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剪影回到楚王府,將那天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給南宮烈焰听。
南宮烈焰靜了一晌,終是心潮難平,深吸了一口氣,罵道︰「涼世勛也太放肆了!」他按捺了一下,又道︰「我看依著涼世勛平日花天酒地的浪蕩性子,做事絕不會這樣周到,必是有人在後面為他出謀劃策!」
剪影思量道︰「涼相斷不會花心思來做這種事。我看涼相府中,也就只有大小姐涼念青才會有這樣的心思。她先前佯說賠罪,卻來打探先前‘綺情香’的成敗。話里帶刺,總是向著涼氏兩母女。」
南宮烈焰點了點頭,「先前在響龍潭的時候,她也在上官妙歌的身邊,想要暗害上官馥雪。卻沒想到,被她識破,沒有得逞。只是後來被你扔出的石子打中,正中她們的詭計。她既早有害人之心,看來這事情一定跟涼念青月兌不了關系!」
剪影問道︰「那少主究竟作何打算?」
南宮烈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別的我先不想,那涼世勛我是一定要殺的!」
剪影愣了一愣,「那這事情豈不是鬧大了?」
南宮烈焰笑道︰「鬧大了才好!鬧大了,涼相那邊的丑事就包不住了。」
剪影問︰「可小姐的清白怎麼辦?」
南宮烈焰愣了楞,深沉一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只能當世子妃了。」
剪影一怔,便是恍然失笑,原來主子做的是這樣打算。表面上要將小姐推往風口浪尖,實際上卻是已經為小姐找好了退路,也更利于報仇。
剪影暗暗嘆服,「還是少主想得周到!」
第二天,涼夫人早早就進了宮,去見涼貴妃。
「嫂子,快坐吧。」涼貴妃斜倚在美人榻上,指上護甲彩光熠熠,見涼夫人進來,待她行了一禮,指尖便是輕輕一劃,輕聲喚她坐下。
涼夫人心頭掛著事,目光閃閃爍爍,欲說還休望了涼貴妃一眼,忐忐忑忑地坐到了宮女拿來的繡凳上。
「上月才見過,那時嫂子還是光彩照人,怎地今天就變得這樣憔悴了?」涼貴妃早看出她心里有事,卻並不直說。
涼夫人垂臉,蠕動了一下嘴唇,反復一想,還是下了決定,跪到了涼貴妃的面前,「小妹,你可千萬要給你佷兒做主啊!」
涼貴妃冷眸一掃,微微色變,「出了什麼事?!」
涼夫人便兩眼含淚地將前後發生的事情,說給了涼貴妃听。
「糊涂!」涼貴妃露出一絲惱色,咬牙斥道。
涼夫人戰戰兢兢,臉上的眼淚也不敢擦,惶恐道︰「都是念青一念之差,才會釀成大錯!」
涼貴妃掃了她一眼,冷聲道︰「念青是何等的聰明,怎也這樣沉不住氣?那小賤人不過是上官將軍羽翼下的一只小鳥,只要沒了上官將軍的保護,橫豎都是一死!」
她面色緩了一緩,才道︰「念青也未免看得太過浮淺,那將軍府里的內斗,只管讓他們斗就是,橫豎礙不著咱們。她偏去橫插一腳。現在倒把涼家也牽扯了進去。這可教我如何收拾?」
涼夫人道︰「念青尚且年幼,自然不比娘娘眼界寬廣。她眼里看到的都是小事,娘娘眼里的才是‘大事’!」
涼貴妃冷眸敏感地睨了她一眼,「話也不能這麼說。本宮在這宮里,也不過是幫著皇後打點些後宮的瑣事,能有什麼‘大事’?大嫂往後說話可要仔細了。」
涼夫人心頭一顫,驚覺方才確是說錯了話,這宮牆之中,人人謹小慎微。涼貴妃心頭縱是裝著天大的事,那也是不能胡說亂說的。不然,稍有不慎,便是掉腦袋的事。
涼夫人慌忙賠罪道︰「娘娘,臣妾嘴拙,說錯了話,請娘娘不要怪罪。」
涼貴妃微微一笑,著了宮女扶她起來,「那將軍府內宅的事情,我早有听說。先前那賤人設局,誘我姐姐入局,害得她被將軍罰了禁足,也許久沒來看我了。我也是擔心她的事,可那到底是上官將軍的家事,我實在不便插手。想不到她們竟然會那般沉不住氣,去找念青幫忙。」
她挑眉看了一眼涼夫人,道︰「嫂子,這就不怪我要說念青的不是了。她縱然要對那賤人使出那種手段,那外面的乞丐滿大街都是,更何況那賤人先前就受過乞丐的侮辱,早就不生疏了。何須勞動佷子親自去?!」
涼夫人臉上冷汗涔涔,連連點頭稱是,半點不敢插嘴。
涼貴妃又道︰「再者,毅王近來也有許多憂煩之事。前朝人心浮動,鬧出許多不利的流言。現今,我們涼氏若與將軍府在此時生出事端,我不論管與不管,都是難月兌干系了。若再插手,牽連了毅王,涼氏便也是要起大動蕩了。」毅王,便是三皇子龍耀天的封號。
涼夫人臉色慘白一片,她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關礙,若是一著不慎,便是滿盤皆輸。涼貴妃在宮中,也是有諸多無奈,但是這樣看清利害關系,痛心撒手不管,也未免太叫人心寒了。可她又能如何?上官馥雪折辱涼氏,本就是萬萬不該!難不成要堂堂的相府忍氣吞聲?豈不更叫天下人恥笑?!
