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萱覺得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重,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听雷鳴言道,「齊老爺,雷某傾慕夜氏是不爭的事實,我同她相識也比你更早,然而夜氏心不屬我也是事實,她既然嫁給你,你自然該相信她的。而我,這等苟且之事我還不屑于做!」
齊天磊不置可否,夜萱眼眸始終清亮,安靜地站在那里像一顆不動的樹。眾人都屏住呼吸,這時卻突然听到吳文蘭輕輕一笑道,「雷老爺的為人我們自然是相信的,然而情愛乃是人之常情,今日你同夜姐姐私下相會,一時沖動也是難免。」
夜萱眼眸深了深,她素來知道這府上眾女眷都是有城府的,卻沒想到第一個落井下石的會是面上最無害的吳文蘭。
若水笑了笑,那原本玲瓏的聲音此刻卻帶著絲冷氣,「雷老爺口口聲聲說你同夜氏是清白的,可是你如何解釋你們共處一室的事實呢?」若水這問話直指重點,即便夜萱同雷鳴言沒發生什麼,但他們兩人共處一室卻是事實,夜萱想要完全撇清也是不可能的了。
夜萱臉色白了一圈,但唇角始終有笑意,「若姐姐這話好歹毒,難道要陷我于不義之地。你可別忘了方才我和雷公子可不是單獨相處的,我姐姐不也在書房內嗎,我們三人總不至于發生什麼吧?」
若水語氣一窒,瞧向夜靜的眼眸中帶著絲怨毒。夜靜兀自咬著下唇,她何嘗不惱怒,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必須自圓其說。因此想了想道,「我原本在花廳之中陪其他人,後來見妹妹離開許久都沒回來,心下擔心這才尋了過來,至于之前書房內發生了什麼,我實在是不清楚。」
夜靜這是要將自己撇了個一干二淨,言下之意倒像是把夜萱往火坑里推,指明她已經離席許久。眾人的表情都有些精彩,余氏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齊天磊只是一動不動盯著夜萱,仿佛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你做何解釋?」
齊天磊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夜萱平日里謹言慎行,實在不是那種不守婦道的女人,自己應該相信她的。然而雷鳴言雖然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看向夜萱的目光中卻全是擔憂和溫柔,這讓齊天磊覺得無比刺眼,因此質問的話月兌口而出。
夜萱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正對上齊天磊的,深處那抹失望卻讓齊天磊渾身一震,有那一瞬間他其實已經後悔了,差點就想說他其實是相信夜萱的。
然而夜萱終究是輕緩緩開口了,「夜氏坦蕩蕩,並未做什麼逾越規矩的事情,希望老爺可以明察!至于雷老爺,他原本不過是來參加宴會的罷了,後因喝多了酒不甚酒力,我這才讓他上書房暫且休息一下的。」
「是嗎?」齊天磊反問了一句,眼底明滅不定,倒不知是信了還不信。
夜靜低垂下頭顱,卻朝李奎使了個眼色,李奎會意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夜萱道,「主子,事到如今你就跟老爺坦白了吧!你和雷公子既然是兩情相悅的,老爺又是如此開明的人,自然會成全你們倆的!」
李奎這話一出,齊天磊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嚇得李奎渾身發抖,只敢跪爬在地上。
夜萱冷眼旁觀,眼神在書房四周看了一圈,在經過余氏的時候微微頓了頓,但很快又轉開了,知道今日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疲倦地閉上眼楮,過了片刻道,「雷公子傷了手指,老爺先請大夫來為他醫治吧,至于到底發生了何事,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雷鳴言听罷頗有些意外地看向夜萱,這種時候,夜萱應該對他視而不見才是明哲保身的好辦法,夜萱如此聰明自然會想得到,可她偏偏要為自己請大夫,可見她也是關心自己的。這點認知讓雷鳴言心中驀地一喜,原本的疼痛也因此減輕了不少。
