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怎麼停電了「家里面要你去深圳、香港,他們就放心?等等等等,發子,我有點兒亂,你從頭說。」何寶發的話音剛落,柯文臣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八十年代的年輕人,香港就像是他們心目中的天堂一樣,柯文臣當然想去了。不過,理智也告訴他,那可是有錢人才呆地方,而且說得又都是「鳥語」,自己去那里就和傻仔沒有什麼分別,如果不去偷、去搶的話,恐怕用不了兩天就會被餓死。
而且,就算是柯文臣想要去深圳、香港闖一闖,姐姐柯鳳和姐夫王富貴也絕對不會答應。所以,這個時候听說何寶發要去深圳、香港,而且還是他的家里面讓他去的,柯文臣就更納悶兒了,據他所知何寶發的父母都是距離富平煤礦十幾公里遠永發屯的地道的農民,什麼時候竟然這麼開通了,不但不阻止自己的兒子,而且還鼓勵他出去「得瑟」。
「是我大伯讓我過去的,家里面當然放心了。他在香港開了一家貿易公司,準備在深圳設立分公司,交給別人不放心,所以才要我過去看看的……」何寶發連忙解釋了一句。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怎麼看著他都有些吞吞吐吐地。
「什麼,你還有這種海外關系?!!!」還沒有等何寶發把話說完,柯文臣就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如果是在廣東、福建等南方城市,說是誰家的親屬現在台灣、香港、東南亞恐怕沒有人會感覺到意外,不僅是因為像當年國民黨撤退到台灣的時候,大多數的士兵都是來自沿海城市,而且還因為那里的人幾百年前就有下南洋的習慣。可是,這是在遙遠的內陸———東北,恐怕一個縣里面也沒有幾家有海外關系的,所以都感覺到比大熊貓還要珍貴。
「我們家成份不好,解放的時候看著周圍那些家境還不如我們家的人一個個都被槍斃了,我爺爺就害怕了,讓大伯、二伯、還有四伯趕快逃走,我爸那個時候年紀太小就留在了家里。唉……沒想到二伯和四伯剛剛逃到省城,不知道什麼的就被抓回來了,最後和爺爺一起被槍斃了。那個時候,還以為大伯也是凶多吉少,沒想到幾十年都沒有音信的他前幾個月竟然到了我家,說是在香港混得還不錯,前幾天還給我爸寫信希望我過去。」看到柯文臣那驚訝的樣子,何寶發只好簡略地訴說了一下自己的家史。
自己的爺爺和伯父被人家槍斃了,所以也難怪何寶發唏噓不已,別看他年紀小沒有趕上,可是那段家史確實是夠慘痛的了。
「哦,難怪從來也沒有听說過。」柯文臣了然地點了點頭以後,又正色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礦里這份工作,你就不打算要了?」
柯文臣還以為就是因為這段家史太慘痛,所以何寶發才不願以對別人說,其實他可想錯了,何寶發不願意對別人講自己家的歷史,其實還另有原因。
「大伯父說了,他的就是何家的,所以希望我過去先熟悉一下環境,學會了做生意以後,就讓我接手家族的生意。」雖然說到這里有些得意,可是何寶發更多的卻是一種悵然,然後就沖著柯文臣正色地問道︰「想一想就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連別人說話都听不懂的地方,我還真有些打怵。這一年來他們哥倆在一起,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光是聰明,而且還沒有壞心眼兒。兄弟,要不你陪我一起去香港,也出去闖蕩闖蕩?」
「呃,這……」听到何寶發再一次提起這個話題,柯文臣不由得有些猶豫。
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柯文臣又何嘗沒有出去闖一闖的想法,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因為由于外甥的腦膜炎讓柯鳳家里欠下的一**債才還了一半,如今自己在礦上的這項工作收入還不錯,再有一兩年的時間保證可以全部還清。
何寶發去香港,還是撲奔他大伯,帶著自己這算是怎麼回事?如果要是二、三年以後,姐姐家不需要自己這份工資來還債,柯文臣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和何寶發一起去香港闖一闖,可是現在,卻真的不是時候。
「怎麼,文臣,怕你家姐姐和姐夫不同意?」見到柯文臣那麼為難的模樣,何寶發忍不住問了一句。
由于兩個人的關系不錯,而且黃家圩子距離富平煤礦又比較近,一般遇到刮風下雨的時候,不能回家何寶發就會柯文臣那里去對付一宿,所以對王富貴和柯鳳兩口子也得非常熟悉。
