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笑著沒有說話,月兌掉鞋襪爬到我的床上來,然後愜意的躺在我旁邊,我俯輕吻她的額頭,笑著問道︰「睡不著嗎?」
她點點頭,說道︰「嗯。」
我躺下來將她摟在懷里。長夜漫漫,明天又是大日子,我也有點兒失眠。
「你緊張嗎?」初雪在我懷里小聲說著。
「我嘛……不大緊張,就是有點兒忐忑。」
「忐忑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心里邊兒毛毛的……初雪,等我們成親之後,跟我走吧,不要留在劍城了。」
「嗯,你去哪里我都跟著你。」
她是一個讓男人不會起歪心眼兒的漂亮姑娘,縱使現在我們兩人都穿著薄薄的衣服,縱使我現在緊緊擁著她,我也不想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倒不是因為她不漂亮,大概是因為初雪比紅袖和姳嫣都要柔弱吧,所以我下意識的不願意對她做什麼……如果我現在懷里的是其他兩位老婆,我怕我早就忍不住了。
我們好像有好多話要說,關于生死離別前世今生幸福悲劇什麼的,可是我不知道從哪邊說起。她讓我重新感覺到了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的時的青澀,什麼也別說,只要相互擁抱著就好。
我不知道初雪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的。我睜開眼的時候還是黎明,天正黑著呢。今天注定要起早準備。起床後我又在一幫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我的婚事確實另類,不光在形式上,意義上來講,它更是遲到了六百年。
我穿上了一身黑色絲綢袍子,整個人給人一種富家公子的感覺。該出發的時候我又改了主意,既然初雪希望的是六百年前的那天重新來過,那麼我就應該給她最完美的一天。所以我決定穿上夜王的鎧甲。
那套鎧甲從天宏回來之後已經找人擦洗修飾過,現在放在我的屋子里,嶄新的像剛做的。好在現在不是打仗,鎧甲里面套著的皮甲也不用穿著,直接套在我那身絲綢上就好。打扮整齊,腰里在掛上羅剎,齊活。
我在傅雨流等人的注目下走出鎮劍閣。大門外,小黑站在門口,時不時地用蹄子踢打著青石磚。
我牽起它的韁繩,拍了拍它的脖子,說道︰」走吧,跟我去接新娘子。「
今天劍城的街道異常安靜,通往李府的大道上鋪了一層紅毯,街道兩邊的房屋掛滿了紅色綢帶。微風吹過,劍城就好像燃燒起來了……只可惜鳳尾樹沒有開花。
春寒料峭,這個時候的劍城格外寒冷,紅色的綢帶和地毯映襯著鳳尾樹黑色的枯枝椏,氣氛有些奇怪,這似乎不像是成親。
鳳尾樹要是開花就好了。我很奇怪自己會有這個想法,而我在有了這個想法的同時,我也瞬間想到了一個術法。這術法的名字叫做「三生」,可以讓草木在寒冬綻放——當然,這只是個幻覺類的術法,實際上的樹木花草並沒有開花。
隨即,我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復雜的符咒,輕聲念動咒語。須臾,劍城枯萎的鳳尾樹瞬間綻放出血紅色的花朵來,我听到從街道兩邊關著的門窗里傳來了小心翼翼的低呼聲。
微風吹過,鳳尾樹的花朵徐徐飄落……嗯,這才像成親。
遠處的劍城神木也開滿了花朵,我走進那個小院子的時候,初雪正滿臉歡喜地站在鳳尾樹下。
見我到來,她開心的向我跑來。
「王!你快看!鳳尾樹開花了。」
她今天穿著一身粉色衣服,很清純,當然也很漂亮。
我說︰「嗯,我讓它們開花的,怎麼樣?跟六百年前像不像?」
「嗯,」初雪用力點點頭,然後說道︰「很美……我今天漂亮嗎?」
我拉起她的手,微笑著說︰「你一直都很美……跟我走吧,我的初雪。」
初雪甜美地笑著,然後挽住我的胳膊,我們慢慢走出了李府,小黑很乖地跟在我倆身後。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個人一匹馬,盛放的鳳尾花,隨風飄搖的紅色綢帶,給我一種我的後半生會很幸福的錯覺。
我們走的很慢,誰都不想讓這份美好太早消失。不過這也讓我有些頭疼,跟初雪的婚事做得這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剩下的兩個老婆該怎麼辦?總不能再這麼來一遍吧?
