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浮城 第七章 嬰兒

作者 ︰ 半天雲

他沖我發了一通火,之後也沒再說什麼,他好像也很心虛昨晚的事情。

王晉承說出去給我打水,可是他出去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我隱約听到了他開門的聲音。我穿好鞋襪出門找他。

門外的情景讓我大吃一驚,很難想象這是昨天我看到的那個祥和的小鎮。街道上到處都是血,血液從各家門檻下流出來,匯聚在街道上,形成一條條血流。王晉承正發了瘋一樣挨家挨戶查找,他在找有沒有幸存者。

我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但是能做出這麼慘絕人寰的事的人絕不是善類,那些鎮民的尸體上致命的只有一刀,那就是胸口的那道刀傷,不難看出,殺了所有鎮民的是一個人。只是,昨晚為何他沒有殺我們?這個人,如果不是王晉承的仇家,那就是我的仇家。

我幫著他尋找生還者,一直從早上找到中午,沒有發現一個活人。

王晉承已經徹底瘋狂了,他此刻正沉浸在無比的痛苦之中,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靜下心來幫他分析一下當前形勢。

春意正濃,天氣漸暖,若不及早處理尸體,怕是會發生瘟疫。

我們燒了青垂鎮,然後收拾了一下心情繼續向南走。王晉承說要去海州,那里有望月的分部,他想靠殺手的力量找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這一天,我們經過一片松林,在松林里發現了打斗的痕跡。順著痕跡向前走,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快死的人。

我認得那人,他叫陳嘯南,他參加過名劍大會。

我們仔細查看了他的傷口,發現他身上致命的那個傷口和青垂鎮百姓身上的傷口一樣。陳嘯南還沒有死,簡單處理之後他睜開了眼楮。

陳嘯南活不成了,我們這麼做最多能讓他多活一個時辰。

陳嘯南彌留之際告訴了我們凶手是誰——竟然是鬼五,那個在名劍大會上被王晉承踹下比武台的人。短短幾個月,這鬼五為何變得這麼厲害?

陳嘯南夫婦都被鬼五所殺,那破壞掉的馬車里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我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到一個女人躺在車里,她渾身是血已經死去多時了,只是她懷里那個踢著小腿不斷掙扎的嬰兒還生機勃勃。我把孩子抱在懷里,忽然間內心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我也是個孤兒啊,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母的關愛,他真可憐,這麼小就失去了父母。

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哭了起來。我是一個很難有同情心的人,能打動我的,大概只有身後這個男人,和懷里的這個嬰兒了。

——

我跟王晉承都不會看孩子,可憐我們兩個讓天下人頭疼的大人物,現在卻為一個孩子頭疼。我們兩個把孩子在各自懷里試著抱了抱,始終不得要領。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哭,孩子哭個不停,我們兩個也是一籌莫展。

我無奈地說︰「他怎麼一直哭啊?」

「也許……是因為媽媽死了吧……」

「他這麼小,應該不知道媽媽已經死了。」

「那估計就是餓了。」

「那怎麼辦?」

王晉承不說話了,忽然、忽然盯著我的胸看。我當然懂他是什麼意思,一股窘迫感染紅我的了臉頰,我瞪他一眼,說道︰「你看我干什麼?」

他賤賤的笑著說︰「也對,看你也沒用。」

——

我們不能像兩個沒頭蒼蠅一樣抱著孩子到處跑,首先我們要把這孩子送回家,關于陳嘯南家在哪要等到了海州詢問望月的殺手才知道。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有人居住的地方……解決這孩子的肚子問題。

我們到了一個村莊,又找了一個有小孩的人家。這家人家很好客,非常樂意幫我們喂孩子,期間我們差點兒被人當成人販子。這家的大姐人非常好,她不光為這孩子吃了女乃,還教我怎麼看孩子。我竟然對著這種事情這麼耐心。

晚上的時候,這家人家騰出一間屋子給我們住,不用說,他們肯定是把我跟王晉承當做夫妻了。

這個孩子有一雙漂亮的眼楮,吃飽了的時候不哭不鬧,睜著大眼楮看著我,時而張開嘴含糊不清的笑著。我微笑著看著他,看到這孩子開心起來真好。

「他叫什麼名字呀?」不知怎地,我竟沒來由的問了這麼一句話。

王晉承說︰「得給這孩子取個名字。」

「該叫什麼好呢?」

「你覺得‘狗蛋兒’怎麼樣?」

「去死。」這種名字是人想出來的嗎。

王晉承擺出一副「隨意你怎樣」的表情。

我湊近孩子的小臉蛋兒,看著他嬰兒特有的光滑皮膚,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名字。

我小聲說︰「叫你‘安安’怎麼樣?以後要平平安安的。」

王晉承插嘴︰「那還不如叫狗蛋兒呢。」

我不理會王晉承,繼續說︰「好,就這麼決定了,安安。高不高興?」

——

孩子的名字確定下來,就叫安安。

之後的幾天,我幾乎已經適應現在的角色了。我發現我非常會看孩子,而且對安安也非常有耐心。安安每天晚上都會在半夜哭醒,吵得人睡不了覺,我都會耐心的抱著他,哄他入睡。換尿布和找人喂女乃這種事也得是我做,這種事可別期望王晉承能幫上什麼忙。

