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娛樂圈的人,每個人都有一個理由。可能百分之八十的人為了成名,百分之十的人熱愛演藝,百分之五的人偶然機遇,還有最後百分之五的人懷揣各種不為人知的內情。
沈磬磬一腳沾濕鞋的時候正好大學畢業。她不是學院派出身,要模入圈子免不了一番辛酸。和身旁那些眼望著成名,做夢都會喊著我要當明星的女生,沈磬磬進入這個圈子的理由要深沉很多——報復。
不論如何她通過母親的老相識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環藝娛樂里謀到了一個培訓生的名額,還是最不靠譜的那種,隨時可能被踢出公司。但光是這樣已經讓她花光了身上幾乎所有家當,要不是當時有季在,她很可能還沒開始演藝事業就先餓死街頭。
培訓生,只不過是個有點好听的打雜工。像她這種不是科班出身的人,不可能像他們這樣手握資源,能夠在學校的時候就認識各個導演,被選去試煉。她在公司里一個禮拜也沒有一節正式的課程,通常能夠進來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門路,她不同,她沒有靠山,也沒有讓人一眼記住的姿色,每天在各個部門之間跑腿,偶爾能跟在公司安排給高級培訓生開設的一些普通課程的班上旁听,而另一些專業課程她就沒有資格了。
天生得來加上後天境遇塑造了沈磬磬好用心計的個性,每當她看到電視里善良單純的女主角就忍不住想笑,在這個社會里,這種女人不是天真無邪被人吃,就是白痴裝傻被人欺。社會是虛偽的,人人都給自己套上個面具,你不戴面具,最後一定成為槍靶,正因為大家都是虛偽的,所以也就無所謂虛不虛偽。
她早就給自己做了界定,她絕不會是電視里溫柔可人的女主角,只會是心計詭詐的女配角,但她要在社會這個大的舞台,做女主角。
所以,沈磬磬並不在意給別人做下手,哪怕是最讓人瞧不上眼的活她也干,她不會像那些迫不及待找機會的女生那樣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四處討好,想要成功就必須隱忍。正因如此,她的存在逐漸成為一個常理,別人說話也不會避著她,也讓她听到了很多內部的消息。比如哪部電影就要試鏡了,但是是非公開的,某某導演打算在公司里內定幾個配角。
那個時候沈磬磬目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猶如登天,她要接近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听聞寧末離神出鬼沒,只出現在高層會議上,所以沈磬磬以為見到寧末離至少要等她成為這家公司的藝人之後,那應該是很久遠以後的事。
可那天,沈磬磬到現在依舊記得很清楚,那是個下雨天,她幫一個三流小明星的助理給那個三流小明星送衣服到片場。從片場回來後她被那個暴雨淋得全身都濕了,正擔心一會去見季會被他罵,听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
沈磬磬當即止住腳步,走廊上空空蕩蕩,雖然踫到過幾次有人在這里練哭戲,但這個哭聲顯然不是一個大人的哭聲,這是孩子的哭聲。
沈磬磬循聲而去,哭聲不大,一抽一抽的。最後,她在安全通道的拐角處找到了聲源。
雖然臉上哭得稀里嘩啦的,可似乎一直忍著聲,不敢放聲大哭,猛然間見到沈磬磬許是嚇著了,張著沒長齊牙的小嘴一動不動,而眼淚還含在眼眶里打轉,大眼楮忽閃忽閃,水靈水靈,散了的小辮子翹在肩上,還有那張小包子臉,萌翻。太驚艷了,她還沒見過長得這麼可愛漂亮的小寶貝。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沈磬磬就喜歡極了。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能讓沈磬磬放下心防變得毫無抵抗能力,一個是孩子,還有一個是季。
「親愛的,你怎麼啦?」
沈磬磬朝她走近兩步蹲下,那小寶貝立刻往後縮去,她的眼楮里毫不掩飾地透漏著驚恐。
和難搞的小寶貝打交道就要有耐心。這孩子大概和大人走散了,這個時間段公司里的人不是出動了,就是開會去了,她也不知道上哪給人找父母。索性就地坐下,開始跟這來路不明的小孩聊起來。
「你是不是在找爸爸媽媽?」
「你叫什麼啊?」
「餓不餓?我有餅干哦。」
「啊,你辮辮上的小花掉了,我幫你重新疏好好不好?」
沈磬磬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十幾分鐘,那小娃一點反應都沒有,從開始的驚恐到後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看你的臉也是濕濕的,我的臉也是濕濕的,但我擦干淨後就漂亮啦,你要不要擦擦?」沈磬磬拿出包包里的紙巾誘惑道。
那小娃還是沒反應。
小孩子的世界很奇妙,不是說進就進,他們可能壓根沒在听你說什麼,也可能正在試探你。沈磬磬當時陪著這個孩子直到天黑,又說又笑,又唱又跳,她身上的衣服干了又被汗滲濕了,可愣是沒讓這孩子開口說一句話,更別說勸她跟她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想想跟季約晚餐的時間就要到了,沈磬磬不免有些急,可是她又不好丟下這個孩子不管。
「親愛的,如果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給你變個魔術怎麼樣?很好玩的魔術哦,可以把你頭上的小發卡變沒哦。」
小娃瞪著她那雙無比圓潤的眼楮還是不說話。
沈磬磬估計這孩子有點自閉癥,但她在孩子身上的耐心比女人逛街購物的耐心還要好,于是她繼續攻陷這座小堡壘。然而,兩個魔術下來,這個孩子真是不給面子到家了。就在沈磬磬也開始頭疼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小寶貝粉女敕的小嘴突然動了動。
