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醫院血庫里休息了片刻,秦澈手上的傷也被包扎好了,坐在離紀墨白不遠的地方,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有點失神。
「秦澈,你現在知道你究竟幫了一個怎樣的怪物了吧?」
她記得紀墨白當時是這麼說的,說他自己是怪物,秦澈知道紀墨白不過是在自我厭惡罷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冷嘲她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
秦澈看著自己手上纏繞的白色紗布,那是紀墨白幫他包扎的,突然想起他後背也受了傷,關切的問︰「剛才你背上也被傷到,怎麼樣了?」
紀墨白轉頭看了她一眼,無所謂的說︰「我這身體,只要還有一滴血就不會有事。」
說著他想起秦澈在醫院里收妖的事,別開臉去。
「你會殺我嗎?」紀墨白的聲音離透著冷意。
秦澈靠在牆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知道你是僵尸,不過卻不是我必須面對的那種怪物。」
一句話,似乎回答了紀墨白先前的提問,也明確了自己的立場。
如果他殺人,她就殺了他,如果他是無害的,那就跟她的責任沒關系。她是抓鬼捉妖,不是劊子手。
說完,秦澈望著窗外漆黑的夜,想起白天凌逍霸道的約定,心里覺得有點可惜又有點慶幸。
可惜的是過了今晚她還是不知道凌逍的身份,慶幸的是他沒有來。
雖然她知道凌逍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她不希望有任何人受傷。
意識到自己在這種危難的時刻居然還會想起一個挑戰老師威嚴的壞學生,秦澈嘆氣的搖頭,禁止自己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閉上眼楮,默念長生訣,丹田處升起一股暖流,抵制住剛才的戾氣。她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戾氣不化去始終是個隱患,長時間壓制在身體里會損耗自身的精氣,只怕會被反噬。
秦澈在做這些的時候紀墨白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當注意到她臉上的青灰色淡去以後不由的笑了起來,「想不到秦家出了你這麼一個子孫。」
笑聲也許感染了秦澈,她睜開眼,疑惑的望著紀墨白︰「有什麼不對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不是秦家家訓里的一條麼?」紀墨白微微一笑,越發覺得秦澈有趣。
真是不打不相識,沒有今晚的經歷,也許兩個人一輩子都不會這樣交談,也就無法真正認識對方。
「你沒有外表想象的那麼冷酷,至少比你老頭子要好得多!」
「哦,你和我爸爸很熟?」秦澈覺得有些奇怪,紀墨白雖說是僵尸卻似乎對她家了解很多,自己只是照本宣科記得家訓,他卻隨口就說出家訓的內容。
「你爸爸?」紀墨白回憶起以前的往事,臉上掛著淡淡笑意,「說實在的,你說你是那老家伙的女兒我倒有點相信,你跟他一樣不按牌理出牌,我記得他好像叫秦逸仙。」
秦逸仙?
秦澈愣了一下︰「那是我爺爺。」
「是你的爺爺?」紀墨白笑了下,「我就說嘛,他那老頭子怎麼可能會有你這麼小的女兒,原來是孫女,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悠遠,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
「你跟我爺爺很熟悉?」
紀墨白想了想,揚起唇角說︰「應該算對頭吧。」
對頭?
「今晚如果不是踫到你,也許就忘記了。說實話,今晚真得要感謝你出手幫忙。」
「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了一下,估計現在背後受傷的是我。」
秦澈聳聳肩,一付輕松的樣子,心中也在暗自慶幸沒有看錯這只「異類」。想起他的傷似乎很重,忍不住問︰「你恢復得怎麼樣了?」
紀墨白轉過身子給她看自己的後背,傷口早已修復,從撕裂開的衣服縫隙里秦澈看到了光潔的皮膚,除了衣服上沾著的血跡,很難看出紀墨白受過傷。♀
「我們僵尸恢復得快,倒是你,剛才的‘絕殺’想必消耗不少靈力吧?想不到你那麼年輕,就練就了秦家的上乘技法。」
秦澈暗道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也沒表示出來,淡淡道︰「其實還好,靈力這種東西,消耗了以後休息下也就恢復了,只是我年輕力薄,效果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把那些個烏合之眾放在眼里。
「我們得想辦法破了這個結界才行,省得夜長夢多。」
秦澈覺得休息夠了,再躲在這也是沒有意義,開始想離開這里的辦法。
紀墨白看了她一眼,問︰「你有什麼辦法?」
秦澈想了想,分析說︰「我覺得這個結界不簡單,憑空把空間分開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可是如果動用靈力破除結界,除非一次成功,否則布下結界的人會立刻感知到我們的位置,危險性太大,而且我也沒有十足把握一次能成功。但凡是結界必然會有‘眼’,不如我們賭上一把,找到界眼,我就不信毀掉界眼還不能逃出去。」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界眼在哪里?如果布下結界的人有心要殺我們,又怎麼會輕易讓我們找到?」