涼夫人見涼貴妃分明也是管不了,失望之余,也不得不強笑著行了一禮,「都是臣妾失了方寸,才這有這樣的不是。請娘娘恕罪!」
涼貴妃起身扶了她一下,微微笑道︰「嫂子縱有萬般不是,我也不敢心生怨懟。嫂子回到府中,可靜心想一想。我這里雖是不敢,但拋開了涼氏一族的牽扯,行事便是便利許多。嫂子可要多為涼氏一族考慮才是。」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刻意用了「我」,而不是「本宮」,顯是拋開了涼貴妃的身份,來同她說這番話,也是實心實意。
涼夫人眼里一爍,涼貴妃顯是話里有話,多有暗示,她心下便生了希望,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多謝娘娘提醒。」
涼夫人回到相府,反復思量著涼貴妃話里的深意,「拋開了涼氏一族的牽扯,行事便是便利許多」?
「世勛今天吃東西了嗎?」涼慕生走進來,將手里的書卷隨手一扔,便到一旁坐下,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見她良久不應聲,他本就心有煩亂,此刻更是不耐起來,忙道︰「你在想什麼?!我這頭疼得厲害,還不快過來給為夫揉揉!」
涼夫人驚覺過來,慌忙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忙來給他按揉。她心不在此,手上的力道也失了輕重,涼慕生疼得「嘶」了一聲,側臉來看她,想起這連日的不順,她恐怕也是不安穩,便嘆了一聲,「夫人!」
涼夫人一怔,驚覺自己出神,訥訥道︰「相爺。」
涼慕生冷沉道︰「世勛的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天了。你日日食不知味,寢不安枕,這往後還要靠誰來管理這府中的許多事?!」
涼夫人誠惶誠恐地看了涼慕生一眼,道︰「妾身實在放心不下。」
涼慕生嘆了口氣,道︰「你再放心不下,事情也就這樣了。寬寬心吧!」又話頭一轉,道︰「听說你白天去了宮里,小妹說了什麼?」
涼夫人搖搖頭,「小妹說,毅王在前朝有許多不利的流言,她實在不便插手。」
涼慕生眼里一爍,點頭道︰「毅王近來行事,過于浮躁,免不了讓人在朝上參了一本。」
涼夫人心驚了一下,暗覺涼慕生話里蘊藏了許多曲折,顯是不讓她知道,她倒不在意這個,只是心覺白日里去見涼貴妃未免草率了些。縱是不讓人覺出相府有事,也要讓人猜疑相府與三皇子的事情有所關聯。
涼慕生見她不說話,忙又問︰「那小妹可有什麼交代?」
涼夫人道︰「小妹說,‘拋開了涼氏一族的牽扯,行事便是便利許多’。要我們多為涼氏一族考慮。」
涼慕生愣了一愣,靜了一晌,意味深長地笑道︰「小妹提醒得是!」
近凌晨時候,相府中已是沉寂一片,那巡夜的護院也漸漸打起哈欠,伸著懶腰。
忽然,幾道氣勁凌空襲來,那幾個護院便哼了一哼,枕藉倒地不醒。
幾個黑衣人利落地跳下房頂,來到涼世勛所在的院子。解決了門口的幾個護衛,黑衣人便大大方方地推門進入了涼世勛的房間。
涼世勛因著傷勢未愈,本就睡不安枕,听見響動,便慌得起身來看。
還未等下床,便見寒光一掠,整個頭顱都讓人齊齊削掉了。
早上,春娟按例過來服侍涼世勛洗漱,她推門進來,便覺得空氣中泛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不過一瞬,她便不再在意,走到了涼世勛的床邊。
見那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連頭都沒露出來,便是奇怪,喚了一聲︰「二少爺?!」
那床上的人絲毫沒動,她驚覺不對勁,按捺著心慌,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來。
「咚!」的一聲悶響,涼世勛的頭顱便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雙眼帶血,似乎心有不甘,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恐。
春娟終忍不住驚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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