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爺,你這麼說就錯了。」夜萱眼楮眨都不眨一下,聲音依舊冷冽無比,既然沒辦法給對方希望,那就一開始就打消他念頭地好,「我和雷老爺從來就沒有過任何關系,今日夜氏會來,也是替我家老爺來送賀禮給令妹的。」
雷鳴言幾乎要緊握雙拳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他向來強勢,從來沒有這般忍氣吞聲過,可卻獨獨拿眼前這個女人沒有辦法。過了會兒不怒反笑,「從未有過關系是嗎?那雷某便先行告辭,不過,還請夜氏保重!」
說著便轉身要離開,不想和正迎面趕來的夜靜撞上,「哎呀……」夜靜驚呼一聲,接著眼疾手快地扶住雷鳴言,臉上閃過抹羞澀,「雷公子去哪兒,怎麼如此行色匆匆?」夜靜聲音甜膩無比,夜萱冷笑,她來得倒是湊巧!
雷鳴言看也不看夜靜一眼,甚至是有些不耐地推開了她,聲音仿佛來自修羅地獄,「走開!」接著再次跨大步往前廳的方向去了。
夜靜臉上迅速閃過絲難堪,但很快恢復如常,朝夜萱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後,終究又換上副笑臉,「妹妹,姐姐可是找了你許久,原來你躲在這兒。前些日子我得了些壁布,听說吃了那東西對女子容顏有極大的好處,姐姐就想著帶了些來給你。」
「是嗎?」夜靜臉上極力裝出誠懇而姐妹情深的樣子,夜萱的態度卻非常冷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可不相信夜靜會有那麼好心!不過她也只在心里將夜靜月復謗個夠,面上卻沒表露出半分。
眾人還待說什麼,卻見雷府管家匆忙從外頭進來,喊道,「小姐們,趕緊到前廳去,會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卻原來雷老爺十分喜愛雷鳴婉,特意從外地叫了些人過來表演節目為宴會助興,可見其對這個女兒的重視。
夜萱淡淡望了雷鳴婉一眼,也難怪雷鳴婉性子如此單純驕橫,實在是被雷家人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這世間險惡。在夜萱看向雷鳴婉的同時,她也在悄悄打量夜萱,她原本一直以為是夜萱勾引了自家哥哥,可是兩人方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自家哥哥眼巴巴地要跟人家在一起?
如果不是親耳听到,親眼所見,雷鳴婉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在她看來,自家哥哥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男人,怎麼可能看得上夜萱那麼普通不起眼的女子?這頭,雷鳴婉還在兀自疑惑著,夜靜便已上前扯過她的胳膊。
「雷妹妹,我們快點過去吧,今日你可是真正的主人。」說著便拉著雷鳴婉走了,夜萱緩了緩剛想要跟上,卻不想被一只白若蓮藕的手臂攔了下去。
夜萱微微挑眉,沈白絹方才一直站在夜靜身旁沒有出聲,這會子突然攔住自己想干什麼?沈白絹一雙怨毒的眼神在夜萱身上掃射過去,如果可以化成槍林彈雨的話,她真想讓夜萱血流當場。
「沈小姐不在家準備出嫁,怎麼有空出來晃蕩?」夜萱聲音輕輕的,卻一字字戳中沈白絹的痛處,果然見她臉上蒼白了幾分,看向夜萱的目光更像是染了毒一般,閃爍著綠油油的光芒。
「我只問你,為什麼要如此害我?」沈白絹一一字一頓問道,咬牙切齒的模樣,美麗的臉龐也因此微微扭曲變形,看著尤為嚇人。
夜萱微微仰起頭,晶瑩剔透、彈指可破的肌膚在陽光下顯得尤為美麗,可她臉上的笑容卻是嘲諷的,「我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沈小姐馬上就要高攀上周家了,不是應該為此高興嗎,怎麼反倒是害了你了?」
夜萱一句話堵得沈白絹差點吐出血來,她明明吃了啞巴虧卻偏生讓夜萱佔了理,氣得臉都漲成豬肝色了,但又似乎想到什麼似得,突然露出抹詭異的笑容,聲音怪里怪氣的樣子,「夜萱,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你給我等著!」