齊天磊緊抿著唇許久沒有說話,夜萱也像是半分不畏懼般地和他對峙著,過了片刻齊天磊終于像是敗下陣來一般朝著管家揮揮手。夜萱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大松了一口氣,看來齊天磊這是妥協了。
大夫很快就來到書房之中,簡易地為雷鳴言將傷口包扎好,到了最後夜萱實在受不了了,扶著柱子的身子差點跌倒在地,嚇得熙兒尖叫出聲,「大夫,你快給我家小姐看看,她臉色好難看!」
大夫這才匆忙趕到夜萱身邊,為她把過脈之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猶豫了會兒才開口道,「這夜主子也太不小心了,這一胎滑得真危險,要是再晚點醫治,怕命也要因此丟掉了,實在是危險之極!」
眾人原本以為夜萱身上的血漬是因著雷鳴言的傷沾染上的,畢竟雷鳴言的手傷在很明顯的地方。如今听大夫這麼一說,都是露出怪異的神色來,其中以齊天磊的反應最為激烈,上前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領,痛道,「你說什麼,萱兒有孕了,孩子沒了?」
實在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讓齊天磊一時間竟有無法接受之感。大夫知道失去孩子對爹爹和娘親都是傷害,因此也不奇怪齊天磊的過度反應,只是很小心地點了點頭。齊天磊確認了這消息之後,臉上迅速閃過一抹愧色。
夜靜咬了咬下唇,朝李奎方向投去一瞥,卻見李奎迅速爬到床邊上,將頭磕得直響,「夜主子,你這一胎掉得好的,留下來也是孽種,害了你也害了他自己啊……」
「 當……」原本端起茶碗要遞水給夜萱喝的齊天磊听到李奎如此說,竟吃驚到將手中的碗丟下,摔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夜萱斜靠在軟榻上,臉上是疲憊的神情,然而目光卻是極為有神的,此刻看李奎的眼眸第一次匆忙了殺機。這一個個,先是設計害死她月復中的胎兒,現在連安寧都不願意留給已死的孩子,這已經超出夜萱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畜生!你再胡說八道試試!」雷鳴言向來不懼謠言,然而此事關乎夜萱的清白,他實在不能不管,抓起地上的瓷片就在李奎脖子上畫出道血痕來,嚇得李奎臉都蒼白了。
「雷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就動手,難道是想要殺人滅口嗎?」卻是吳文蘭從後面站了出來,她膽子倒是不小,此刻雷鳴言已經氣得雙眼發紅,她卻一點懼意都沒有。
雷鳴言氣得渾身發抖,但是如果此刻殺了李奎又正會落人口舌,因此瓷片方向一轉,硬生生割下李奎一個耳朵後將他推了出去,一時間室內只剩李奎殺豬般的慘叫聲。
齊天磊沒有說話,但是探究的眼神卻始終在夜萱身上流轉,夜萱只覺得疲憊異常,露出一抹極為蒼白的笑容,對大夫說道,「大夫,不知我這胎兒有多大了?」
大夫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夜萱的意思,趕緊到,「夜主子這胎已經有兩個月,本來胎象穩固,可以看出來是驟然流產的……」
兩個月前,也就是齊天磊剛將夜萱收入房內的時候……齊天磊听罷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只是即便證實了夜萱這胎是自己的,可誰又能保證她和雷鳴言就是清白的呢?夜萱將齊天磊的神色瞧了個一清二楚,心下發出冷笑,這男人可真是多疑。
夜萱並未看向齊天磊,而是直接問道,「敢問老爺要如何才肯相信妾身呢?」夜萱突然覺得心中有某種東西正在破碎,只覺得口中越發苦澀,或許不管她如何努力,在齊天磊眼中她都是不值得信賴的吧?
