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藍,滿地都是純白的積雪。一支黃梅上的雪粒輕輕抖落,少年自梅樹旁的小徑而來。
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膚色如記憶里白皙,俊臉微冷,只是此時的他眼神在笑。淡淡的小酒窩自右邊的臉頰浮現。
雲仲笑看著他,打趣︰「小倬怎麼來了?」
「大表哥好,」少年向雲伯問好,轉對雲仲道︰「二表哥,大伯母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晚上別忘記陪她去後山小廟。」
少年把話說完,目光轉向縮在最里面的人,似是喟嘆︰「容晚你來啦。」
「你跟小妹認識?」雲仲有些意外的問。
「初中同學。」還不等容晚說話,容天明已經先一步開口,看向殷倬的眼神格外警惕。
雲仲來回看了看兩人,最後將目光落在殷倬身上。
心里暗嘆,殷倬居然跟容晚認識,而且關系並不一般。
他想起殷弈,忍不住搖頭,有些事情看來是注定的。
當雲仲分神之際,殷倬已經繞過橫在自己面前的容天明,走到容晚旁邊,「我听說你來京城有些時間了,一直沒回玉景山?」
面對許久不見的初中同桌,容晚難得露出笑容,仰著頭說︰「今天剛回來。」
一直沒有做聲的雲伯打量著兩人,忽然開口︰「正好我有點事想找小仲跟天明幫忙,要不小倬帶小晚去玩一會兒?」
「小妹怕冷。」容天明立馬開口拒絕,雲伯和雲仲皆是一愣,隨即有些無奈的笑。
倒是容晚看了雲伯一會兒,開口︰「正好雪停了,我去外面溜達溜達。雲大哥有什麼事情要我哥幫忙的話就先去吧。」
容天明有些意外,望著容晚好一會,那雙跟容晚極為相似的黑眸,帶著一絲探究。
最終,他也只是點點頭。
看著容晚走出雲家老宅,殷倬有些為難地看向雲伯,再看向容天明,然後用一種很謹慎很小心的聲音,說︰「剛下過雪路不好走,我怕她一個人……」
他一邊說著,腳下已經往門口跑去。
「去什麼去!」瞪著殷倬離開的背影,容天明不悅地嘀咕,以前在江寧的時候,這小子就跟自己妹妹不清不楚的,這會兒來了京城還跟著黏上來。太不要臉了!
雲仲挑挑眉,容家的男人都是這種德性?容小ど怎麼一點沒遺傳過來,反倒學了一肚子壞水。
……
走出雲家老宅不遠,有一大片草坪,零星栽著幾株紅梅,容晚踩著雪走進草坪,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雪後的空氣,冷得清新自然,隱隱還能聞到一些草木香味。
跟著出來的殷倬,靜靜站在她身後,有些出神。
「你在京城好嗎?」站在雪地里的人的人,聲音有些疏離,清清淡淡的,很是熟悉。
殷倬垂下眼眸,靜靜想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還不錯,你呢?」
「還行吧,前段時間不小心被人綁架了一下,也沒其他事。」容晚轉過身,望著離自己有些距離的少年,不意外地看見他眼中的愕然。
「你沒受傷吧?」同樣清冷的聲音,帶著少年獨有的稚氣,語氣里是單純的擔憂。
容晚像要分辨他的表情,卻意外的現,眼前的少年竟然越來越像殷弈,即便眼中有些波動,面上也是冷冷的。
她點點頭︰「受了點小傷,流了點血。」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剎那,殷倬的眼中閃過一絲駭然,回過神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容晚炫目的笑容。
「你,你……」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內向?唔,也不對,以前你也不怎麼說話。」容晚左手托著右手,右手托著下巴,調笑道。
殷倬在容晚的笑容下,顯得有些別扭,白皙的臉上染了點微微的紅色。
「你……傷好了?」
「好了。」容晚眯起眼楮,暗暗問自己,這麼調戲一個小正太是不是有點幼稚?
「何止幼稚,簡直禽獸!」巔峰突然冒出來。
「滾!」容晚怒。
殷倬就這麼看著眼前的人,思緒回到很久遠的那些日子,容晚還是跟他印象一樣,霸道,愛捉弄人。
「喂,什麼呆?」
「啊?」殷倬措不及防地看向她。
容晚翹了翹嘴角,望著他,眨巴著眼楮,一臉古靈精怪︰「我們堆雪人吧?」
殷倬呆愣愣地望著她,身後是白得純淨的雪,黑色的長在風中飛揚。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天地間的所有事物仿佛就這麼靜止了一般。
三千凡塵之中,仿若之余他和她兩個人。
「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回飄散而去的思緒,聲音有些低啞的說了一個字。
望著殷倬那副傻傻的樣子,容晚一時好笑,心中卻說不上來的輕松自在。
她是不是太久沒有停下來,好好玩一場了?
