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姐姐……」夜萱輕輕搖搖頭,她其實不想和夜靜虛以蛇委的,不過大庭廣眾之下,必要的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
夜萱原以為自己給了冷臉,夜靜就會知難而退,卻不想她一點要退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主動貼過去扶住夜萱的手臂道,「既然妹妹不舒服,不如姐姐扶你去休息如何?」緩了緩又道,「正好花廳不遠處就是書房,書房暗間有休息室,我帶你去可好,剛好我也有話想和你說?」
夜萱眼皮驀地跳了跳,望向夜靜的眸子頗有點意味深長,但終究只是笑了笑,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在晃動,青衣布衫難掩他俊朗的容顏,正是幾日不見的李奎。李奎來到廳前,似乎有些猶豫,過了片刻終于咬咬牙跨步進入花廳之中。
夜萱眉頭一挑,難道事情有進展了?,否則這花廳中都是女眷,李奎為了避嫌斷然不敢輕易上前來的。好在夜萱所在之地比較角落,因此李奎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過夜靜一看到李奎出現在眼前,臉色突然就不好看了,顯然還在介意李奎叛主之事,竟不顧體面,上前不著痕跡地踢了他一腳,「奴才,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敢亂闖,真是嫌命太長了!」
李奎身子一顫,驀地就撲到地上,嘴中說著討饒的話,「夜主子饒命,不是奴才故意要來打攪您,而是事關重大,容不得奴才耽擱,奴才這才斗膽尋到這里來,還請夜主子饒命吶。」
夜萱神色依舊,倒不見怒意,只淡淡道,「什麼事?」
「這……」
李奎竟抬頭偷偷瞄了夜靜一眼,似乎有所顧忌,夜靜見到更是氣得整張臉都紅了。不過此刻已經有些女賓客注意到這里,因此她不敢像方才那樣做出不合禮儀的事,只杵在原地咬牙切齒。
夜萱瞧了夜靜一眼,唇邊上的笑意卻越發濃重了,對李奎說道,「你但說無妨,姐姐又不是什麼外人……」
夜靜臉上的怒氣這才稍微收斂了些,而李奎也總算放下顧慮般說道,「夜主子讓奴才去做的事有眉目了,今日奴才設計將那送信的小生騙到府上,奈何那小生太過警覺,奴才還沒來得及將他壓住,他便發現不對勁。奴才不敢讓他跑到前廳後院驚擾了大家,只好叫人將他綁了,如今正好關在書房中。」
又是書房……有一個念頭在夜萱腦海中快速閃過,她幾乎是月兌口而出道,「那就將他關押在那里,等宴會結束了我馬上就過去。」畢竟她現在是主角,中途退席難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李奎听罷卻面露難色,過了會兒為難道,「可是那小生性子倔強,還威脅說若是不馬上放了他,他便咬舌自盡,實在是難對付得很,奴才怕時間耽擱久了會出事……」
夜萱神色凝重了幾分,既然是有關她生母的事情,她自然是非常上心的。猶豫了片刻,她總算點點頭道,「那你在前頭帶路,我隨你去看看吧……」緩了緩又對夜靜道,「姐姐方才不是說有話想和妹妹說嗎,那與妹妹同行去書房如何?」
「那是自然。」
夜靜迅速點頭,眼底一閃而過的喜悅之色被夜萱敏銳地捕捉住。夜萱冷冽的眸子看向遠處,嘴角牽扯出個嘲諷的笑意,書房是嗎,她倒有幾分好奇,那里會有什麼東西在等著自己!
