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齊天磊得知宦佩因傷心過度罹患重病,傷心欲絕之下跟余氏請求要以平妻的身份迎娶宦佩。余氏明面上同意,暗地里卻使盡手段阻止宦佩入府,甚至不惜故意弄掉自己月復中的胎兒,好讓齊天磊心生愧疚而不敢再提娶宦佩之事。
當年,余氏只以為自己還年輕,況且齊府只有她一人侍奉齊天磊左右,總有一天她還是會再懷上孩子的,卻沒想到報應來得那般快,自此以後她用盡了法子,始終沒能懷上骨肉。她也因此更加記恨宦佩,宦佩原本是再無機會和齊天磊在一起的,偏偏夜萱從中作梗,讓她順利嫁到齊家。
夜萱……想到這里,余氏用惡毒的眼神瞪了夜萱一眼,都是這個女人!自從這個女人來齊府後先是設計讓宦佩嫁過來,接著又奪了自己的中饋之權。今日!涂大夫之所以會叛變,估計跟夜萱也月兌不了干系!
余氏越想越是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在眾人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來,還要露出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樣,著實把她生生憋出層冷汗來。齊天磊見余氏表情如此,只當她是想起往事痛心的,到底不忍,「即便如此,你也不該瞞著我的。」
余氏黑沉的眸子泛著水光,「月兒本就不得老爺寵愛,又怎好跟老爺開口說這事?何況……」余氏咬咬牙繼續道,「之前我尋遍天下良醫,遇到個人稱神醫的花之佩,神醫稱我的病可用巴戟天根治,我這才未如實稟報的。」
余氏說得合情合理,眾人倒也不好說什麼,夜萱始終一句話都沒說,但若水卻發出聲冷哼,「原來是個不會下蛋的雞!」若水這話得相當鄙俗,諸位女眷畢竟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听言面上皆是一紅,當驚駭的表情下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幸災樂禍。
「住嘴!」柳祖母將余氏護在身後,沉聲喝止若水,若水語氣一窒,但到底不敢再說什麼,柳祖母狠狠剮了她兩眼,轉向齊天磊道,「天磊,這事是月兒不對,她不該瞞著你。但當年之事誰對誰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這事就此作罷吧!」
齊天磊愣住,事情發展到此似乎也只能那麼著了,但他日後難免要落下偏袒正室的罵名。這樣想著,不由將探究的眼神望向夜萱。夜萱卻只是低垂著頭,似乎並沒注意到齊天磊的目光。貼在身後的手卻驀地收緊,她並不指望因此就能將余氏打垮,可是,齊天磊又憑什麼跟她要台階下?
余氏心思之歹毒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如果不是那日經柳弱風提醒後夜萱多留了個心眼,將平日里和齊府有往來的大夫都徹查一遍,也不會發現余氏和涂大夫之間過于頻繁的接觸。夜萱砸下重金,甚至不惜綁架涂大夫的家人,這才將他的嘴巴撬開,並讓涂大夫不得不站入她的陣營中。
夜萱因此不僅知道了余氏再不能有孕的事實,甚至還意外得知余氏已經派她的眼線在夜萱飲食中下毒,一旦夜萱有所不察,今日經涂大夫診斷後,她便會以得了會傳染人致死的瘟疫而被趕出府中。
夜萱又怎會猜想不到,一旦她被趕出齊府半步,等著她的必定是死亡,余氏不會平白留著自己這後患自尋苦惱。所以,今日即便是要余氏死也是不為過的,是她先存了害人之心,那就別怪別人心狠手辣。
屋內有難堪的沉默,齊天磊眼神深了深,他不信以夜萱的智商會看不懂他的暗示,可是她居然無動于衷!就在齊天磊即將要發怒前,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徹底剿滅那躥火苗,只剩下縷縷青煙,「老爺,夫人身子不適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難道你還忍心責怪她嗎?」
齊天磊抬眸,本就飽含愛意的目光此刻更是帶著絲欣喜,不愧是他最愛的女子,此刻最了解他心意的也就只有宦佩了……事情原本到此該告一段落的,奈何若水是個不消停的主兒,難得有擠兌余氏的機會,她必然不會輕易放過。
「話雖如此,但夫人作為當家主母竟帶頭欺騙老爺,是不是該小懲大誡以儆效尤呢?」在若水看來,只要能給余氏添堵的事,她都願意去做。
齊天磊疲憊地扶了扶額發,從前只覺得若水為人是輕浮了些,但到底不失可愛,可今日卻只覺得對她尤為厭煩,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道,「都退下,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在背後嚼舌根,從重處罰!」說完,甩袖而去,顯然氣得不輕。