「那個……」初雪忽然說話了,只是聲音很小,「我想跟你說些事情。」
「嗯?什麼事?」
「很多事……讓我想想從哪說起……你也許不記得六百年前的事了,我也沒怎麼跟你說過。」
「那你說吧,我听著,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說起。」
「不,我不是想說那些事情,是別的什麼……其實,我知道六百年後你的感受,你已經不是夜王了。你一開始肯定覺得我很奇怪吧?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好像跟你很熟絡,到後來的幾次我想你一定也有些模不著頭腦。我一直在想怎麼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上一次名劍大會的時候,你第一次走進劍城我就知道你來了,可是那次你只在劍城待了一天,我沒有機會再見你……而且,那時候我又太小。我不知道你下次出現是什麼時候,我真怕下一次名劍大會你不會再來,很慶幸,你來了。」
初雪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很溫柔。
「你第二次來的時候是跟著城月姑娘來的。我對秦家人一直都有成見,畢竟當年是他們背叛了你……但畢竟六百年了,對秦家的恨也幾乎蕩然無存,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愛上了秦家的姑娘。當時我很難過,我怕她會搶走你。不算這次,也不算六百年前那次,我已經等了你三世了,我怕我堅持不下去……對不起,我說的有點兒亂,我現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初雪,」我停下腳步,轉身雙手托起她的臉龐,笑著說,「你現在不用擔心了,你是我的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可我不會。」
初雪臉上的笑容變得很淒婉,不知為何,我有股不詳的預感。
「我不會……」她小聲說,「我沒法一直陪在你身邊。」
「說什麼呢?」我說,「我現在不就在你身邊嗎?」
「不……以後不會了。」
初雪的聲音變得顫抖,我看到她的雙眼漸漸有紅色血絲出現,眼黑也在慢慢變白,就好像蒙上了一層白色的薄膜,而且的她的氣息也在慢慢變得微弱。忽然,她身子一軟,撲進了我的懷里,我感到她的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我慌神了,抱著她跪在地上。
「初雪!你怎麼了?」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她淒美的笑著,眼中的白色越來越濃,血絲也漸漸布滿了她的雙眼。初雪顫巍巍的伸出右手撫模在我的臉頰上。
「王……我看不清你的臉……」
「喂,初雪,你怎麼了?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我明明守住了劍城啊?為什麼初雪卻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許了一個願望……」初雪的聲音愈發微弱,「你受傷的時候……我說、我說、讓你守住劍城。祈願、祈願听到了我的祝福……」
「你用了祈願?!」
我當時一定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在受了那麼重傷的情況下活過來!初雪用祈願就活了我!而代價卻是她的性命!
「怎麼這麼傻?我說了不讓你用祈願的!為什麼不听我的話?!為什麼?!」
我從未有過這種痛苦,不是源于身體,而是來自內心。我很無助、很無力,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在我的懷中慢慢消亡。她還是那麼美,只是這美就要香消玉損。我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我在痛哭,可是我不敢哭太大聲。
「初雪,」我泣不成聲地說,「別死……你答應過我的,在我身邊……別死啊……」
初雪用微弱到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叫我……祈兒……」
「祈兒……」
「大聲……一點……我、听不見了……」
有鮮血從她的耳朵里流出來,清王的詛咒正在一點一點剝奪她的感官。
「祈兒!」我大聲喊道。
她笑了,沖我眨了眨眼楮,兩行血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然後,我感到初雪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輕,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再見……」
一陣風吹過,懷中人的身體瞬間粉碎成了一粒粒閃耀的晶體,她們飛出我的懷抱和指縫,向著天空越飄越遠。我伸出手努力想要抓住什麼,卻無論如何也抓不到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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