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秦澈從口袋里掏出三根短香點上,暗念家族法術中的覓蹤訣,而後將香尖的點點火光往手中張妮佳的頭發上一戳,青煙立時升起,靈蛇般朝著十點鐘方向飄去。♀
「在那邊!」秦澈眼看法術見效,起步要追過去,可是多年來與鬼怪打交道積累的敏銳洞察力讓她感覺到不對勁,環顧四周,只覺得周圍的怨氣猖獗,本該低頭垂手而立的鬼魂們,此刻都抬起頭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如同餓死鬼在看一桌上好的酒席。
秦澈暗自吃驚,她早已將自身人氣隱藏,怎麼會無端驚擾這些鬼魂?回頭看向凌逍,不料他已然不見了蹤影。
就知道他沒安啥好心,壓住心頭的怒氣,秦澈拉住悠夜的手說︰「等下緊跟著我……」眼楮對上悠夜嗜血的眼神,秦澈話說到一半自動消音。
悠夜表情陰冷的注視著前方緩緩靠攏過來的鬼魂,全身散發出肅殺之氣,竟讓那些鬼魂硬生生停留在十米開外,不敢靠近半步。跟平時溫和乖巧的樣子完全不同,這樣的他讓秦澈覺得陌生,像是從來不曾認識過他一般。
可是鬼門開合的時間不等人,秦澈不願在此浪費時間,她用力拉了拉悠夜,急道︰「我們快走,找到張妮佳的魂魄要緊。」
悠夜略帶遲疑的看了她一眼,點頭。
兩人跟著短香的青煙奔跑,好在那些鬼魂似乎對悠夜有些忌憚,只是不緊不慢的圍著他們,也不敢靠近攻擊,始終跟他們保持著兩三丈的距離。
短香很快就燃盡了,青煙眼看就要消散,秦澈趕緊又點燃三根香續上,如此續了三次,他們跟著青煙的蹤跡在仲刑司內轉了好幾個彎,遠遠望見大殿的盡頭豎著兩扇緊閉的石門,對開的門上刻有「生死」兩個字浮雕,周邊密密麻麻刻有小篆殄文,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散發著森森戾氣。追蹤張妮佳的青煙一路向前,來到石門前非但沒有拐彎的意思,反而順著門縫鑽了進去,消失不見。
秦澈一看心知要糟,可是已經來不及,站石門外把守的兩個彪形大漢已經看見了他們,立刻擺出迎敵的架勢,手中的狼牙棒殺氣畢露。♀
硬闖是避不開了,秦澈將手中的短香扔掉,空抓成爪,手心中絲絲藍光閃現,只瞬間她手里便多出一把形若長矛的冰晶雙刃劍,兩頭鋒利異常,迎著守衛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秦澈只覺與悠夜相握的手空了,眼前一花,紅色魅影快她一步擋在那兩個守衛面前,他出手極快,寬大的衣袖在兩人面前一拂,守衛如同被抽了筋,前傾的身體如爛泥般癱倒在地。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秦澈瞧著眼前現出本相的悠夜,驚得說不出話來。
身著紅袍的長發男人緩緩轉過身來,絕美的容顏和渾身散發的殺氣奇妙的融合的一起,竟然讓人不覺得突兀。尾隨而來的鬼魂們被他眼中的肅殺之氣震住,紛紛耷拉著腦袋,畏畏縮縮的不敢輕易靠近。
眼波流轉,悠夜看向秦澈時,身上的殺氣收的丁點兒不剩,琥珀色的眸子柔的似要滴出水來,唇邊淡淡笑意,像極了夢境中那個抬頭微笑的華服男子。
「……悠夜?」就算是日日對著他,秦澈此刻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自己的夢。
悠夜愣了愣,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紅衣,原來自己竟不知何時恢復了本相,回過神來,面帶無辜的解釋說︰「只要一遇到跟你有關的事,我好像都有點控制不了自己。」說話間,他瞟見那些鬼魂並未散去,反而不甘心的還想靠近,微微皺了眉。
「別理那些鬼魂,我們時間不多。」秦澈也注意到了那些鬼魂在蠢蠢欲動,可是現在不宜多惹事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先進去。」悠夜目視著前方,看也沒看身後的石門,長袖一揮,竟用念力將門開啟。他拉了秦澈一把,反手把她推進門內。
