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夜空,本是墨宮中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年,我剛入墨宮時他反對的最為厲害。他們之間的反目是我樂意所見的。我希冀著墨輝敵不過一干大臣的壓力從而放了我。然而墨輝卻當朝揮劍斬下他的雙腿,後又命人挖他雙目,割他舌頭。至此,再無人敢出聲反對。
我的錯估,累他一生。我愧疚卻無能為力。
夜依曾說,若不是念他多年為魔宮盡心盡力,魔君早就殺了他。
而我卻覺得死對他來說才是解月兌。然而這話我卻從未說出口,活著,便會有希望,哪怕是如此痛苦地活著。
出了地下室後,我的心情一直很壓抑,一如魔宮的天空,黑壓壓一層。
「夜依,你恨我嗎?」
夜依愣怔了片刻,許是沒料到我會如此問,「小姐是無辜的。」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明媚燦爛。無辜?也許一開始是無辜的,而如今我的內心已染上了黑暗。我嘆口氣,想︰是不是太久待在黑暗里,自己被它們給潛移默化的浸染了?于是我決定去花園轉轉,感受一下生命的氣息。
走到半路,我突然想吃芙蓉糕了,于是吩咐夜依去廚房端點到花園去。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主子了,吩咐人做事已經有模有樣的。哎,由儉到奢易,從奢到儉難。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回去了還會不會習慣,只是回去……
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微微斂了斂眼,眸中一片黯淡。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
花園里,繁華似錦,奼紫千紅,這樣的勃勃生機卻灼疼了我的眼,憑什麼它們可以肆意綻放而我卻要被囚禁于此?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我狠狠地掐斷一朵朵嬌艷美麗的花兒,掐一朵那花兒又重新長出,與原來的一模一樣。我紅著眼狠狠地揉搓著手中的花兒,心中恨不得將這些與我作對的花兒千刀萬剮。
墨輝來的時候便見這麼一副情景,火紅的裙裳肆意張揚,女子卻似瘋了一般。
腳下一個啷嗆,我跌坐在地,眼淚就這麼不受控制無聲地滑落。
淚眼婆娑,隔著朦朦水氣,墨輝疼惜的眼格外地清晰。我扯住他的袍擺,聲音悲涼,我祈求︰「墨輝,你放了我吧!你放了我吧!」
墨輝清晰明亮若黑曜石的眼中氤氳起一層痛楚,我不明白,明明受害者是我,為何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看見他緩緩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滿含希冀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握住他的手的,可是我為什麼要為他想那麼多?他害我與相愛的人被迫分離,將我囚禁在這永不見天日的地方,我為什麼要替他著想?我應該視他的痛苦為快樂的。所以我狠狠地摔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
我如無頭蒼蠅一般漫無目的地四處亂奔,最後停在一大片妖艷如火焰的彼岸花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焰傾天,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逃不出去,要怎麼辦?怎麼辦?
哭的累了,我便趴在腿上沉沉的睡了過去。朦朧中似乎有人抱起了我,很溫暖,像焰傾天給我的感覺,我下意識地動了動,以更好的汲取這令我心安的溫暖。
醒了的時候我是躺在自己床上的,望這那火紅如焰的床幔我怔怔地出了好一會神。然後起身,喚來夜依,問︰「是誰送我回來的。」
夜依低垂著頭,一如繼往地恭敬,「回小姐,是王。」
確認答案後我又陷入一陣沉默,早就該料到的,不是嗎?除了他整個魔宮誰還會管我的死活?只是我一直固執地認為他的血是冷的,沒想到他的懷抱也是那般的溫暖。輕嘆一口氣,對于墨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恨他還是不恨。他對我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魔宮的那幫老臣也不至于如此痛恨我,張口閉口的就是禍水。其實我覺得真好笑,他魔宮不也是一邪派,竟然還罵我禍水,這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嗎?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許是今天白日睡得太久。這口氣已經在我心里憋了一年,今天終于吐出來了。心里竟有幾許莫名的興奮,我想我骨子里大抵是個壞女人的,看到別人痛苦我竟會覺得異常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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