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念青一愣,顯然是被問住了。
說起來,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當時,她才17歲,卻在京城已是赫赫有名的才女,人人都只知她精通醫術,卻不知她極擅用毒。
那時候,上官馥雪才十歲。長得乖巧伶俐,惹人疼愛。也因此,佔去了上官捷和老夫人大部分的疼愛。
涼慕華心中嫉恨。一日回門省親的時候,機緣巧合地知道了涼念青擅于用毒的秘密。她便巧言令色,向涼念青求得了一味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帶回府中,偷偷摻在了上官馥雪的飲食里。也就是這兩年,見她傻得不能再傻了,才把下藥的事情停止了。
雖然那時候只有17歲,但對于自己的本事,涼念青一向都很自信。
如果上官馥雪真的吃了摻有那種藥粉的飲食,怎麼可能還會發生現在這些事情?
只有一種可能——上官馥雪發現了飲食存在的問題,並沒有繼續吃那些東西,甚至有可能,她根本一開始就沒有吃!
「你能確定她真的吃了那些東西?」涼念青道。
上官妙歌搖搖頭,「頭兩年,我娘總記得派些人偷偷盯著,每次都看著她吃下去的。後來,慢慢就疏懶了,看也懶得去看了。」
「不過,」上官妙歌仍是不解,「她既然連著吃了兩年,腦子恐怕也不好使了,又怎麼會發現這層秘密呢?」
「若不是她自己發現的,便是她身邊的人!」
「難道是——三姨娘!」上官妙歌吃驚地掩了掩嘴,「對了,一定是她!這幾年她一直躲在府里,暗地里幫助那丫頭。」
「她心思這麼縝密,你以後不光要防著上官馥雪,還要防著她才是!」
上官妙歌認同地點點頭。
她左右看看,見這園子里的女孩子越來越多,個個都是嬌美動人。
她在心里思量了一下,才道︰「表姐,上次讓你拔了頭籌。今年,能不能讓著我些,好歹也讓我風光一回?」
上官妙歌的話音剛落,涼念青面上的柔和便淡去了幾分,眯眼深深瞧了她半晌,眸色漸漸深幽了幾分,意味深長道︰「表妹光是求我有什麼用,也要拿出些本事來才行。」
上官妙歌知道她話里有話,諷自己沒有本事能比得上她。
到底是姐妹,縱是這樣,上官妙歌也沒有惱,倒是厚著臉皮奉承道︰「好表姐,你可是咱們北辰國里人人都說得出名字的才女。單是這平常女人該有的技藝,你就比我們厲害些,更何況,你還醫術了得。妹妹我,哪能相比啊?」
「我听說,兩位姑姑已經通過氣了。想必,心中已經定下人選了。」
「小姨母一向向著表姐,我這不討她喜歡的,怕是又要沒戲了。」上官妙歌故作悵然地長長嘆了口氣。
「也罷,‘長江後浪推前浪’,也該是時候讓你在人前風光一下了。」
「表姐心里果然是有我的!」上官妙歌喜滋滋地挽住了涼念青的手臂。
「你也是孩子心性,總喜歡黏著我。」涼念青笑著在她額頭上輕推了一記,望著前面琉璃閣里往來的人影,「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過去看看。
「來了這麼長時間,怎麼也沒見到四表姐?」上官妙歌隨口問道。
「你四表姐一向喜歡熱鬧,此刻恐怕已經在琉璃閣與她那些手帕姐妹聊上了。」涼念青想到涼嫣,不由嘆了口氣,「說起來,我這四妹,除了玩,也沒有別的心思,這‘蘭亭雅會’她也就只有看的份兒了。」
「相府里已經有了表姐,何必再寄望別人呢?」
「話雖如此。但到底是相府,名望自然應該非比尋常。雖是女兒家,才色也應不輸旁人才是。「
上官妙歌掩唇吃吃一笑,「四表姐是庶出,姨娘連字也不認識幾個,要做到大表姐這樣,恐怕很困難了。」
涼念青想到涼嫣的娘,她就輕蔑一笑,轉念道︰「我也就只能說說,哪能強求?不管怎麼說,姨娘也是爹爹心尖上的人,愛屋及烏,也只能由著她了。」
倆人說著話,不覺就到了琉璃閣前。
來參加「蘭亭雅會」的人真是不少,一時衣袂拂動,空氣里充斥的都是女子的脂粉香氣。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似牡丹,似蘭花,似海棠,百花爭艷,各有特色。
上官妙歌和涼念青剛走上去,便有人上來打招呼,拉著她倆說話。倆人宛轉逢迎,也是歡笑不斷。
眼見琉璃閣前,人越聚越多,或雍容自持,或從容嫻靜,或嬌媚張揚。三五成群,涇渭分明,只與自己熟識的人站在一起,說著閑話。
「涼妃娘娘駕到!長孫殿下駕到!」一個老太監走到琉璃閣下的平台上,沖著下面的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便見許多人擁著三頂轎子,往這邊來了。
