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王宮里禁止乘轎,所以距離王宮的後門還很遠的時候,林鈴兒就下了轎,她可不能因小失大,今日王宮之行,不能出現任何差錯。////79閱.讀.網
從皮子那打听知道,每次出入王宮時,守衛們都會嚴加盤查一番,防止太監們把宮里的東西帶出去,也防止他們回來時帶進來一些不應該帶的東西。
林鈴兒問了皮子,有沒有人托他從宮外帶回去些什麼不應該帶的東西,皮子起初還說沒有,後來在威逼之下也不得不說,真的有人托他帶了點東西,而且還是王宮的禁忌。
這東西對于皮子來說十分重要,而對于林鈴兒來說卻更加重要。
因此守衛像每次一樣想要上來盤查的時候,林鈴兒拿出了比平時皮子給的更多的銀子,反正也不是她的銀子,多散出去點也無妨。
守衛掂了掂分量,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痛快地放行,林鈴兒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一半。
順利進入王宮,把采買回來的東西按照各宮的用度分配好,吩咐不同的人給各宮送去,接下來就是她的重頭戲了。
四下無人,她的手伸進懷中模了模,那東西還在,臉上露出一個既舒心又略帶緊張的笑,她叫道︰
「小三小四。」
從門外進來兩個小太監,皮子說過,這兩人是他的心月復。
「是,總管有何吩咐?」
小三小四應聲而入,福在林鈴兒眼前。
兩人年紀不過十七、八,中等身材,略瘦,一看就是發育不良的青少年。
「拿上王後要的東西,跟我走。」
林鈴兒模仿著皮子的聲音和語調,率先走出了屋子,小三小四拿起東西跟在身後。
她對哲北王宮一點也不熟,往王後的寢宮要怎麼走她根本不知道,只知道王後的寢宮名曰琉璃殿,因為王後格外喜歡琉璃,寢宮的外牆、屋頂多用琉璃裝飾,宮內也擺放著不少琉璃物件,因此而得名。
「小三子,前頭引路。」
「是,總管。」
她不識路不要緊,身邊的人都識得,她只需要動動嘴就行了。
一路由小三子引著,順利到達琉璃殿時已近正午十分,早上來給王後請安的妃嬪們早已退去,琉璃殿里很安靜。
通報過後,林鈴兒暗自穩了穩心神,帶著小三小四跟隨前來引領的丫鬟進了去。
「奴才給王後請安,王後萬福金安。」
林鈴兒跪拜在地,聲音響亮通透。
「嗯,起來說話吧。」
說話的人是哲北的王後,聲音沉靜,听起來略帶沙啞,似是剛剛哭過一般。
「謝王後。」
林鈴兒謝禮之後起身立在一側,眼角偷偷往上座一瞟,便將王後大體看了個清楚。
她身穿一襲雪白鳳袍,袍子的邊角都有白色的水貂毛裝飾著,發飾上也盡有白色動物皮毛,看起來華麗而豪放,很是動人。
哲北的祖先是游牧民族,蠻人居多,均以打獵放牧為生,因此動物的皮毛便成了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特點,無論衣飾、頭飾上均有體現。
只不過今日乃是太後壽辰,王後卻為何會穿一身素白?
短暫的思慮過後,林鈴兒讓小三小四呈上了此次出門為王後采買回來的東西,諂媚道︰
「王後,這是您最喜愛的胭脂,珍朱,按照慣例,奴才只為您尋了一盒。」
她早已在那家胭脂水粉店打听過,這種叫做「珍朱」的胭脂,紅而不艷,宛如白色的珍朱上暈染了薄薄的一層朱砂,是哲北王後最喜愛的,也是這家店的鎮店之寶,由于產量稀少,每次皮子出來采買,都會特意給王後帶回去那麼一小盒,只有王後才有。
王後的興致不高,對身邊立著的丫鬟淡淡道︰
「秋雲,收了吧。」
「是,王後。」
被喚作秋雲的丫鬟年紀與王後相仿,大約四十上下,她下來取胭脂的時候悄悄地朝林鈴兒使了個眼色,然後才取了東西走開。
林鈴兒心里嘀咕一番,但想著懷里揣著的東西,很快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獻上胭脂後,王後又問了此次出宮還采買了些什麼東西,花費大抵有多少,諸如此類平常的問題,林鈴兒都按照之前從皮子那得來的信息,一一答上。
最後,只見王後看了秋雲一眼,然後道︰
「好了,忙活了一上午,本宮累了,你們退下吧。」
林鈴兒領著小三小四應道︰
「是,恭送王後,奴才們告退。」
三人正往外撤著身子,只听秋雲又叫道︰
「等等!」
林鈴兒知道這是在叫她,便停住了腳步,轉身恭敬地道︰
「是,秋雲姑姑有何吩咐?」
秋雲的神色很正,看不出半點端倪︰
「皮子,王後念你這些年的孝敬,特在今日太後壽辰、天下大喜之日,也賞你點東西。」
