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慕華臉色慘白,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強忍了許久,她冷靜了許多,才咬牙慢慢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害死了雲氏,你有什麼證據?」當年負責在雲氏飲食里面下藥的丫鬟早就已被自己處置了,涼富就算知道得再多,也沒有實質的證據!
涼富表情明顯一滯,僵冷地看著涼慕華,當年的事他從未插手,能有什麼證據?!
上官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涼富道︰「證據呢?!」
涼富抖著嘴唇,答不上來。
「他恐怕是沒有證據了。」在一旁的蘇媽媽突然道,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她上前兩步,鎮定自若地走到了涼慕華面前,接著道︰「證據已經被大夫人處理干淨了。」
涼慕華面沉如鐵,這不中用的老婆子不過跟了自己五年的時間而已,能知道什麼?!
蘇媽媽像是沒有看到涼慕華灼灼的目光一樣,從容道︰「大夫人,還記得你給老奴講的故事嗎?」
涼慕華明顯一愣,蘇媽媽未等她細想,便又道︰「大夫人先前在相府的時候,給老奴講過一個故事。說大夫人身邊原來有個貼心的丫鬟,像是您肚里的蟲一樣,你想什麼,她都能知道。您當時還說老奴沒有那丫鬟靈性。老奴便就此記住了那件事。今天出了這樣的事,老奴便忍不住想說一些實話。老奴在這府里很多年了,大夫人說的那個丫鬟自然是知道的,她死得不明不白。怎麼死的,說錯了什麼話,我的確不知道。但是那天之後,老奴便下了功夫去查。那丫鬟死得很難堪,先讓人污了身子,後來又死得不明不白。表面上,那丫鬟是不堪其辱,上吊死了!實際上,是大夫人讓人給勒死了!」
上官馥雪滿心酸楚,仍是故作不解地眉頭一皺,「蘇媽媽,你這時候說一個丫鬟的死干什麼?!」
蘇媽媽斜睨了涼慕華一眼,道︰「因為大夫人當年就是支使這丫鬟害死雲夫人的!那丫鬟在大夫人的面前,說起了雲夫人的死,犯了忌諱。大夫人先毫不客氣地讓人凌辱了她,又讓人勒死了她!要說證據,哪還有什麼證據?!」
上官馥雪心頭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她也不抹,就直直地盯著涼慕華,「蘇媽媽,這時候可不能胡編亂造。你既然早就知道事實,以前怎麼不說?!」
蘇媽媽神情自若道︰「三小姐,大夫人只手遮天,先前差點要了老奴的命,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老奴不會說出實情的。」
涼慕華腦中轟的一聲,嗡嗡作響,胸口如遭重錘一般悶痛。原來如此!五年前,老夫人將蘇媽媽送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根本沒辦法相信蘇媽媽,是蘇媽媽一再地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又在很多事情上能說上話,她才慢慢相信了蘇媽媽。現在看來,蘇媽媽根本就是老夫人埋在自己身邊的眼線,當初就是看她是一個粗使婆子,才沒有過多懷疑。先前她出事,蘇媽媽被老夫人召回去,直接就做了近身的婆子,顯然是很看重她的。
涼慕華心中大慟,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想出這其中的關鍵,早將這下作的婆子弄死,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幕了!
老夫人這時候卻深沉地看著蘇媽媽,這老婆子不簡單!那些事,她早就知道,在自己的面前,卻愣是半點沒提。她藏得太深了!可是翻心一想,她興許也是為了自保,才將這些事情壓在心頭,不曾說出來。這前前後後,許多事,她都照料得很好,很合自己的心意。當年讓她到涼慕華的身邊,確實是委屈她了。
「娘!」上官妙歌忙來扶住了她,擔心地看著她,又看了看上官捷,想說什麼,卻發現這時候說什麼都是錯了,只是簌簌流起眼淚來。
「這麼說,」上官馥雪面冷如霜,慢慢地走到了涼慕華的面前,慢慢地開口說道,「涼二少爺半夜三更爬到我的房間,想毀我清白,也是你一手策劃的?」她的聲音冷幽,眼神卻出奇平靜地深深看著涼慕華。涼慕華滿心惶然,說不出一句話。她轉臉看向上官妙歌,靜待她的答案。
上官妙歌被她那樣的目光看得瑟縮了一下,囁嚅道︰「三妹妹……那件事……」
「你做的?」上官馥雪挑眉,眼里閃過一抹了然,唇邊卻是誚冷與輕蔑。
涼慕華身子一震,那件事雖然最初是由涼念青提起的,後來涼世勛再來欺辱上官馥雪,卻是跟妙歌月兌不了關系的!現在看來,上官馥雪顯然已經知道這一切了!她這樣狠絕,明顯是不會放過妙歌了。
涼慕華想到這里,驀地沖上來一把抓住了上官馥雪的裙擺,大叫道︰「那件事是我做的!跟歌兒沒有一點關系!你要打要殺,沖著我來吧!不要傷害我的歌兒!」
涼慕華三魂不見了七魄,她萬萬想不到,她絞盡腦汁布置了這一切,殺死雲氏她都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一樣安安穩穩地過了十幾年。可自從這小賤人撞了頭之後,她便開始慌張失措,滿心都是抓不住的感覺。多少日子,她睡不安枕,就是擔心這一天的到來。現在這一天來了,她滿心都是瀕死的絕望。她這最後的平靜和坦然,只一心想著及時是丟了自己這條命,也要將自己的女兒保護周全!不能有一點閃失,斷送了她大好的前程!
