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傻了眼,這蘇媽媽原本是涼慕華跟前伺候的人,一向是涼慕華最得意的人,怎麼會突然倒戈相向,反倒來指證自己的主子?!
涼慕華臉色更加灰敗,搶上來,抬腳來踹,卻突然變了勢頭,硬生生剁了一腳,「你這沒良心的!往日我從不曾虧待過你,剛剛你受苦,我看著也心痛。我看你也是疼糊涂了,好壞不分!不顧往日情分倒也罷了,竟然張嘴亂咬自己的主人!」
蘇媽媽沒有辯駁,一臉平靜,只是極不利索地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又朝上官馥雪跪了下去,「三小姐,往日不止一次向你認錯,卻從不由心。今日,老奴再向三小姐認一次錯,以前都是老奴‘狗仗人勢’,太過囂張,完全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就是小姐的身份,以前在老奴的眼里也是個笑話。但是,今天老奴不這麼認為了,老奴知道小姐是真正的好人。也是這些主子里面,唯一拿老奴當人看的。「
接著又道︰「剛剛三小姐不但救了老奴的家人,還救了老奴的一條命,老奴先在這里謝謝三小姐。從這以後,老奴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小姐今天的救命之恩,和洗清老奴以前的罪孽。」
蘇媽媽說著,在地上連叩了三個響頭。
她到底是剛經歷了一場死里逃生的掙扎,才說完話,便虛弱地連跪也跪不穩。
上官馥雪扶她起來,「蘇媽媽,老實說,我原本沒打算救你。但是,這解蠱的痛苦,我是實實在在經歷過的。所以,看到蘇媽媽蠱毒發作的時候,我這心里實在是硬不下去。」
上官馥雪扶她到旁邊坐下,「蘇媽媽,別的我不求。只求蘇媽媽能把剛才沒說完的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給大家听。讓大家都知道,你我兩個,所受的罪,都是拜誰所賜?」
蘇媽媽面有愧色,怎樣也坐不住,雖然虛弱,也絲毫不敢與主子與客人平起平坐。她蠕動了一下嘴唇,便要起身再給上官馥雪跪下,卻被上官馥雪輕輕按了回去,「蘇媽媽剛撿回條命,還是坐著說話吧。不妨事的。」
蘇媽媽猶豫了一會兒,才虛弱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說這眼前的事情。」
她接著道︰「先前,三小姐受了重傷。老爺讓夫人到相爺府上去求‘千年老山參’,我不知說錯了什麼話,夫人便要趕我走。我想著我家里的孫兒和媳婦,都要靠著我在將軍府里掙的這點錢過日子。就求著夫人不要趕我走。夫人便說要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讓我天天給三小姐送參湯,而且一定要在她的面前喝一碗,證明那參湯是沒有問題的。我喝了幾天後,這身體里先是癢,後來便感覺有東西在鑽。開始也就是細細地鑽,螞蟻咬一樣,我原以為是這兩天濕熱引起的,便也不太當回事。自從前天開始,我便開始疼。每次疼的時候,感覺就像是有活物在里頭竄來竄去的。身上一些地方的血管也變粗了。有一次,我甚至看到手背的血管里有個小東西動了一下。想一想,應該就是三小姐說的什麼蠱蟲。」
「爹爹,你听到了吧?大娘,她居然想害我!」上官馥雪傷心道。
上官捷卻是看著蘇媽媽,面沉不語。
涼慕華急道︰「真是笑話!就憑這老婆子的一番話,就說這些事是我做的?!這是什麼道理?!「
涼念青卻蔑笑道︰「世間稀有的‘龍蚧蠱’,三小姐不但隨身帶在身上,還用得得心應手!這可真是個笑話!我看這整件事情的真正主謀,就是你自己吧!」
上官馥雪愣了愣,卻也不慌。她只是想不到,正是因為自己的「精心準備」,反倒讓涼念青抓住了扳倒自己的把柄!這女人,果然是極聰明,極難對付的!這一時間,還真拿不出明確的證據來!