林鈴兒馬上配合得裝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弓著身子像只蝦米一樣點頭︰
「是,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不敢領賞,奴才先謝過王後。」
謙遜自古以來都是中國人的美德,先不管領不領賞,總要先謙遜虛拒一番,謝是必不可少的。
林鈴兒一直在宮里當差,別的古言沒學會,這些客套話倒是說得很溜。
秋雲也沒再多說,只淡淡道︰
「跟我來吧。」
「哎。」
林鈴兒乖巧地應著,隨後朝小三小四擺了擺手,那意思是你們先去殿外等著,我去去就來,小三小四紛紛點頭出去了。
林鈴兒知道關鍵時刻來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在這里的每一步都不可行差踏錯,因為每一步都關系到穆九霄的性命。
此時此刻,他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一路跟著秋雲來到內堂,所經之處多有琉璃,各種顏色、各種形態,將王後的寢宮裝點得豪華富麗,林鈴兒也算賺了個眼福。
到了內堂,秋雲摒退了所有人,再往里,果然只見王後一人端坐于榻上,面容憔悴,惆悵滿懷,正拿著手帕輕輕拭淚。
「奴才參見王後。」
林鈴兒忙行禮,緊接著便關心道,
「喲,王後,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哭得這樣傷心?瞧您這副梨花帶雨的俏模樣,連奴才見著都想落淚了。」
嘴上說著奉承話,其實她心里是知道原由的。
哲北的內部勢力分為兩派,一派由文官左丞相統領著,另一派則由武將哈木朗掌握著,偏偏哲北王兩邊都要用人,王後是哈木朗的妹妹,貴妃則是左丞相的女兒,一個是國舅爺,一個是親岳父,哪邊都不偏不向,盡量一碗水端平。
可如今哈木朗已死,王後的地位顯然不會再如從前了,她傷心哥哥的死是真,可更擔憂自己的位置才是關鍵,因此才會在奴才們面前無狀地哭泣,何況秋雲與皮子都稱得上她的心月復之人。
秋雲走過來狠狠一戳林鈴兒的腦袋,損道︰
「你個皮子,空有一副好皮囊、一張甜嘴巴有什麼用了,宮外傳回了消息,王後的親哥哥戰死沙場,你這個時候說些個俏皮話,王後也笑不出來啊!」
當面提及了哥哥的死,哲北王後再也忍不住悲痛,放肆地哭了起來。
林鈴兒急急地上前,跪在她膝下,一臉感同身受的樣子,道︰
「王後,其實、其實奴才適才在宮外也听到了傳聞……」
說到這,她的表情變得惶恐起來,身子猛地一縮,眼楮不停地往周圍探去,就好像這四周有什麼東西一樣。
王後與秋雲見她的樣子身上也是一緊,秋雲忙走到她身邊,緊張地問︰
「什麼、什麼樣的傳聞?」
「奴才、奴才不敢說。」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後。
王後擦干了眼淚,想這皮子這般模樣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便道︰
「但說無妨,本宮不會怪罪于你。」
林鈴兒這才縮著身子,微微向王後探出了頭,那樣子就像一只受了刺激的烏龜,壓低了聲音道︰
「奴才听說,哈將軍死得很慘。」
「啊?」
兩個女人具是一驚,想必是不曾有人描述過哈木朗的死,再說這哈木朗剛死,消息可能也沒那麼詳盡。
「怎麼個慘法?」
王後問道,雖是又驚又怕,卻又免不了那份好奇心理作祟。
「听說,哈將軍抓了瓦倪的士兵當人質,本是大有勝算的,可就在與冥王穆九霄對質之時,不知從哪刮來一股邪風,風過之後,哈將軍便暈得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那冥王趁此機會一鞭就要了將軍的人頭,隨後又是幾鞭下去,將軍的尸體便被大卸八塊,慘不忍睹了……」
林鈴兒懸乎其懸地講述著,表情認真而豐富,將兩個女人忽悠得面色慘白。
果然,在她第一輪的轟炸下,王後受不住,捂著臉痛哭起來︰
「我的哥哥呀……」
作為親妹妹,她所听到的重點當然是哥哥死時的慘狀,然而听在外人耳朵里,卻變了一番味道。
比如秋雲,她抓住的才是林鈴兒想要表達的重點︰
「你的意思是,那陣風只將哈將軍刮暈了,那冥王就沒事嗎?」
林鈴兒心里暗喜,總算沒白浪費唇舌,有一個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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