如此想著,堆雪人的興趣越加濃厚。
一邊踩著地上厚厚的雪,一邊招呼依舊站在旁邊的少年,「快點啊,我們先搭個身體。」
「……」
「喂,等等,這腦袋也太小了吧?」
「……」
「再加就變成橢圓形的了!」
「……」
「殷小倬,你怎麼這麼笨啊!」
「……」
「圍巾,圍巾拿下來,給它帶上。」
殷倬抬起頭,望著凍得雙手通紅的人,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灰色圍巾,動作有些生澀地在她脖子周圍繞了一圈,小聲說︰「我把手搭上去就好了,你休息一會兒。」
正一臉興奮的容晚,臉色一滯,手上的一捧雪簌簌落地,她望著殷倬的眼神盡是茫然。
「怎麼了?」似是察覺到她的一樣,殷倬有些奇怪的問。
听到她的聲音,容晚回過神,「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說著,她往旁邊退了一步,讓出位置,靜靜看著殷倬。
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雪人,身上插著用紅梅枝做的手,還沒有眼楮和鼻子。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堆過一個雪人,大概一米高,紅紅的圓鼻頭,長長的樹杈手,很愛。
「對了,我能下學期就要去b國了。」殷倬把拍了拍手上的雪滓,背對著容晚,語氣清朗,目光卻看向漸漸泛起暮色的天邊。
「b國挺好。」容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有些蒼白的回道。
過了幾分鐘,殷倬轉回頭,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幫你搭了那麼久雪人,就這麼一句?好歹說一句一路順風不是?」
「一路順風。」容晚老實的說。
「……」殷倬伸手扶額,無奈︰「突然有種想打你一頓的沖動。」
容晚眯起眼楮瞪了他一眼,隨即動作極快地彎下腰,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用力捏成團,眼疾手快地砸下毫無防備的少年。
還在暗暗難過的殷倬,只覺的臉上一冷,再看容晚,居然已經跑到十米開外處。
一邊追一邊彎腰撿雪,「容小晚,你等著。」
「我去,我忘記自己穿著高跟鞋,你跑慢點啊!」容晚一邊跑,一邊很不要臉的跟身後的人討價還價。
這種時候,不乘機抓著打她一頓已經不錯了,居然還讓人跑慢點,她怎麼不讓人站在原地等她跑得追不上為止。
更無恥的是,容晚一邊說,一邊彎腰撿雪,腳底下穿的高跟鞋比跑鞋還得勁。
再次中招的殷倬,氣得眉頭直跳,追著人猛地把手里的雪球丟出去。
丟出去的雪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線條流暢的拋物線,惜離容晚還有些距離,眼看著就要要墜落在容晚身後時,正逃跑的人突然止住腳步。
「砰!」雪球砸在她背後,留下一個淺白色的印跡。
「你們在這里干什麼?」冷冷的聲音,徒然響起。
突然看到來人的容晚,瞬間收起張揚炫目的笑容,面色如常的望著比自己高了一個腦袋還多的人。
垂眸,「殷大哥。」
殷倬愣了片刻,幾不聞地嘆息,「大哥。」
「嗯,二嬸在找你。」殷弈看了一眼殷倬,語氣冷然。
殷倬望著容晚,他就靜靜站在那里看了五分鐘,無聲地揚起一抹笑容。
仿若棠梨花開。
「容小晚,我先回去了。」冷冷的少年音,不帶一絲情緒。
容晚卻感覺出了什麼,緩緩點了點頭,「有空在一起玩。」她說著,自己跟著笑了笑,也不知道下次自己想玩的時候,會是多久之後。
望著殷倬離開的背影,容晚的眼中帶著一絲淺淺的緬懷。
那其中的意義,蘊藏著久遠至前世的追思。
站在她身後的殷弈,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圍巾,眸光冰冷。
「我也回去了。」容晚轉頭,對上殷弈冷若冰霜的眼眸,緩緩開口。
幾個字,淡淡的,盡是江南女子才有的軟糯清甜。
殷弈居然有種深深的挫敗,那淡漠如水的聲音,仿佛凌冽如刀的寒風,卷進他的耳朵,一下下敲擊著他的心髒。
「我送你回去。」任憑心如冰霜一般寒冷,他依舊不忙這次來找她的目的。
容晚望著他,忽然開口︰「殷倬也遇到那些人了?」
「關心他?」殷弈悶悶的問。
容晚扯了扯嘴角,抬起頭望著他,「算是吧。」
「嗯。」
一個字,充滿無奈而悵然。
到底是在回答容晚的問題,還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
「你干嘛?」這人真奇怪,容晚瞥了他一眼,目光不期然落在他的肩頭。
冰雪的水痕,在厚實的風衣上暈開了一圈又一圈。
原來他一直站在那株紅梅下。
------題外話------
如此文藝的章節名,太特麼符合我高貴冷艷優雅霸道的氣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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