「我們不想讓你帶著仇恨生活在痛苦的回憶中,所以將你那段時間的記憶全部封存了起來。我們搬到這里就是不想再記起往事,不想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中活著。」馨兒的爺爺說道。
馨兒埋頭痛哭,難怪自己有段時間的記憶一直模糊不清,不管怎麼努力回想都想不起來。
「不,不可能,你們撒謊,你們全在撒謊,貓妖你不是知道那座空城發生的所有事情嗎?你告訴我,他說的不是真的。」听天罡的語氣,仿佛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他說的是真的,那個外鄉人真的殺死了他的妻子!」貓妖答道。
天罡沉默了好久後,毫無預警地怒吼一聲︰「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貓妖被天罡的怒吼聲嚇退了幾步,聲音微顫︰「我當時也不知道那個外鄉人就是你父親吶。」
天罡跪地對著馨兒的父親磕了不知道多少響頭後說道︰「對不起,這是代表我父親向你道歉。」
接著,天罡又對著馨兒的父親和馨兒的爺爺連續磕了幾個頭︰「對不起,這聲對不起是因為我將要殺了你們為父報仇。听你們這麼說我知道我父親是混蛋。但即便我父親真的是個混蛋,那他也還是我父親,殺父之仇不能不報,殺了你們之後我會以死謝罪……」
馨兒從身後緊緊抱住天罡︰「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我父親死,不要我爺爺死,你們都不能死,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天罡轉過身來,右手輕撫馨兒的長發,左手施展法術將馨兒與貓妖的隱身術收回,馨兒和貓妖漸漸出現在眾人的視野。
「傻丫頭,你要好好活著,這些仇恨與你無關。」
「也與你無關。」
「如果我听我父親的話躲在暗格中,沒有親眼看到父親被殺死那該多好……」
「如果你死了,就沒人肯娶我了。如果你把我父親、爺爺都殺了我就沒有親人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對不起!」就在天罡轉身欲報殺父之仇時,馨兒的爺爺趁天罡不備竟一掌打在了天罡的腦門,天罡立刻昏厥了過去。
只留下一聲唉嘆繞梁而行,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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