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期待之中,首先是幾個宮人搬上一個與人同高的畫屏,這畫屏之上無一絲色彩,縴白不染,接著又有幾個人在前端擺上案幾,上面各色顏料一一擺放整齊。
桌案與身後畫屏之間空出了好大一段距離,就在大家紛紛猜測著這到底是何舞蹈之時,鳳清淺已然看明白了,簡單易懂的很,卻不料被姜吟詞弄的神神秘秘的。
不過她也明白,這雖然花樣簡單,可到底如何還是要考驗人功力的。
「這麼大陣仗,看起來很神秘的樣子。」楚驚風頗感興趣的說著,一只手模著自己的下巴,一邊連連點頭。
鳳清淺好笑的說︰「這有什麼好神秘的,不就是一邊跳舞一邊畫畫嗎?實在沒新意的很。」
一邊正專心關注的楚天瀾一听,馬上面目陰沉,不屑看她︰「既然你這麼懂,怎麼不上去表演表演,你這種花痴也敢對姜小姐評頭論足,不過是嫉妒心罷了,可惜就如那跳梁小丑一般難登大雅之堂,就算你再怎麼詆毀姜小姐,我也不會喜歡上你的,簡直不知所謂,哼。」
最後以一聲冷哼收場,氣場十足。
鳳清淺被這一長串的訓誡之語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從來不搭理她的高貴的太子殿下竟會忽然出聲,而後很快反應了過來,挑挑眉道︰「我不就看穿了你那姜小姐的畫舞解說解說嗎?你哪里看出我嫉妒她了,要你這麼說,豈不是天下的女人我都要嫉妒,那我還不得嫉妒死過去呀,而且我從來都不喜歡你,你不覺得你的話有些太過自戀了嗎?」
「你……」楚天瀾被一氣,不知何時這花痴的嘴變的這樣厲害了。
「而且,我不就說兩句閑話嗎?怎麼就讓你氣成這樣,你問問你十八叔,覺得我有說錯什麼嗎?」
鳳清淺才不管她氣不氣呢?最好氣死更好,故作疑惑的看向自己下側的楚驚風,表示自己很煩惱。
楚驚風搖搖頭,也覺得沒什麼呀?
「這不就是了。」有了證人,鳳清淺力駁楚天瀾︰「我不知你哪里看出我懂了,只要有眼楮的人看見她把畫具擺上去肯定是要畫畫了,又說跳舞,畫舞畫舞?不就是邊畫畫邊跳舞嗎?況且這種事情是依靠實力的,要是她好我說也沒用,她不好,我不說大家也長了眼楮女敕個看到。我不過猜測猜測?這也不行?你至于這麼激動嗎?難道……」
鳳清淺模著自己的下巴,好像想到了什麼猜測一般,故作高深莫測。
好奇心旺盛的楚驚風按耐不住的開口問︰「難道什麼?」
「難道……」以微妙的眼神不懷好意的看了楚天瀾一眼︰「你喜歡姜吟詞?」
「你別胡說,姜小姐冰清玉潔不與你一樣臭名昭著,你休要在這里胡言亂語,污蔑姜小姐的閨譽。」楚天瀾面上現出一抹懊惱,早知道剛剛就不跟這個花痴搭話了。
因著他的聲音比較大,惹得周圍之人紛紛對他側目,更是多了幾分尷尬。
鳳清淺做出一副呆楞楞的樣子,仿佛被嚇到一般,而後用被上下二人听到的聲音嘟囔︰「還說不喜歡人家,不喜歡你會這麼大反應嗎?你喜歡她我又不會說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呀?」
「鳳清淺。」楚天瀾真是要被氣死了,咬著牙低吼︰「你給我閉嘴。」
讓她閉嘴呀她偏不閉嘴,說的還更帶勁了,七分感慨三分嘲諷的說︰「剛剛熹貴妃還說你對陳家小姐情有獨鐘呢?沒想到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真是世事難料呀!也不知道那陳家小姐知道了得有多傷心,剛訂婚的夫婿轉眼就喜歡上了其他的女人,這是不是就是俗話說的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呀。」
盯著楚天瀾殺人的視線,鳳清淺不緊不慢的繼續︰「不過這也難怪嗎?誰讓某人地位比較高呢?最喜歡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了,一顆心切成七八瓣一個分一個也是分的過來的,就是不知道那才華橫溢的姜小姐看不看的上三心二意的人了,人吶!真是犯賤的很,喜歡你的偏不要,就是喜歡熱臉貼對你不屑一顧的冷**,又是一句俗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呀!」
「鳳清淺你再說一句試試,小心我讓你永遠開不了口。」楚天瀾額頭上的青筋都一蹦一蹦的,偏偏鳳清淺說話音量壓制的好,除了讓他听見以外,其他的人都听不見,他又坐在高位,上面即是父皇,只能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可惜這警告一出,鳳清淺立即作出一副好怕怕的樣子,轉頭哭訴。
「十八皇叔,你可要救救我呀,你剛剛也听到了,太子殿下要殺我滅口。」
「咳咳。」楚驚風嘴角抽了抽,一直憋到現在,實在有些控制不住笑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里覺得很是佩服,能將楚天瀾氣成這樣,也實在不簡單。
眼神表示,我服你了。
「咳咳咳。」再次干咳幾聲,才冠冕堂皇的開口︰「鳳郡主,太子佷兒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說完又忍不住側過頭一邊偷偷笑去了。
這看似調解的話還不如不說,只看楚天瀾變的更加青黑的臉就能看出他有多暴怒了,看的鳳清淺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不過這個當口,有人解救了她。
姜吟詞換上了一身白色的紗裙,頭上發髻也已改變,額頭之上帶著一顆碩大的東珠,在那飄飛的紗裙裙擺飛舞的襯托下,好似月宮的仙子,似要凌空而去。
「嘶!」