夜萱眼眸深了深,面上卻絲毫不在意,只淡淡道,「這句話沈小姐還是留著給自個兒吧……」說著伸手輕輕將沈白絹推開,自顧自朝前廳走去,熙兒快步跟了上去,沈白絹則狠狠盯著她的背影,差點沒氣到仰倒。
雷府請來會演的隊伍頗有意思,都是些江湖武夫,表演各種各樣的武功雜耍。
其實霍城很多有頭有臉人家是看不上這種會演的,但偏偏雷老爺喜歡,雷家在霍城又是跺跺腳就能地動山搖的,因此也沒人敢說什麼,一個個因著平時沒看過這種走江湖的表演,倒也看得十分起勁。
夜萱坐在高高看台角落里,順著一直尾隨著自己的目光看過去,眼底只有冷意,沒有任何情感,在看到對方臉上閃過受傷痛心的神情之後才緩緩將目光收回。垂眸看向繡著茉莉花的袖口,嘴角扯出抹生冷的笑意。
看台四周不斷傳來人們的歡呼聲,夜靜和沈白絹本是坐在夜萱附近的,但交頭接耳兩句後紛紛從看台上下去。夜萱仍舊不動聲色,只是隱約覺得好似哪里不太對勁,右眼眼皮跳動個不停,有不詳的預感在往上升騰。
很快,人群中又傳來驚呼聲,夜萱抬眸看過去也不由起了身雞皮疙瘩,就見一渾身壯實的男子光著臂膀,手中拿著根笛子在吹。悠揚的笛聲響起之後,不斷有白色巨蟲從他隨身的布袋中鑽出來,扭著身子揚長頭在起舞。
眾人一時有些慌亂,眼看著就要往四周逃散,雷老爺及時出聲,朗聲大笑道,「大家別慌,這些巨蟲都沒有攻擊力,何況驅蟲人懂得控制他們的法子,不過是用力娛樂而已。」眾人听罷這才稍微安心了些,總算紛紛回到座位上。
夜萱別過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蟲子,甚至說厭惡也不為過,想著便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看著就要離開座位。卻突然听到熙兒驚叫一聲,只見驅蟲人布袋中緩緩爬出一條蟲子,竟比方才出來的要巨大十幾倍。
那蟲子爬出來後,在原地轉了一圈,很快便以極快的速度朝夜萱她們這邊游過來。夜萱神色微微一冽,忍著惡心瞧了那蟲子一眼,身上閃著抹奇異的藍色,看著就覺得無比詭異。
「二小姐怎麼辦,那蟲子朝我們爬過來了!」熙兒嚇得大聲尖叫,只見那蟲子像是長了眼楮般朝夜萱方向游過來,中途踫倒兩個人,無一不是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那蟲子身上涂了劇毒,人一旦被踫到必死無疑!
夜萱心下也是一陣慌亂,一邊朝後面退去,一邊絞盡腦汁想著逃月兌的法子,奈何蟲子速度太快,而距離又太短,夜萱一時間也是無可奈何。周圍全是人們的尖叫聲和混亂聲,可大家到底發現蟲子的目標竟是夜萱這方向,因此紛紛朝一旁逃開,夜萱這兒便只剩下她和熙兒目標更顯突出。
那蟲子樣子非常瘋狂,像是中了蠱一般搖頭晃腦……想到這里,夜萱腦袋中突地靈光一現,立即探手進袖口之中,模到一個軟軟的小東西,用力朝一旁扔去。果然,見那蟲子馬上改了方向朝那紅色布袋咬去。
只是蟲子身軀龐大,雖然速度非常快,但即便臨時改了方向,勢頭也已經難以收住。眼看著尾部就要朝夜萱的頭顱掃過來,夜萱臉色一白,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近,趕緊伸手護住腦袋,又朝後退了兩步。
不過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夜萱很快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抬頭,發現雷鳴言持劍護在自己身前,染了血漬的青衫此刻看著尤為觸目驚心。
雷鳴言冷冷地盯著地上被自己斬斷為兩半的巨蟲,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在意識到夜萱有危險,甚至可能命喪巨蟲之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害怕得差點要窒息。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及時趕過來,夜萱此刻會怎樣……
除了後怕之外,雷鳴言更多的是懊惱和憤怒,方才在後院,他無意間听到沈白絹和夜靜的密語,從只言片字中猜出她們是想要對付夜萱。他本想去提醒夜萱的,卻不想剛好在門外听到那些令人痛心的話。