齊天磊目光清冷,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倒是余氏接過夜萱的話頭道,「妹妹,你既然說你自己是清白的,而這奴才卻說你與雷公子有染,那你們其中比有一人說謊。妹妹剛剛失了孩子,自然是動不得的,那且將這奴才押下去嚴刑拷打,不怕他不說真話,你說如何?」
余氏雖然是對夜萱說,但是卻是看向齊天磊的,顯然是在征詢他的意見。夜萱神色淡然沒有開口,李奎卻忍著劇痛沖到齊天磊面前哭道,「求主子饒命,饒命啊,奴才說,奴才什麼都說!」
夜萱眼皮微微跳動了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夜靜看了過去,正好夜靜的目光也看過來,兩人隔著眾人交鋒,夜靜眼眸中有股隱藏不住的得意。夜萱很快別過臉,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她唇角不經意滑出抹笑意,誰能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
很快就听李奎道,「二小姐和雷公子一直不明不白,兩人從二小姐未出閣的時候就勾搭在一起了,奴才就一直充當他們的聯絡人。今日,他們各修一封信給對方,約在書房中相會,如果奴才沒猜錯的話,信件一定還在他們身上!」
李奎此言一出,雷鳴言的臉色驀地變了變,他今日之所以會出現在齊府書房中,確實是因此收了一封來自「夜萱」的信件,如此看來他是著了這狗奴才的道了!
「夜妹妹你看……」齊天磊沒有任何表示,倒是余氏頗有些為難地看了夜萱一眼,那意思無非就是想要搜夜萱的身,這對一女子來說可是奇恥大辱,可夜萱面上表情卻沒有多大的變化。
夜靜唇邊的笑意終于再也隱藏不住了,原本以為會讓夜萱就此逃過,卻沒想到她合該受著一劫難。夜萱沉默了許久,卻听若水冷嘲熱諷道,「怎麼,妹妹難道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讓人搜身嗎?」
夜萱听罷只是笑了笑,很快就道,「我沒有做過的事,讓你們搜身又有何妨,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夜萱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方才在房間里的可不止我和雷公子兩人,我姐姐夜靜,還有那奴才李奎可都是在的,所以,要搜,自然是四個人一起搜了。」
夜靜面色突地一變,她沒想到夜萱心思如此歹毒,居然非要將髒水往自己身上也潑一點,因此一雙眼楮怨毒地盯著她瞧了許久。過了片刻,夜靜的眼眸不經意和書房中的某個人對上,她猛地驚醒,身子渾然一僵。
想到即便搜身,最多也就是說出去不好听罷了,對她也並無實質影響,卻又能置夜萱于死地,夜靜突然就覺得此事並無不可。因此像是怕夜萱突然反悔了一般急忙道,「既然如此,那且搜我們的身好了,也還還我和我妹妹一個清白。」
夜萱心下冷哼,都這種時候了夜靜還要裝得大義凜然的樣子,實在是可憎又可惡。不過,想到她很快就要笑不出來了,夜萱就覺得今日她所受的屈辱和疼痛沒那麼難熬了。
很快就有下人將夜萱他們四人帶到隔開的屏風後面去搜身,過了片刻四個丫鬟呈上四個盤子,夜萱他們四人也緩慢地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齊天磊發現托盤上有許多信件,丫鬟趕緊一一上前稟告是何人的。
雷鳴言身上搜出一封相約的信件,地點就在齊府書房,落款只有一個「夜」字,而夜萱身上並未搜出任何東西,夜靜和李奎身上分別搜出一封信和數封信件。
夜靜的臉色在從屏風後面出來後就一直不太好看,在看到夜萱冷然的面容後,火石電光之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那封約雷鳴言相見的信件原本是讓李奎假意稱是從夜老夫人那里偷來的交給夜萱,讓她在毫無防備之下藏在身上,這樣就可以當做指證她的證據。
可是夜萱在方才便已經識破夜靜的伎倆,就在她要夜靜攙扶的片刻間已經悄然將信件轉移到夜靜身上,心思不謂不深沉。如今所有證據都指向夜靜,夜萱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夜靜是有口難辨。
更為可怕的是,李奎沒料到自己會被搜身,因此身上藏著不少平時和夜靜來往的信件,其中不乏一些大膽出格的詞匯。齊天磊約看眉頭越緊,看來這夜靜並非什麼善類,居然會和下人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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