在場大部分男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楚天瀾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剛剛的氣怒也漸漸消散而去,鳳清淺下意識的抬眼一看,只見對面那得天獨厚的男子同樣目光被吸引場中,隱隱微笑。
雖未如同他人那般痴迷,但里面的贊賞清清楚楚。
不知為何,鳳清淺覺得自己的心里很不爽,甚至有種在他眼前蒙塊白布的沖動。
站在舞台中央的姜吟詞亦目光專注的看向君若傾,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指尖的冰涼,腿腳甚至有些微微的麻木,可是,這一天她等的太久了。
她不能有任何的失誤,艱難的從那男子身上收回目光,對著皇帝盈盈一拜。
「吟詞獻丑了。」
話落,對著台側伴奏揮了揮手,頓時悠揚的音樂漸起,那音樂她已經听過了幾十遍甚至上百遍,幾乎跟自己融為了一體,本能在自己思緒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踩著第三個音節,她開始揮動自己的手臂,帶動腰部的旋轉,一轉身,一低頭,一揮袖,一旋轉,做的如此嫻熟。
美,幾乎已經不能單純的用來形容此刻的姜吟詞,她果然不負第一美女兼第一才女之名。
整個宴會場內安靜的過分,沒有一個人願意眨一下眼楮去錯過眼前的美景,鳳清淺也早已忘記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目露驚艷的看著場中女子的旋轉。
不知道在這古代,在這種最古老的舞技之下,也能如此的讓人覺得震撼。
仿佛眼前是一位天宮的仙女,她隨心所欲,表情誠摯而天真,嘴角含笑望著虛空,仿佛百花盛開,而這位天宮的仙女一邊采集花瓣,一邊隨著周邊的蝴蝶翩翩起舞。
忽然前奏一變,姜吟詞跳過最初的舞蹈之後,再一次轉身之時,雙手分別握起粗大的毛筆,隨後在明黃色的顏料里一個旋轉,帶出最飽滿的畫汁,順著下一個跳躍,開始在身後的畫屏之上揮灑。
演練上百遍後,她找到最協調卻也能最完美舞動的畫技,知道從那一刻可以開始繪畫,從畫布的哪一個空白之處開始或橫或豎的揮灑,哪里顏色加重而哪里顏色輕淺,哪個部位畫上那些顏色,絲帶從天空飄飛,她的雙手隨著絲帶起舞之時,在畫屏上雙手舞動,在配合舞步的同時完美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在上面落筆。
而後再次旋轉,換不同型號的毛筆蘸上不同的顏料汁,一步步完善這幅將完美無缺的作品。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看呆了。
甚至大家感覺不出她在作畫,只覺得舞蹈美極了,舍不得眨一次眼。
不知何時,伴樂輕柔了下來,姜吟詞也慢了下來,她已雙手各捏一支最細的毛筆,蘸上最原始的黑墨汁,而後再一次轉身,畫出點楮之作,雙手同時動作,也同時收工,最終她完美的再次旋轉,將畫筆放下,做出最後的結束動作。
一手抬至頭頂,手掌半托呈捧月之態,美麗的臉低垂而下,雙眼的睫毛迎風顫抖,半轉著身子,猶如最恆固的女神雕像,結束了這一場——畫舞。
「啪啪啪……」
不過停頓一瞬,最高處已經拍起了掌聲,隨後眾人被這掌聲驚醒,看向拍掌的崇文帝,而後也紛紛鼓掌。
待得掌聲消彌,崇文帝滿含贊嘆的說道︰「畫舞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吶!」
不愧為掌權者,這種驚世舞蹈,就連身為女子的自己都沒回過神來,卻不料那一位卻能這麼快清醒過來。果然定力非凡。
比起崇文帝而言,她身邊這位就差的多了。
看向楚天瀾,到現在他回神卻還未回位,還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過眼底那絲熊熊的火苗卻開始有了撩原之勢。
想到這里不由自主的往君若傾的方向看去,只見他雙目清亮,可惜剛剛自己也看呆了,否則就知道他有沒有也如其他男人一樣,為色所迷了。
「是啊是啊!微臣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看的舞蹈呢?」
「果然不負才女之名。」
「翩若驚鴻啊翩若驚鴻啊!」
「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四周的大臣都附和崇文帝的話,贊不絕口,此話絕對沒有溜須拍馬的嫌疑,看他們目光回味之色,就能看出,顯然還未真正從剛剛那驚世之舞中回轉過來。
好一陣子,大家才紛紛清醒過來。
這時姜吟詞帶著四個抬著畫屏的宮侍往前走來,大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姜吟詞卻依舊榮辱不驚,目光向前,余光卻看向心中的那個人。
看到了嗎?大家都在對我鼓掌,你是否已經明白了,我才是那個最般配你的女子。
「皇上,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熹貴妃一臉掩飾不住的自豪,志得意滿的開口說話。
「哦,愛妃,朕忘記什麼了?」崇文帝心情甚好,對著熹貴妃也是一臉的笑意。
「嘻嘻。」熹貴妃抬起衣袖掩嘴而笑,風情萬種也不為過,瞟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皇後娘娘,這才笑道︰「剛剛吟詞說的是畫舞,您吶,還沒看她畫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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