「悠夜?」秦澈沒防備,再回頭時只看到石門被重重關上,將她和悠夜分隔開。秦澈又急又氣,伸手用力去推,可是門卻像生了根,盡管她用盡了力氣也不動分毫。
知道用力氣解決不了問題,秦澈立即動用靈力又試了一次,沒想到石門竟將她釋放的靈力盡數吞沒,如果不是意識到這一點而收手,她擔心自己的靈力恐怕會全都石沉大海,而且連朵浪花都激不起。
退後兩步,秦澈心里嘖嘖稱奇,要開啟此門恐怕需要些訣竅,可是第一次到冥界的悠夜怎麼會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心里莫名的煩躁起來,秦澈不願承認自己並不了解悠夜這個事實,但是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辦正事又是一回事,既然進來了,想辦法找到張妮佳的魂魄才是正理。
秦澈到底還是理性的人,她定了定神,轉身,平靜下來後她才發覺自己的腳步聲在殿堂內居然能產生回音,足以證明殿堂內部大得驚人。石門兩邊樹有兩根直徑足有一米的瓦楞狀燈柱,燈柱頂上瓖嵌有發光的球型晶體,平時看來明亮的光線在此卻無法將四周完全照亮,幾丈外仍被黑暗層層包裹,仿佛光線那邊是永遠無法達到的彼岸。
手伸進口袋,想弄張符紙來照亮,心有靈犀般,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突然發出清脆的響指聲,四周的鬼燈立刻亮了,藍色的鬼火把整個房間照得一覽無遺,也晃得秦澈眼楮發花。
大殿是六邊形的,如同六芒星的形狀,六個角落分別有六尊高有三四丈的巨大神鬼雕像撐住殿頂,各個面容猙獰目露凶光,看得人不寒而栗。大殿四周的牆壁上豎著寫滿了殄文咒語,咒文閃著暗紅色的光芒從殿頂的中心一直沿著牆壁垂落在地面,仿佛將大殿整個包裹。
六尊雕像的視線都牢牢注視著大殿正中,那里有一個直徑約有三丈的巨型圓形法陣,法陣同樣用暗紅色殄文所寫,並且整個法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緩緩轉動著,一圈一圈分別轉動,有快有慢,給人一種正轉逆轉同時進行的錯覺。
如果這些都不能讓秦澈震撼,那法陣中間漂浮著的螺旋狀卷軸已足夠讓她驚得說不出話來,卷軸的緞面上密密麻麻寫著字,兩頭的卷軸卻看不見,只留下無數金色的光點,看起來仿佛是這卷軸穿越時空在這里顯露了其中的片段,而其他部分還不知飄落在哪個空間。
她一直以為生死薄只是個傳說,沒想到真的存在。
視線緩緩移向法陣邊緣背對著她的男人,那頭囂張的銀色短發仿佛在彰顯主人有多麼與眾不同,正是之前消失的凌逍。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面朝法陣中生死薄的方向,听見秦澈靠近的聲音也不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澈的目光停留在凌逍腳邊跪著的女孩身上。
是張妮佳,沒想到竟被凌逍先一步發現了。
「真慢。」凌逍先一步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他回頭瞧了她一眼,語氣里有淡淡的不悅。
秦澈低頭看了眼面帶恐懼的張妮佳,微微皺眉看向凌逍,他在冥界找個人根本是易如反掌,明明之前不願意幫忙,那麼現在出手又是為了什麼?秦澈心里疑惑,便不答話,想看他出什麼花招。
凌逍當然知道秦澈心里的想法,也不拐彎抹角,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等你們慢騰騰的找她,鬼門早關了,我額外做了這麼多好事,你是不是該考慮報答我?」
秦澈垂下眼,淡淡的說︰「你要的報答方式我給不了,我能給的,你卻不見得想要。不過張妮佳我今天要帶走,也不白拿你的東西,我用徐曉敏換。」
