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得這麼厲害，想來飲了不少酒吧。」來人凝聲低嘆道。
「月，別走。」低嘆未歇，榻上之人陡然幽聲夢囈，嗓音悠悠落落。
來人身軀一震，流瞳輕凝，眸低頓生憐意。微俯下/身子，湊唇在榻上之人眉間輕輕印下一吻。不待起身，只覺一雙柔/軟的手已然攀上背部，兩人間僅有一指縫隙。
千代離恨驚愕著望著眼前依舊緊閉雙目的人兒，久久回不過神來。
下一瞬，榻上之人陡然睜開雙目，迷蒙的眸子輕凝著眼臉上方的面容，咧唇笑道︰「我道你到何處去了，原是藏在了我夢里。」
聞言千代離恨又是一怔，凝目打量了許久，方試探著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不就是坐輪椅上那家伙嗎？」染畫眨巴著眼，大著舌頭道。
千代離恨額現黑線，感情是在說醉話，「那坐在輪椅上的家伙又是誰？」
「嘿嘿，不就是白斬月嗎？」
「白斬月又是誰？」千代離恨追問道。
「白斬月？是月啊。」染畫眼底茫然一片。
千代離恨低聲悶笑數聲，許久方柔聲道︰「乖，閉眼睡吧。」
聞言染畫果真就閉上了眸子，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千代離恨將染畫的手輕輕放入錦被中，微她掖好被角，這才起身離去。
出了房門，千代離恨徑直去往東側的梅院，雖已至深夜，而梅院中卻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
听得腳步聲，此番正在亭中煮酒的華欽頭也抬地道︰「來了。」
千代離恨目光微眯，卻是不語，緩步進了亭子，就華欽對面落座。
許久未聞得回音，華欽不由抬眼掃了千代離恨一眼，但見千代離恨眉眼輕舒，流瞳隱約泛起一絲冷幽之光。
「怎麼，生氣了。」華欽無奈嘆道︰「白日里，可是她自己要飲的，你此番可不能怪我啊。」
千代離恨斜眼撇了華欽一眼，道︰「早知你那梅花釀這麼厲害，便不該拿出來。」
華欽微聳雙肩，一臉無辜道︰「那等好酒，就得有個知音賞。」再說這麼好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千代離恨微斂眉眼，沉然不語。
「好了，好了，下不為例得了吧。」華欽最怕自己這表弟露出這樣的神情，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永遠只有清寂，好似這世間的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唯一昭示著他活著便是那輕悠的呼吸。
「阿恨，你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了，如今她也已到了落羽，我們提早啟程吧。」華欽轉而擔憂地說道。
千代離恨將目光輕投向夜空，譏諷道︰「就算趕早到了雪國，那又能怎麼樣，不也一樣沒有解藥嗎？」
華欽苦笑道︰「就算沒有解藥，但至少雪山特有的低溫，至少能讓你體/內血毒發作的時間減緩，免了那噬心之苦。」
「依你的經驗，我，如今的狀況，還能堅持多久？」千代離恨陡然轉眼看著華欽，一臉認真地問道。
華欽沉吟有頃，半響方道︰「依照以往所見，病情惡化到你這境況的，大致只有半年可活。」
「呵呵，半年嗎？」斂了笑，千代離恨一臉平靜地道︰「半年很短，但也足夠了。」
「此番，若你能待在雪國，至少能增壽一月。」
「多活一月能改變什麼？」
「阿恨，說不定這一次能找到血蠱宿體呢。」華欽猶豫著說道︰「是以，多活一日便有一日希望。」
「可是這希望卻又那麼渺茫。」千代離恨幽聲道，他曾感嘆命運之奇談，也曾感謝蒼天將他留在了這人世，那樣他便能好好守護心愛之人。原來，一切不過是命運對他開的另一場玩笑。
「皇祖母臨終前，曾告知我一件事。」華欽淡聲道︰「皇祖母說，依據祖輩留下的只言片語，卻也尋到了些許線索。」
千代離恨煙眉微挑，幽聲問道︰「可尋到根源？」
華欽一臉黯然地搖搖頭，道︰「並未尋到任何根源，不過，」說到此處，華欽不由微眯雙眸，繼續道︰「聖山一次雪崩，竟將祖先的仙體震出了陵寢。自棺中零星的話語，祖母品出，華氏一族，本不屬于這塊陸地。」
千代離恨眉宇微動，卻是沒有多大反應，畢竟是經歷過一次生死之人，對于這些奇談怪聞，倒也不覺奇怪。
「華氏祖先當年犯了錯，被族人逐出山門，永世不許踏進山門一步，後來先祖一路泊洋，在海上整整漂泊了十載，方到了這塊陸地。之後的事便無任何記載了，就連華氏子孫身上催人的血毒也只字未提。只是留下幾條組訓，便無它跡。」
「若是如此，追根溯源，唯有找到祖先來處，興許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千代離恨凝眉思索道。既然華氏祖先是被族人永世放逐，想來他定是犯了滔天大罪，才落得個如此慘烈的下場。不過，也不難排除，他身上的血毒便是他的族人種下的。
若真如此，那他們只需尋到他的來處，便可尋到一線生機。
「不過，華氏一族早已遣人探訪了上百年，依舊未尋到先祖棺槨上記載的那片海域。」華欽臉色暗淡道。
「上千年的變遷，許多地域可能多多少少發生了些許變化。」千代離恨幽聲道。
「呵呵，縱是尋到那片海域，又能怎樣，先祖在海上足足漂泊了十載，誰能知曉他來時的方向？」華欽道。
「那便唯有賭了。」千代離恨冷聲道，一抹亮光自那流溢的瞳眸中稍縱即逝，快得讓人抓不住。只要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便不會放棄。
「好，那我們便賭一回。」華欽欣然一笑，放手一搏總比束手就死好。
「待這次朝會結束，便著手準備。」說罷，千代離恨站起身子，緩步出了院子。
身後的華欽陡然揚聲道︰「不喝一杯再走啊。」
聞聲千代離恨非但不停，反而加快了腳下步子。俊秀的身姿漸行漸遠，直至隱入半里雪光半里夜的空茫夜色中，天邊偶有幾顆寒星出雲而秀，片刻便又被烏雲遮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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