紀墨白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秦澈卻不以為然,她淡淡一笑︰「他想殺的是你,又不是我,他對你的思考套路模得一清二楚,不見得就對我了解,他以為你會跟他硬踫硬,可我偏不,所以他一定不會料到我們會去破界眼。」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界眼在哪里了?」
秦澈聳聳肩︰「不知道。」
紀墨白被秦澈的「辦法」弄得有點哭笑不得,什麼叫「賭上一把」,什麼叫反其道而行之,今天他是見到了。她還真是秦逸仙的孫女,連這種時候樂天的性格都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著急的樣子。
看紀墨白興趣缺缺的樣子,秦澈繼續說︰「還記得我是怎麼破你的結界的嗎?」
紀墨白當然記得,當秦澈穿透敵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仿佛從地獄火海中走出來一般,渾身耀眼的紅,他差點就看呆了。
難道……
秦澈看到紀墨白眼中精光一閃,知道他想到了,點點頭說︰「沒錯,我想界眼就在那個地方。因為是他是在你的結界外面又套了一個結界,為的是讓兩個結界最大限度的重合,所以你布下的結界的眼很自然的也成為了他的結界的眼,這是他最大的疏忽。」
紀墨白贊許的看著秦澈,模模她的頭發︰「看來秦逸仙有個讓人不能小看的孫女。」
秦澈躲開紀墨白伸過來的手︰「紀醫生,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我長輩了吧?」
「難道我不是嗎?」
繼續伸手過來要模她的頭發,紀墨白難得表現得有些無賴。
「就算你是僵尸,又認識我爺爺,可是你的臉還很年輕,頂著一張小白臉還想讓人叫長輩?別扭。」
紀墨白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輕輕拍了一巴掌秦澈的腦門︰「沒大沒小的,我出生的時候你爺爺還不知道在哪道輪回里,叫誰小白臉呢?要破結界就趕緊著,出去後我正好找秦逸仙敘敘舊。」
敘舊?別是去告狀吧?
秦澈撇撇嘴,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問︰「對了,那些追殺你的怪物是誰?」
「閻帝的手下。」
「閻帝?」
「死去的人都歸閻帝管,可是我死了以後靈魂卻還留在身體里,所以他當然要派人來把不願去冥界的鬼抓回去。今天來的是魎族,為首的叫做獠,他找了我很久了,斗了幾十年。」
「魎族是什麼?」
「哼,不過是守衛冥界的看門狗。他們本是山林間的妖怪,因為畏懼死亡,就將靈魂賣給了閻帝,為的是能得到永生,不光是魎族,魑魅魍魎四族都投靠了閻帝,專門捉不肯去冥界的靈魂回去。」
「看不出你的面子挺大嘛,之前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男人難道是閻帝,他親自來捉你?」
秦澈雙眼放光,今天她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了,這麼有意思,她當然想多知道一點。
紀墨白搖頭,一副你很笨的表情︰「閻帝哪可能親自來捉我,那是閻帝的兒子,我跟他交過兩次手,不過連他的臉都沒見到。」
秦澈沉思,這個閻帝的兒子似乎挺難對付,如果悠夜也是鬼魂,那他怎麼不把悠夜也捉回去?
悠夜啊悠夜,你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紀墨白見秦澈不說話,以為秦澈畏懼閻帝的力量,安慰道︰「他要殺的是我,不會為難你,如果你見情況不對,就趕緊跑。」
秦澈不怒反笑︰「別看不起人,我要真想跑還會跟你躲這里?放心吧,至少我要讓你跟爺爺敘敘舊。」
紀墨白笑了。
兩人打定主意要回界眼那里,也不再耽誤時間,偷偷模模的出了醫院往學校里走。
學校里黑得厲害,黑霧似乎把整個學校吞沒一般,秦澈跟在紀墨白後面心里打鼓,這情況她還真沒遇上過,如果真是閻帝的兒子弄的結界,到底自己有幾成勝算?
搖搖頭,她拒絕不戰而敗。
等她睜開眼看向前面的紀墨白的時候,夜色里哪里還有他的蹤影?
「紀醫生?」
秦澈往前跑了幾步,眼前仍然是濃黑的夜色。
跟丟了?
直覺告訴她跟丟了,可是緊追了一段以後秦澈覺得事情不對,她完全是在原地打轉,再朝操場上跑,跑來跑去卻仍然還在實驗大樓附近。
仰頭看向實驗大樓,只見二樓的一個窗戶竟映出幽幽亮光。
那里什麼時候有亮光的?
秦澈疑惑的想著,雙腿已經朝著實驗樓奔去。
一口氣奔上二樓,暗黃色的光從實驗室的窗戶里射出來,照在對面的牆壁上,映出慘淡的光影,里面傳出很輕的哭泣聲,斷斷續續。
走近窗戶邊,秦澈透過玻璃想看清里面到底有什麼。
突然靈力一閃,她只覺後頸痛感襲來,眼前瞬間墜入了黑暗。
糟了。
失去意識前,秦澈這麼想著。
實驗室的門這時緩緩打開,背著微光,一個男人靜靜的出現在秦澈身旁……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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