上官馥雪勾起一側唇角,感覺這一幕諷刺至極。虎毒不食子,本來是極為窩心的舉動,此刻卻像是一鍋熱油潑喇喇地淋到了心尖上,只會有灼痛,不會有半點同情和憐憫。她的所作所為,實在令發指!雖然雲氏不算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但確實是這副身子的親生母親,更何況她還有「上官馥雪」遺留的記憶,畢竟骨肉連心,偶爾想起雲氏的遭遇,也會牽連起自己對雲氏強烈的母女情深。涼慕華越是在自己的面前回護她的女兒,越是讓自己感覺格外的諷刺!
上官馥雪當然也知道,那件事情,不但跟上官妙歌有關系,還跟涼念青月兌不了關系!她本來打算將這母女倆一起懲治了,但是她忽然改變了想法,她覺得會有更好的手段對付上官妙歌,讓她們母女倆死在一塊,反倒便宜她們了!
上官馥雪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也覺得長姐不會有這樣的糊涂,看來是我多心了。」
上官捷若有所思地看了上官妙歌一眼,看來他也認同上官馥雪的說法,上官妙歌平日里都是柔柔弱弱的樣子,偶爾使些小性子,也是長期嬌縱所致,不會有什麼過火的舉動。
他想了想,仍是冷冷盯著涼慕華,這時候,門外小廝報︰「老爺,玉煙齋的工人都帶過來了。」他的目光卻沒有半點改變,自一味地盯著涼慕華,大手一揚,沉聲喝道︰「不必了!」他接著罵道︰「好個心腸歹毒的女人!」
涼慕華發髻散亂,幾近癲狂,她瞪大眼楮看著上官捷,震驚、心痛、不可置信,百感交集。她淚流滿面,咬牙道︰「老爺說我心腸歹毒,你何嘗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上官捷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紅著眼楮,沒有絲毫的憐憫,高聲道︰「什麼原因?!」
涼慕華哭道︰「妾身嫁進將軍府這麼多年,老爺對妾身的關愛只有新婚的那一年,其他時候,眼里就只有雲氏!就算是雲氏後來死了,你也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妾身做這一切,都只是想老爺的眼里能真正有妾身的影子啊!」
「荒唐!」上官捷忍無可忍,走上去,揚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本將軍這些年,虧待過你嗎?!雲兒一死,就讓你坐上這正妻的位子!你還不知足!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雪兒死,要本將軍的其他妻房都死!本將軍顧念你是相爺的妹妹,才對你一再地忍讓!現在,本將軍也無需再忍了!」
涼慕華僵住,一種滅頂的預感沖襲著她,一種強烈的失敗感壓抑著她,她頹然地放棄了任何掙扎,淚眼婆娑地看著上官捷,「老爺這是打算休妻了嗎?」她突然破涕為笑,笑容古怪而張揚,好像這一切都可笑至極。她苦心經營了十幾年,到頭來,還比不上一個下人的三兩句話,讓這一切都覆滅了!這簡直太可笑了!
上官捷目光凝住,涼慕華對他來說,只是當初母親為了繁衍子嗣,逼他娶的女人,他從沒有愛過她。若不是顧忌涼相的勢力,前面的很多事都可以成為他休妻的理由。現在,他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是被這蛇蠍女人害死,他更是怒氣沖天,恨不能親手殺了她!但說到休妻,他卻有些猶豫了。現在他和涼慕生的關系雖然面上一片祥和,實則卻是劍拔弩張。若在此時休妻,便形同火上澆油一般,讓對峙的局面演變成對戰的局面。他還沒有足夠的把握能應付涼慕生。
就在上官捷犯難的時候,上官馥雪走上來,冷冷笑道︰「母親,您是將軍府的正室夫人,外面有多少人看著你。要是休掉了你,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丑事,豈不是都被外人知道了?!你一個人受人唾棄也就罷了,要是連累了將軍府,說堂堂將軍府,連大夫人都是這般教養,你叫我們底下的這些晚輩,在人前如何自處?」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