李奎在前頭帶路,夜萱和熙兒跟在後面緩慢地行走著。書房雖然就在花廳不遠處,但是去書房的路上要穿過條橫跨河流的長廊,齊府當初就是以這天然河流就中軸線,蓋出這宏偉的大院落。
有清風徐徐吹過,將夜萱及地長裙吹動,發出瑟瑟的摩擦聲,河面不斷有小小的漣漪浮動。他們四人離花廳漸遠,那些熙攘的吵鬧聲也被隔絕于腦後,此刻除了四人的腳步聲之外,便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啊!」
突然,只听到不遠處傳來一尖銳的慘叫聲,在如此寂靜的情況下听著尤為刺耳嚇人,饒是夜萱這般冷清淡定之人也忍不住頓住了腳步。但很快,她的眉頭便皺起,心中有隱隱不安的情緒在升騰。
「出什麼事了?」熙兒也是一臉緊張,很快將夜萱護在身後道,「二小姐,我看我們還是退回花廳那兒,把下人叫過來看看吧。」此時河面上的風車將水倒得嘩啦直響,夜萱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花廳中眾人皆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不禁有些猶豫。
「夜主子你看!」突然,李奎指著書房的方向驚呼出聲,夜萱抬眸,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從書房中逃出來,正想往旁邊的方向跑去,「糟糕,那小生要逃走!我馬上去追!」李奎說著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夜靜臉上難得露出緊張的神色,夜萱听罷也抬步緩緩跟在她身後,夜靜的步子有點快,很快就將夜萱和熙兒兩人甩在後頭。夜萱注意力分散,一時沒注意腳下,竟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筆直朝一旁湖面上摔過去。
「啊……」
夜萱倒還冷靜,熙兒卻是嚇得驚慌失措,接著便見夜萱撲通一聲掉到水中,夜萱不識水性,熙兒剛要大聲叫人來幫忙,卻不知何時夜靜已經折了回來,低聲呵斥道,「今日大好宴會若是叫人,豈不是掃興,齊府可丟不起這個臉!你等著,我就下去救人!」
熙兒回頭望了眼那些熙熙攘攘的女眷,張了張口卻什麼也喊不出來了,那些女眷們平日無事最是長舌,如果叫她們看到夜萱落水的樣子,確實是會大大不妙,因此她迅速閉嘴,著急地盯著水中游動的夜靜。
好在河水並不深,加上夜靜速度極快,一下子就將夜萱扯住,拖著她往長廊上游了過去。熙兒見狀趕緊上去幫著將夜萱扶上岸,夜萱因喝了幾口水臉色有些蒼白,夜靜的樣子也不太好看。
夜萱閉了閉眼,很快恢復冷靜,望了眼花廳迅速做了決定,「快扶我們去書房!」此刻若是不趕緊去書房,很快就會被花廳中的那些女眷發現,到時事情又要鬧大,一發不可收拾,反而要費口舌解釋!
「是!」熙兒應了一聲,麻利地將夜萱扶起來,轉頭見夜靜渾身濕透,心里微微有些復雜,但還是問道,「大小姐,你走得動嗎,要不要我去叫人來扶你?」雖然她從前很不喜歡夜靜,但是今日夜靜畢竟救了自家小姐,熙兒一時心軟也是在所難免。
夜靜搖了搖頭,面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只道,「我們快走吧,那邊有人要過來了!」
三人去書房的速度不由加快了許多,來到書房門口時見房門是緊閉的,四周也不見李奎的身影,夜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蹙眉沉思。那頭夜靜去已經對著熙兒道,「我們進書房躲一躲,你去找兩套衣裳來給我們換!」
熙兒听罷趕緊朝流花閣去了,夜萱回頭,見夜靜雙眼灼灼地看著自己,回以清冷的笑容。夜靜眼皮驀地一跳,幾乎以為被對方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但仍舊低垂下眼眸假裝鎮定,過了片刻從地上拾起一信件,疑惑道,「咦,這里怎麼有一封信?」
夜靜將信翻到正面,在瞧見上面寫著「夜老夫人親啟」幾個字後驀地變了神色,下意識地就想要往身後藏起來,卻被夜萱眼尖地發現。夜萱聲音淡若青煙道,「姐姐手里拿的是什麼東西,何不讓妹妹看看?」
夜靜似乎還想要隱藏,卻已經被夜萱輕巧地將信件拿了過去,夜萱的神情在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時同樣露出絲古怪,夜靜此刻卻像是自語般道,「這信件只怕是那小生偷跑時留下的也未必……你且打開看看是什麼內容吧。」
夜萱手頓了頓,卻只是將信件放在袖口之中,並沒有要在夜靜面前打開的意思,夜靜見狀倒也不堅持。這時突然從書房內傳來瓷碗打碎的聲響,夜靜和夜萱兩人的臉色都變了變,難道里面還有其他人不成?