說完,手伸手口袋,要掏出縛有徐曉敏魂魄的符紙,手指不期然踫到了同放在口袋里的木質手鐲,秦澈愣了下,還是繞過手鐲將符紙拿了出來,施法讓徐曉敏現了身。
被釋放出來的徐曉敏一開始還沒弄清楚狀況,但當她看到凌逍腳下跪著的張妮佳時,瞬間紅了眼,作勢要沖過去。秦澈眼明手快,抓著符紙往回抽,徐曉敏的身體像被根無形的鐵鏈拴住,硬生生被往後拽了兩步,無法往前。
張妮佳也看到了徐曉敏,此刻全身抖得像風中的樹葉,想逃跑,雙腿卻軟得站也站不起來,只能驚恐的看著徐曉敏憤怒的眼楮。
「你放開我,都是她害我,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徐曉敏尖叫著,眼楮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秦澈知道她不甘心,卻也只能厲聲說︰「徐曉敏,如果你不想現在就魂飛魄散,給我冷靜點!」
徐曉敏頓了頓,卻是咬著唇不再出聲,緩緩退到秦澈身邊垂手而立,眼里還是滿滿的恨意,死死盯著張妮佳不肯移開。
「沒想到你倒管得住她,」凌逍轉頭看向法陣中的生死薄殘卷,悠悠的說,「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不妨給她一個機會,在生死薄上查查徐曉敏究竟是怎麼死的,也算是了了她的心願。」
秦澈目光閃了閃,有些動容︰「你肯讓我看生死薄?」
凌逍笑了,也不回答,走到徐曉敏面前,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點,眨眼間徐曉敏便由披頭散發的貞子模樣煥然一新,她換上了漂亮的校服短裙,烏黑的頭發梳成馬尾,粉女敕的小臉清新可人。在明白自己恢復原貌後,她欣喜的模著自己的臉,烏溜溜的大眼楮透著不可置信。
秦澈瞧著徐曉敏的臉,有些驚訝的發現她跟張妮佳竟然有幾分像,之前只覺得張妮佳長得好看,現在才發現她們兩人站一起,徐曉敏更加明艷動人,張妮佳反而有些路人了。
看到她們的長相,又聯想到張妮佳的家世,秦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凌逍薄唇上揚,露出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你說凡事都有因果,徐曉敏的死是‘果’,可是‘因’你卻不知道,還是說你對任何原因都不感興趣?」
秦澈對上徐曉敏充滿期待的目光,不自覺的微微動搖,可是為什麼凌逍要跟她強調什麼勞什子因果,他才是最不關心這些的人,心底有個疑問,讓她又遲疑起來。
手不自覺的伸進了口袋,像是要逼迫自己下定決心般,她輕輕撫模著手鐲表面的雕刻紋路,困擾自己二十年的謎團鑰匙就擺在眼前,雖然這只是她的私心,但是順道看看生死薄上的其他內容凌逍應該不會反對吧,而且這手鐲也是他給自己的,他的意思不正是希望自己弄明白這其中的「因」嗎?
于公于私她都有一看生死薄的借口。
凌逍看出了她眼里的決心,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秦澈看了眼法陣中的生死薄,再看看凌逍,咬牙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雖然她保持著慣有的冷靜,但是指尖微微的顫抖還是暴露了她激動的心情。
握住她的手,讓她微涼的手指染上自己的體溫,凌逍露出了可以稱之為燦爛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大年初一,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也祝我自己趕緊把文章完結開新文,哈哈!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