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院里。
慕萱正在訓斥鬧情緒的阿狸和逐風。這兩個家伙,仗著慕萱平日里向來好脾氣,居然也敢討價還價了。
正說著,門外忽然來了兩個弟子,恭聲道︰「弟子見過慕師叔祖。弟子兩人按掌門真人的吩咐,前來送些日常用品。」
慕萱抬眼望去,果然見他們一人手里捧著一個小小的妝台,釵環脂粉一應俱全,妝台面上還有茶具、棋盤、筆架、燭台等物。另一人捧著幾套衣物、毛巾等,衣物上擺著幾枚日光石,他腋下還夾著兩把油紙傘。
一眼掃過,慕萱有些哭笑不得。別的也還罷了,終歸用得上,可那個妝台是怎麼回事,修道之人哪有整日價涂脂抹粉的?掌門把她當作俗世小女兒一般看待嗎?
想是這麼想,總不能讓送東西的人干等著。慕萱扯了下嘴角,勉強笑道︰「兩位辛苦了,快進來吧。」
那兩個小弟子得令,跟著慕萱進了正廳。慕萱指揮著他們把東西都在正廳里放下,打算一會兒自己動手收拾。
那些物品放下後,兩人便要告辭。走到院子中,阿萌和逐風還站在一邊,等著慕萱繼續訓話。其中一個人看見,停下腳步,轉頭對慕萱道︰「弟子斗膽一問,這火狐和鳳頭鷹是師叔祖豢養的靈獸嗎?」
慕萱一怔,道︰「確是我的靈獸。」
那弟子道︰「不知師叔祖可有報備庶務堂?聖門有規定,修士們豢養的靈獸須得上報庶務堂,由庶務堂頒賜靈獸牌。這樣可以的話,萬一靈獸走出了靈獸室,也不會被誤認為妖獸,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慕萱點頭道︰「我卻不知此事,多謝你提醒了。另外,你先代我謝過掌門師兄,就說慕萱很感激他記掛,稍後會親自前去拜謝。」
兩人應聲而去,寧清院又恢復了安靜。
慕萱捉住阿萌和逐風,收進靈獸袋里,便掩了門,一路打听著朝庶務堂去了。
庶務堂是聖門一處重要的機構,許多雜事都是由庶務堂直接管理的,比如發放弟子份例、發布門派任務、下山游歷前登記信息等,所以庶務堂這地方向來熱鬧。
慕萱到的時候,庶務堂門口正有三五人在排隊,好在他們的辦事效率不差,很快就到輪到她了。
桌子後面坐了位築基修士,看了慕萱一眼,淡淡道︰「新入門的弟子吧?不換上弟子服就敢亂跑。」
慕萱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還是那身青色衣裙,再看剛辦完事的其他弟子,都是白色弟子服,她便不好意思道︰「我出門緊,忘了換了,多謝前輩提點。」她一邊說,一邊拿出身份玉簡遞給那位築基修士。
築基修士漫不經心接過看了一眼,道︰「嗯,記得就好。你是來……」
話未說完,他臉色一變,急忙起身道︰「原來是慕師叔,弟子不識得師叔尊容,多有冒犯,還請師叔海涵。」縱然慕萱年紀比他小,修為比他低,可她頂著元嬰真君關門弟子的名頭,他就不得不周全禮數。
慕萱眉頭一皺,不禁納悶,這才入門半天而已,自己便這麼有名了麼,好像人人都知道她拜了炎靈真君為師一樣。
那築基修士看慕萱臉色變換,卻不說話,試探的開口道︰「方才掌門派人送來了新入門的弟子名單及師從何人,方便日後行事安排,不成想慕師叔這便來了。不知您有何吩咐?」
「哦,我听說養靈獸者要來這里領靈獸牌,正好我有一只火狐、一頭鳳頭鷹,所以過來看看。」慕萱把靈獸袋解下,暫時抹去了上面的禁制,遞給他看。
築基修士探入神識看了一遍,吃了一驚,道︰「想不到師叔的靈獸竟已有三階,當真少見……」
三階的靈獸當然不少見,少見的是三階靈獸的主人竟然只是練氣期修士。慕萱明白他的話意,笑道︰「是啊,是我運氣好,踫巧在它們重傷時簽訂了血契,撿了個便宜。」
阿萌和逐風都是在參商洞天里修煉的,那里靈氣本就充沛,又有無聊的白佑時不時恐嚇督促,它們一鳥一獸又勤奮,修煉速度自然不凡。這個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慕萱便想了這麼個容易讓人接受的理由來解釋。
築基修士連連點頭,拿出兩塊銘牌,刻上字跡,交給慕萱。同時遞給慕萱的還有一個乾坤袋,一瓶靈獸丹,他笑道︰「這是師叔當月的弟子份例,是比照築基弟子分配的,您點點。這丹藥是特供結丹前輩的靈獸們吃的,按掌門的吩咐,除弟子份例外,您其他的一切都與結丹前輩相同,所以這靈獸丹您也有。」
慕萱啞然,沒想到掌門如此看重自己,這反倒讓她隱隱有些不安了。
她接過這些,並不清點也知道該有的她都有了,只會多不會少。
看築基修士有些局促地站著,慕萱自己也多了幾分不自然。又問了一些日常瑣事,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了之後,慕萱逃也似的離開了庶務堂。
她急匆匆地走著,正想著要不要直接去太極殿拜謝一下掌門的多方照顧,後面忽來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萱嚇一跳,一轉身看是張 英,才松了一口氣,笑道︰「張道友果然順利入門了,山門比試時我還曾特意尋過你們幾個,卻總是錯過了。不知謝道友、周道友和俞道友怎樣了?」
張 英笑道︰「全是僥幸而已,不足掛齒。周道友在第二關時踫上了一位劍修,無奈落敗,謝道友和俞道友一路順利,都已是聖門弟子了。我知曉慕道友——不,現在該叫慕師妹了,你一向不弱,當日在第三關時並不曾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如今既然在這里踫到你,那便好了。」
慕萱笑道︰「我沒有參與第三關。」
張 英睜大眼楮,奇道︰「沒有參與第三關?難道你——你直接被結丹前輩選為弟子了?哎呀,那我剛才還叫你師妹,應該叫師叔才對吧?恭喜恭喜!」
慕萱笑笑,雖然她實在沒有張揚炫耀的意思,可如今面對這個誤會,也不得不解釋清楚了。
她慢吞吞的,似在斟酌用詞,抬頭道︰「其實……我的師父是炎靈真君。」
張 英︰「……」
驚訝過後,又是沉默,片刻後他低聲道︰「這麼說,其實我該尊你一聲慕師叔祖?」
慕萱看著他的轉變,他方才的熱情親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的張 英和那些知道她輩分的弟子一樣,語言神態里有恭敬、畏懼、討好,甚至還有不易覺察的失落、嫉妒,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一下子變遠了。
慕萱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玄同真君堅持讓她以元嬰修士之弟子身份行走的目的。難道其實是為了讓她安心修煉、潛心鑽研陣道,而故意這麼做的?是想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阻其好友、斷其交往,孤立其身,無人敢近,感高處之苦寒,奮而勵志,增益其所不能?
她搖搖頭,道︰「張道友也要像他們那般對我敬而遠之?你我在未入門時結交,我還以為這情分與其他同門不一般……看來在這門派中,我連個朋友都沒有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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