這樣想著,夜靜已經率先推門進去,書房背光,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夜萱的腳步在踏入門框的時候有片刻的遲鈍,書房門的香爐正裊裊冒著青煙,那味道竟有種甜軟之感,夜萱很快就發現聲音是從床那邊傳來的,像是某些東西被撕裂的聲響。
「這……」夜靜有些訝然,回頭懷疑地問道,「妹妹,你不是說書房中沒有人嗎,可是這是怎麼回事?」
夜萱被室內的香氣沖得難受,原本就頭昏腦漲,此刻更是有些搖搖欲墜之感,她緊緊咬了下牙齒,知道不能再拖延,必須當機立斷,因此狠聲道,「我們快點離開書房!馬上!」說著就要率先往門口處走去。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那床上的簾子驀地被掀開,夜萱還沒看明白是什麼回事就已經被人抓住手腕,驀地往懷中一帶,很快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夜萱被整得七葷八素,待到反應過來了,剛想掙月兌,卻發現對方將她掐制地更緊了。
夜萱抬眸,在看到對方濃密的劍眉、挺拔的鼻梁之後心下一寒,就見雷鳴言原本清明若星辰的眸子如今已經染上絲霧霾。夜萱無法從他懷中掙月兌,只勉力朝身後靠了靠,將那罪魁禍首的香爐撞翻。
「姐姐,你到底想干什麼!」夜萱只覺得雙眼有些朦朧,一股熱氣從腳底往上躥,如果不是她死命用長而細的指甲掐到手心中,只怕此刻已經無法保持清醒了。
夜靜冷冷一笑,望了眼被夜萱掃落在地的香爐,面上全是嘲諷的笑意,「你的反應倒是快,不過可惜了,如今這房內全是迷迭香的氣味,相信你們很快就會情難自禁。很快就會有人來了,到時他們看到堂堂齊府平妻夜氏竟和男人在書房苟且,不知道會如此處置你呢,妹妹?」在說到妹妹兩個字時,夜靜幾乎是從牙關中吐出來的。
夜萱听罷看了眼雷鳴言,就見他臉上呈現出奇異的緋紅色,顯然已經開始神志不清了,此刻她也顧不上問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齊府,只一心一意想著解月兌之法,心里著急,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姐姐,我有點不明白,你方才為什麼要救我?」
其實夜萱這句話是有潛台詞的,方才途中她突然被絆倒,事情實在太過奇怪,她不相信是因為偶然,所以此事必定是夜靜為之,只是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夜靜為何要鬧那一出。
如果她只是想讓她和雷鳴言共處一室破壞了她的名節,大可直接將她帶到書房來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夜靜身子突然晃動了一下,眼眸卻不經意間瞧向夜萱的腳尖。夜萱不知為何眼眸驀地跳動了一下,一邊拍開雷鳴言湊過來的臉,一邊猛地朝下面看過去,這一看卻是整張緋紅的臉瞬間變得雪白雪白,竟比死人的還要難看上許多。
只見夜萱雙腿之間竟是潺潺流著血,那些鮮紅明艷的顏色在白色的裙擺上開了一朵又一朵詭異的血花,看著尤為觸目驚心。夜萱微微眯起眼楮,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過了片刻,她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意識這才重新回到她的腦海之中,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整整兩個月沒來月事了,而方才進屋時她感到下月復一陣絞痛,只是那絞痛來去不過瞬間,因此她並未往心里去。
加上一進入書房,已經處于不清醒狀態下的雷鳴言就湊上來,這讓夜萱應接不暇,根本就沒時間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夜靜面上是一片冷酷和得意,顯然很享受夜萱此刻臉上不可置信的神情。
雷鳴言似乎也被一地的鮮血嚇到,竟兀自站在旁邊,也不再朝著夜萱動手動腳了。夜萱就站在那里,眼楮直直盯著地上的血漬,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許久,夜萱總算微微抬頭,雙眸中有火焰在迸發。
「姐姐,今日你如此待我,可想好了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夜萱幾乎是一字一頓說道,她不吵不鬧,似乎眼前發生的事情並不算什麼。可是不知為何,夜靜竟覺得有些畏懼,夜萱越是如此平靜,她反而越覺得害怕,那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恐懼感差點讓她站不住腳步。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