眾人忙彎身下跪,齊聲叫道︰「涼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長孫殿下,千歲千千歲!」
老太監見此,便忙上來候著。
涼妃緩緩走下來,伸手來讓老太監扶著,淡掃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眾人,慵聲道︰「都起來吧。」
她一身錦衣華服,頭上更是插著各樣名貴釵環,眼尾挑得極高,果然是冷艷高貴。
不待後面兩頂轎子上的人下來,她便裊娜著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進了琉璃閣。
龍炎這時候也下了轎,他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見眾人站著不動,笑著將手中的扇尖一劃,「大家與我一道進去吧。」
眾人見此,面面相覷過後,也不敢妄動。
龍炎見大家這麼拘謹,也只是笑了笑,沒再多說,當先走了上去。
眾人這才敢跟在龍炎後頭,規行矩步地走上去。
這時,上官妙歌卻不急著上去,而是探了探頭,面上便是一喜,到了第三頂轎子前。
涼慕華剛從轎子里伸出頭來,上官妙歌便上去扶住了她,「娘,怎麼樣了?」
涼慕華笑著拍拍女兒的手背,「你就放心吧。」
上官妙歌這才歡天喜地地挽著涼慕華的手進了琉璃閣。
「‘蘭亭雅會‘雖是三年才逢一次,卻也是這宮里宮外難得的盛事。往年這’蘭亭雅會‘,辦得極好。本宮當年就是在‘蘭亭雅會’中,幸能拔得頭籌,才能蒙皇上寵愛,成為現在的貴妃。今年的’蘭亭雅會‘既然交由本宮打理,本宮就在這里提一提本宮的想法。」涼妃說著,看向龍炎,「當然也要長孫殿下同意才行。」
「娘娘直說無妨。」龍炎笑容依舊。
「往年的‘蘭亭雅會‘雖辦得好,卻也實在繁復。這琉璃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幾十號人擠在這里,也實在悶得慌。倒不如,簡單些。你們各自寫下自己的名字,仔細裹了,放在甕中,隨意抽出十位。琴棋書畫,針黹女紅,鳳舞鸞歌,你們各顯本事。到那時,我們再仔細考校,看誰能拔得頭籌。殿下,以為如何?」
「就依娘娘的意思。」龍炎點頭道。
「來人,取甕來!」涼妃一聲令下,狀若無事地拿著帕子抹著臉,余光卻偷偷瞧向涼慕華和上官妙歌母女倆。
目光流轉中,各自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涼慕華輕聲在上官妙歌耳邊耳語了一句。上官妙歌點點頭,從袖里取出一盒唇脂出來,在唇上輕輕抹了抹。她動作雖輕,卻難免沾了些紅色的脂膏在指尖。她倒一點不在意的樣子,從容收了唇脂。
隨後,便有宮女端著筆墨紙硯來,讓那些有意競爭的女子各自寫下名字,揉了扔進太監捧著的甕中。
輪到上官妙歌時,她寫了名字,便把那紙張在手里揉了又揉,讓那手上的脂膏都染到了紙面上。她垂眼看了看,便將紙團扔進了甕里。
「周麗仙!」先前在涼妃身邊伺候的老太監,隨便抓了個紙團,叫了個名字。
「是誰家的女兒?快讓本宮瞧瞧。」涼妃歪身坐著,嫵媚一笑。
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女孩走上前來,模樣倒是嬌俏,就是有些稚氣未月兌的樣子。
「稟娘娘,臣女是戶部侍郎周敏正的女兒。」
「原來是周侍郎的千金!」涼妃淡然一笑,「周侍郎府中有如此寧馨,本宮竟然不知。快讓本宮瞧瞧,你都有些什麼本事!」
周麗仙便唱了首歌。
她才唱到一半,涼妃便忍不住揚了揚手,示意她別唱了。
「果然聲如其人,玲瓏稚氣。不過,倒也是可塑之才。」涼妃心里有些不耐,可面上卻還要維持著從容的樣子。
「喚下一位吧。」涼妃道。
連連喚了幾個,涼妃都是懶洋洋地評論一番,這回倒忍不住打起哈欠來,微側了臉問老太監︰「這都第幾個了?」
「稟娘娘,這已經是第八個了。」老太監恭聲道。
「喲,這一晃,竟然只剩兩個了。」她不滿地撇撇嘴,「不過,雖然都是多才多藝,卻也沒個出眾的。李公公可要仔細著,今年是本宮頭一次主持’蘭亭雅會‘,可別出了什麼笑話。」
李公公自然明白涼妃話里的深意,點了點頭,「是,奴才明白。」
「上官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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