沈磬磬愣了愣,隨即有些激動地說︰「你再說一遍。」
小寶貝圓溜溜的眼楮里還有著些畏懼,但她還是又說了一遍︰「了了。」
「了了?」沈磬磬歪著頭念了一遍,真是個有意思的名字。
「乖了了,來,送你這個。」
如果孩子听話,一定要給獎勵,沈磬磬身上也沒什麼好玩的,就把掛在包上的一只小熊取下來送給了了。
「那麼,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小寶貝盯著手里的小熊沒出聲,沈磬磬就繼續說︰「了了,你怎麼跟……」
她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聲音之響連她都被嚇了一跳,更別說小娃了。
但還沒等她質問來人,在看到進來的人的瞬間她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不是沒在熒幕上看到過他,正因為看到的次數太多,關注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她早就把這個人的面貌深深地印在腦子里。
可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憑空出現在這里,眉毛鼻子嘴唇和記憶里的完全吻合,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超級天王寧末離,他是娛樂圈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出道的第一部電視劇就是主演,從此往後沒有一部片子不是主演,沒有一部電影票房不過億,幾乎所有導演都搶著跟他合作。他出的唱片上架一天就被瘋搶一空,唱片銷量紀錄只有他自己能打破,年末頒獎禮獲獎名單上佔據三分之一席位。短短五年便橫掃國內外重量級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但就在他演藝生涯的巔峰時刻,在被譽為最有可能沖擊奧斯卡金像獎的電影《一箭封喉》的首映式上,突然宣布息影,殺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在當時的娛樂圈掀起了驚天巨浪,轟動全國乃至整個亞洲,但本人在發表了這一演講之後再未出現,沒有人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也在那之後娛樂圈男藝人出現了一段青黃不接的荒涼期,根本無人能填補寧末離離開的巨大空缺。這個集英俊優雅智慧財富于一生的男人,在書寫下無法超越的傳奇之後,神秘消失,直到他以環藝娛樂總裁身份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
真正的寧末離遠比電影熒幕上的他俊美,尤其是那雙透著冷光的黑色眼眸美如黑鑽,那雙眼楮看著沈磬磬是俯視的姿勢,沈磬磬立刻聯想到雪地里的銀狼,月光下的王者,無關性別,只有美。
打斷沈磬磬發呆的是了了的叫聲。
「爸爸!」
然後小寶貝整個人撲到了寧末離的懷里。
這一聲足以媲美寧大天王退出娛樂圈時造成的震撼。
後來沈磬磬才知道,原來了了確實是寧大天王的女兒,大名寧願,他有女兒的事一直保持低調,媒體曝光過一次,後來被寧末離強力封殺就沒人再提,對這個事實圈里圈外從不敢相信到逐漸接受,外界也一直挖空心思打探孩子的生母,可自始至終是個謎。寧末離憑空多出了個女兒,他溺女成性,但這小寶貝生性怕人,除了父親不肯跟任何人接觸,後來又多了個沈磬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沈磬磬輕手輕腳地從了了的房間退出來,然後忍不住捶起背來。
「睡了?」寧末離正戴著眼鏡看書,眼皮都不抬地問沈磬磬。
沈磬磬走到吧台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後才回答︰「嗯。」
了了很黏她,並且黏到一定境界,至多三天,如果三天看不到沈磬磬她就會不吃不睡一直等見到沈磬磬後才恢復正常,即使寧末離怎麼哄都無濟于事。因為了了很抵觸那些珠光寶氣的高級服飾,沈磬磬每次來見她都要先換了衣服。至于香水味,純粹是寧末離個人厭惡。
「今晚我看到安倩了。」沈磬磬給自己調了一杯雞尾酒,晃動著酒杯跟沙發上專心玩填字游戲的寧末離搭話。
沒錯,寧大天王喜歡這個透著無聊的幼稚游戲。
寧末離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後,說︰「選好下一部戲,票房要超過她。」
「有這麼簡單嗎?」沈磬磬輕笑,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角度坐下,「听說她下一部會和方舜合作,今晚的慈善晚會他們就是一同出席的。」
寧末離的嘴唇在落地燈的燈光下浮現出一層詭異的紅色,原本冰雪般的肌膚被淡橘色燈光照著,似乎不那麼冷了。
這時他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臉上透著一抹說不出的戲謔︰「搶別人的戲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舍得嗎,對前女友這麼無情?」
「前女友?」寧末離終于把視線調轉到沈磬磬的臉上,不陰不陽地嫌惡道,「你少給我惡心。」
他們倆人早就看清對方不是善茬的本質,所以在一起的時候也沒必要偽裝。沈磬磬暗道,就是這樣,什麼天王巨星,本世紀最完美紳士,女人最想嫁的鑽石王,大家都瞎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