蘇媽媽听了這話,急得喘不上氣來︰「……老奴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句句屬實!絕對沒有半點偏幫的話。老奴可以對天發誓!」說著,便費力地將手抬了起來。
上官馥雪將她的手往下按了按,搖搖頭道︰「蘇媽媽,你的心意我領了。你現在這樣子,還是不要摻合這事情了,免得還要經歷一回剛才那樣‘死里逃生’的事情。」
蘇媽媽動容地看著她,眼眶發紅,又急又惱,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老奴以前當真是錯了,沒看出三小姐是這樣的好人,竟然還做了那麼多傷害三小姐的事情。」
上官馥雪深吸了口氣,捂了捂她的嘴巴,「蘇媽媽,你再說什麼,也沒用。還是留著力氣好好休息一下吧。」
蘇媽媽點點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流。
「想不到這將軍府里的是非,就跟那戲文里寫的一樣,簡直是曲折回環,波瀾迭起。不過,這戲里戲外,都是一樣。是非對錯,靠的不一定是證據,反倒是人心感受到的——最重要!」龍炎一臉自在看戲的樣子,話卻是一本正經,還不忘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天下間聰明的人,若要做成一件壞事,必然不會輕易留下痕跡。反倒是做好事的人,處處都留有痕跡讓人瞧出究竟來。」
眾人都听出長孫殿下這分明是話里有話,又紛紛私下揣測起來︰
「長孫殿下的這番話,明顯是向著上官三小姐的。「
「依我看,這涼夫人人前人後是什麼樣子,我們都知道個大概,就是蘇媽媽不說。這大家,也是要疑心到她身上的,只是苦于沒有證據罷了。」
「那姐姐的意思,究竟是三小姐在演戲,還是涼夫人在演戲?」
朝涼慕華那邊努了努嘴,「你說呢?」
「哦——」拉長了聲音,「我懂了。」
「這明顯是涼夫人做的啊!哪個不曉得涼夫人從來就不待見這個雲氏所出的‘嫡女’,想著法子要弄死人家呢。好不容易看準三小姐重傷在身,能不抓住機會嗎?」
「那倒也是。讓一個老婆子天天在人家面前喝藥,明著是讓人家放心,暗里卻是以命換命。這也太狠毒了!」
……
見旁人都是嘰嘰喳喳地一陣議論,上官妙歌突然哭了起來,拿著帕子連連拭淚︰「三妹妹,想不到你這麼心狠,見著府里來人了,就借著機會,想誣陷我娘。你這、這也太狠了!」她惱得一跺腳,哭聲更高了。
「歌兒妹妹,你別哭!」龍項天不知從什麼地方急著走了出來,想要上去摟住上官妙歌的肩膀安慰幾句,卻礙于在場的人太多,只好生生止住了腳步。「歌兒妹妹,公道自在人心!你哭,反倒讓人家以為自己認輸了!」
上官妙歌委屈地「嗯「了一聲,點點頭,擦著眼淚,抽泣著。
龍項天走到上官馥雪面前,「你口口聲聲說大夫人要害你,憑的就是這老婆子的幾句話?」
上官馥雪撇撇嘴,打算不理他。
龍項天卻懶得管她是否理會自己,接著道︰「上官馥雪,先前你對下手,害本王平白無故病了大半月。本王當時不清楚,但是現在本王知道,當初你在本王身上下了蠱,後來又假惺惺回來解蠱。從頭到尾,都是你自編自演的一出戲。」
「將軍府里之前生出那麼多事,二姨娘發瘋,上官妙玉險些毀容,都是你弄出來的!你既然懂得解蠱,必然懂得放蠱。此番,蘇媽媽又無端中了蠱,無非又是你演的一出戲!」
南宮烈焰這時卻拍拍手,走了上來,先行了一禮︰「見過壽王殿下!」道︰「壽王說得實在是精彩絕倫,讓本世子也忍不住要上來說上兩句——第一,壽王好像忘了一件事。之前,壽王因為大婚當天見到新娘換了人,便叫了一群乞丐來羞辱三小姐,還致使三小姐撞頭,差點死掉。這可是京都人盡皆知的事情!我想在場的各位,應該都知道。第二,壽王喜歡上官大小姐的事情,雖然從來沒有明確過,卻也是人人都能看出來的。我想在場的各位,恐怕也是閉著眼楮都能看出來的吧。」
「請問——」南宮烈焰拉長了聲音,「有這些恩恩怨怨的壽王殿下,說的氣話,能教人信服嗎?」他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拿扇骨輕輕點了點龍項天的心口。
南宮烈焰這番話,說得在場的人都是一陣唏噓。
龍項天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辯駁,看了看左右,氣急道︰「你這分明是偏幫上官馥雪!」
「壽王殿下才分明是偏幫上官大小姐啊!」南宮烈焰回以恭敬一笑。
龍項天張了張嘴,正要反駁,卻听上官馥雪那邊突然傳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到了地上。
眾人都齊刷刷地看過去,卻見江若琳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蹬腿抽搐,直翻白眼。
她手里拿著的半塊糕點——竟是方才涼慕華口口聲聲說做給上官馥雪吃的糕點!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是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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