若水臉色訕訕的,自從懷有身孕以來,除了夜萱仍舊時常對她視而不見,府里哪個人見了她不是點頭哈腰的?沒想到今日被齊天磊當眾沒了臉,若水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可也知道再多說無益,只能將火氣按捺下去。
柳祖母畢竟上了年紀,听這些人鬧了半天,也著實乏了,齊天磊一走她也很快離開。余氏身子仍舊虛弱,在下人的攙扶下才勉強下得了地,在經過夜萱身旁時,用僅有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音道,「這只是開始,你等著……」
夜萱同樣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這話也是我想對夫人說的。」接著唇邊便綻放朵詭異而妖嬈的笑容,朗聲卑微道,「夫人你走好,夜萱雖然不才,但定會盡力管好家中大小事宜,夫人你且安心養病!」余氏听言背後一僵,腳下的步伐凌亂到差點跌倒,好在被下人眼疾手快扶住,過了片刻才繼續離開,只是周身所散發的煞氣彌漫在屋里,久久不散。
「二小姐……」熙兒小跑兩步跟上夜萱,眼底有著濃濃的擔憂,「好險啊,今日這事怎麼會如此復雜,明明是金花受人指使要害若主子然後陷害你,可是最後怎麼變成余主子成為眾矢之的了?」
夜萱抬頭望了眼萬里無垠的青天白日,有一群烏雀從上空飛過,齊府宏偉的圍牆從南邊一直持續到北邊,佔據了大半個霍城。這座城池,里面暗藏著多少人渴求的富貴,可誰又知道它其實是一個牢籠,不斷上演著許許多多齷蹉的事情?
當初,夜萱只當嫁到齊府是她翻身的大好機會,事實也確實如此,可是誰又知道她的生活如履薄冰,所有的勝利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般,光鮮背後總是疼痛帶著傷?夜萱眼神迷離而無措,但這種情緒在她臉上彌留不過片刻,她黑如瑪瑙的剪水眸子很快又恢復一片清明。
幽幽嘆了口氣,熙兒到底還是太天真了,夜萱淡淡道,「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嗎,今日若主子出事不過是幌子,讓涂大夫查出我患有瘟疫才是最要緊的。」
余氏心思確實細膩,派金花設計陷害若水,如果若水因此流產,反正背鍋的是夜萱,于她並無干系。即便若水無事,又可以因此順理成章地叫涂大夫上府中把脈,然後余氏總會尋得一個恰當的理由讓涂大夫為夜萱把脈,接著便是夜萱中瘟疫的事了。
這招真是毒辣到,因為即使夜萱害得若水流產,事情也還有轉圜的余地。可是一旦查出是瘟疫,事情便涉及到府中大小上百口人的性命,到時不管夜萱有何依仗,齊天磊都必定會痛下狠心將她趕出府的。
熙兒听罷臉色便是一白,她向來性子豪爽,這些彎彎曲曲的腸子她是怎麼都理不清的,只是覺得有些冷森森的,「二小姐,我們以後還是小心為是。」她只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夜萱,急忙道,「我們還是回屋去吧。」總覺得呆在若主子屋里久了,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夜萱卻只是輕輕靠在樹干上,幽深的眼眸仿佛能容納下天地萬物,熙兒看她那樣子,好像是在等人?剛想開口問夜萱在等誰,卻見宦佩一身淺綠色長裙款款而來,宦佩本就生得極美,如今初為人婦,臉上泛著淡淡幸福滿足的光芒,看著就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此時,宦佩臉上神情卻是擔憂的,她快步走到夜萱跟前,小聲道,「夜姐姐,你方才怎如此行事?」宦佩年紀不大,心思也單純,可是卻是極為聰明的,方才齊天磊對夜萱的暗示她可是看在眼里,若不是夜萱遲遲不肯開口,她必定不會去搶這個功勞。
夜萱沒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宦佩,宦佩更是著急,「夜姐姐,你今日可是接連得罪了數人!往後在府里的日子可要加倍小心了!」余氏狠毒的眼神,若水落井下石的做法可都沒躲過她的眼楮,她心里是真的為夜萱擔心。
夜萱幽幽嘆了口氣,像宦佩這樣的女子是不會理解她的。宦佩是典型的三從四德女子,在她看來只要齊天磊對她好,那她便應該包容他所有的不是。可夜萱卻不是這樣的人,她從小受盡冷待,早就明白了與其靠別人給寵愛,不如自己去搏出路,也因此造就了她硬朗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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