「我也不光是害怕姐姐和姐夫反對,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唉……我姐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前幾年我外甥得了腦膜炎……」對于何寶發,柯文臣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立刻就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要不然,我也不去了!想想連別人說話都听不明白,我就覺得沒啥意思……」听到了柯文臣的解釋,何寶發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柯鳳家里面的情況,何寶發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明白這事還真不能勉強,不過想起了自己一個人就要跑那麼遠而且又言語都不通的地方,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去,你當然要去了!你這家伙,怎麼這麼沒出息,這麼好的事兒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干嘛不去?!難道,你想還繼續留在富平煤礦,挖一輩子煤?!」嘴里面說著,文臣就輕輕地給了何寶發一拳。
柯文臣鼓動何寶發去香港,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這小子看守工具房的工作雖然是不危險,可是卻也沒有多大的出息,也許會向那些老工友一樣,就在井下混一輩子了,所以趁著現在還沒有成家,也就沒有拖累,還不如出去闖一闖。
「你,就那麼希望我離開?」見到柯文臣不僅沒有對自己戀戀不舍,反而還一個勁兒地鼓勵,何寶發不禁有些埋怨。
「你小子,怎麼婆婆媽媽的?!會不會因為以後發達了,就不認我這個朋友了?同樣,我也不會因為你離開了,就忘了還有你這麼個朋友!」見到何寶發那患得患失的模樣,柯文臣忍不住有些好笑,又踢了他一腳以後,就故意地打趣兒︰「也許,幾年以後你小子發達了,就回來把整個富平煤礦都買下來了。到時候,你要是不讓我當礦長就別怪我把你被燈房的那幫小老娘們剝光了的事情給你說出去!」
何寶發這個家伙愛玩兒愛鬧,每一次下井升井去燈房的時候,都會佔那些小媳婦兒的口角便宜,結果有一次他升井晚了一些,整個燈房里面還礦燈的人就剩下他和柯文臣,結果讓那幫小老娘兒們幾句好話給哄進了充電室,讓人家一擁而上給弄的光溜溜的,並且還把衣服藏了起來,要不是柯文臣把自己外面的工作服借給他,這小子的人就丟大了。
「停停停,我是你小子,記性那麼好干嘛!就憑你這樣,我要是什麼富平煤礦買下來,就讓你干一個上下都不討好的段長頂天了!」見到柯文臣竟然掀起了自己的老底兒,何寶發連忙制止他再說下去,不過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是他已經買下了富平煤礦似的,居然提前開始安排起了「人事工作」。
柯文臣這一打岔,果然沖淡了何寶發心中的那一份離愁,兩個年輕人就開始熱火朝天地安排起了要是真的買下來富平煤礦,原來的領導和自己認識的這些朋友應該如何調動。
就在這兩個家伙還在做白日夢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變壓器房里面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井下的黑暗,可不像是在地面上的夜晚一樣,還有一些星光或者是月亮,那可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如果要是沒有礦燈一個人沒有同伴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嚇死。
「媽了個b的,好好的怎麼停電了?!不是變壓器壞了吧?」突然陷入黑暗,何寶發立刻就意識到這是那里發生了故障,忍不住罵了一句。還好,他的礦燈還帶在身上,順手就在自己頭上擰了一下。
「應該不是這里的變壓器壞了。你看,要是變壓器壞了的話,那幾個燈應該還亮著。」這個時候,柯文臣也從旁邊拿起了自己的礦燈,並且用手指著旁邊那早已經沒有了門的配電櫃說了一句。然後,就伸手抓起了電話,用力地搖了幾下,把這里停電的事情告訴給了調度室。
雖然是停電,可是柯文臣並沒有太多擔心,富平煤礦有兩條高壓線路分別來自不同的電網,就算是其中的一條線路檢修,也會立刻切換到另一條線路上,否則的話雖然是二、三十個小時不會淹井,可是瓦斯排不出去那可是要命的。所以,柯文臣還以為過一會兒肯定就會來電。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變壓器房里面依舊是一片黑暗。
「你打電話問一下,什麼時候能來電?要是還得等一會兒的話,我得趕快回去了,要不然那幫小子該回來送工具了。」知道如果再不能來電,各個掌子面的工人就都會撤離,何寶發連忙沖著柯文臣說了一句。
「我問問吧……」
柯文臣說著,就又拿起了電話,可是他剛準備在旁邊的小馬達上搖幾下,就突然停在了那里。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里面已經又出現了一個畫面︰幾盞礦燈出現在一個比手腕還粗、已經換成了兩截的電纜前,一個背影就伸手準備抓起那落在地上電纜的斷頭,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電纜的斷頭處突然弧光大作,旁邊的那人影瞬間就變成了黑漆漆的一快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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