氣憤之余,雷鳴言負氣而走,也忘了要提醒夜萱的初衷。方才在台下,他其實已經憶起來這事,只是見夜萱神色冷然,實在拉不下這個臉過來主動告知。他原本以為沈白絹和夜靜不過是小打小鬧,卻沒想到她們居然狠毒到要夜萱的命。
夜萱很快冷靜下來,眼楮盯著不遠處。方才那個紅色布袋已經消失不見了,夜萱可不會天真到以為剛剛是自己出現錯覺了,那就是有人趁亂將那布袋撿走!回想起之前沈白絹言語間的意思,夜萱幾乎已經能夠想到是誰想要害自己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夜萱臉色發白的樣子讓雷鳴言非常心疼,言語間帶著維護。夜萱身子驀地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示弱的樣子很容易讓雷鳴言誤解,正了正神色剛想拒絕,那頭雷鳴言已經自顧自開口問責了。
「怎麼會這樣?」雷鳴言聲音冷得嚇人,對著一旁戰戰兢兢的管家吼道,管家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少爺……奴才實在不知道啊……」前面那些節目都是管家安排的,可是這驅蟲表演實在不關他的事啊,「這節目是……是表小姐讓人安排上來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
「是我,表哥。」
管家話音剛落,就听到有一個清麗的女聲在人群中響起,接著便見一個年輕的女子推開眾人走出來。那女子眉目如畫,笑起來明眸皓齒,白皙的肌膚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楮,紅綠寶石相間的鳳釵別在頭上,貴氣從中散發出來。
雷鳴言望過去,有片刻的失神,竟是表妹來了,過了會兒又皺眉道,「表妹來了,實現怎麼沒讓人通報一下?」
雷鳴言語氣中的不悅讓樂雪兒微微一愣,但很快復又笑意盈盈,上前很自然地挽著雷鳴言的胳膊道,「表哥,人家想給你個驚喜的嘛……這驅蟲人是從去南疆時遇到的奇人,本想給表妹助興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不會怪我吧?」
雷鳴言抿著嘴沒有說話,不說樂家和雷家世代嫡親,即便沒這層關系,因著樂雪兒是丞相的外甥女,他也不好開口怪罪她。只是想到夜萱差點就喪命在巨蟲之下,雷鳴言又頗有些不甘,正在躊躇間,卻見雷鳴婉沖上前。
「雪兒姐姐,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可想死你了!」上前很親密開心的樣子,雷鳴言那些話堵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雷老爺見狀趕緊上前打圓場,「各位,今日讓你們受驚是雷府不對,還望各位海涵。至于那兩位命喪于此的人,我雷府自然會擔起責任,各位請先下去喝點茶壓壓驚。」雷老爺眼觀八路,早就看出死的那兩個人不是什麼權貴之人,這樣好辦,大不了賠點錢了事,因此才信誓旦旦保證道。
「夜萱……」
夜萱冷冷看了眼樂雪兒,扯出抹冷笑,眼看著就要離開,卻不想被雷鳴言喚住。夜萱腳步一頓,終究還是轉過頭看著雷鳴言,見他一臉愧疚,心下還是頗為不忍,淡淡道,「雷公子不必多說,今日夜萱不是沒事嗎?這事,就算了吧。」
夜萱明白雷鳴言有他的難處,樂雪兒不是輕易能得罪的,因此也不怪罪雷鳴言的忍氣吞聲。再說了,她有什麼立場要雷鳴言為她出頭?何況,就算了不過是說給外人听的客套話罷了,今日樂雪兒一出來就想要她的命,她夜萱自然會找個機會送份大禮回去!
雷鳴言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聲,到了最後只能目送夜萱淡若青煙的身軀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可雙拳終究還是緊握在一起,目光中染上股似疼痛似無奈的情愫……
這頭,樂雪兒雖然和四周諂媚之人虛與委蛇,但眼神始終沒從雷鳴言身上離開過。見他望著夜萱離去的方向發呆,氣得差點沒背過氣,美麗的眼楮微微眯起來,露出抹冷笑。夜萱是嗎,我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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