我們就被這小家伙一路折磨到了海州城外,我們需要現在城外的客棧住一晚,明日才能進城。

在樓下吃飯的時候,王晉承認真的盯著我和安安,看了一會兒又認真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你這幾天性格怎麼還轉變了?」

「轉變什麼?」

「煞氣沒了。」

我沒理他,沒想到他又說︰「這樣也好,沒那麼強的煞氣,以後就不會出去惹事了。」

我忽然沒來由的對他有股怨氣,這幾天他幫不上什麼忙不說,還老是冷嘲熱諷。我一時氣不過,抱起安安走到他面前。

他一臉驚訝︰「你不是想把安安掐死吧?」

我把安安往他懷里一塞,冷著臉說︰「今晚他跟你睡。」

我轉身上樓,听到王晉承哀嚎︰「別呀!我不會看孩子!」

我才不理會他,讓他好好感受感受看孩子的痛苦。果不其然,沒過多長時間就听到他的屋子里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想是安安快要把他逼瘋了。又沒過一會兒,安安的哭聲也響起來了。我本來不想過去,讓安安好好折磨折磨他,可是這個時候,隔壁房的客人來敲我房門。

隔壁房住著一對兒老夫妻,像是走親戚的樣子,敲門的是老太太。

我問道︰「婆婆,您有什麼事嗎?」

「姑娘啊,」老太太客客氣氣地說,「你跟那個小伙子是夫妻吧?」

我沒想承認,但也沒否認,這幾天被人誤會慣了,我都懶得解釋了。

看我默認,老太太繼續說︰「我家老頭子身體不好,一到晚上有個風吹草動就睡不著了,姑娘你看看……」

「婆婆,我懂,實在對不起,吵到您了。」

說完,我急忙去了王晉承的屋子。推門進去,發現他在地上走來走去,嘴里在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麼,安安則坐在床上都哭成淚人了。再看王晉承,他的胸口濕了一大片,看來是安安尿上去的。我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忍著沒有笑,王晉承向我投來一個無助的表情。

我沒說話,走過去把安安抱走。

戰亂算是平息了。

實際上安安在我房間也沒有安生,半夜不睡覺一直在扯我的衣領。我知道這小家伙在想什麼,他並不餓……折騰了半宿,我和安安終于都睡著了。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怕發生意外,我們趕緊動身前往海州。

怕什麼來什麼,我們在海州外的密林中遭到了伏擊。襲擊我們的人先用石灰打掩護,王晉承為了保護我跟我懷里的安安,不行被石灰迷了眼楮。現在我們兩個人只有他還有戰斗力,我要照顧安安,無法出手,情況一下子緊急起來。

王晉承說讓我帶著安安先走,他做掩護。說得輕巧,怎麼可能走得了。這些人我見過,就是之前把我打成內傷的人。

王晉承武功了得,听聲辯位的功夫不錯。縱然如此,伏擊我們的人也不是飯桶,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情況萬分危急,就在此時,忽然又有十幾個人出現,這才打破了僵局。來的人是望月的殺手,他們幫助王晉承趕跑了殺手。

這一戰結束,我們在殺手們的護送下前往海州城。林中小道狹窄,不適宜馬匹車輛通行,只得用兩只腳走路。望月的殺手們把我們兩個護在中間,這些殺手很有素質,輕易都不會開口說話。

王晉承讓我幫他看看眼楮。我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情況很糟糕,他的眼楮上面蒙上了一層灰色,有些許血絲露出來。我不大懂醫術,只是突然覺得他這雙眼楮不保了。那時候我對自己說,如果他真的變成了瞎子,我下半輩子,就不離開他了。

誰知道他突然沖我發火,說他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不領情之類的——這是他第一次沖我吼,我也不知道哪里起了一股無名火,心里咒罵他「活該你變成瞎子」,然後轉身往反方向走。沒有你,我照樣活得很好,你以為你為我改變了什麼?別笑死人了。

我還沒走幾步,他突然轉身抓住了一個殺手的衣袖,語氣也變得軟了下來︰「好啦,別生氣了,我剛才說的氣話……主要是……主要是我這段時間太不順,你懂的,我錯了,要打要罵隨你,我不還手。」

我冷冷地回他一句︰「你抓錯人了,我在這兒。」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次出言不遜。

現在想想也是有意思,當著那麼多殺手的面,我們兩個竟然能旁若無人的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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