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眼前之人,小二亦是滿臉震驚,「五,五小姐。」染畫此番已摘下面上輕紗,面容自是一看便明。
「玖叔,想不到還能在此見到你。」眼前的蒼髯老者儼然是當年丞相府中的管家玖林,當初玖林是與四姐一起逃出來的,如今,玖林現身此地,那四姐是不是也在這附近?
「五小姐,原來真是你啊,老奴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小姐了。」玖林頓時紅了眼圈道。
「玖叔,你可知我四姐下落?」染畫凝聲問道,眼底掠過一抹期待之色。
玖林一臉慈笑道︰「當初逃出花京,老奴便一直跟著四小姐,實不相瞞,這家店正是四小姐開的。」
「那麻煩玖叔引見。」
聞聲千代離恨目光微閃,眼底隱約掠過一抹擔憂。
「好,五小姐請隨老奴來。」說罷玖林轉身向一旁的小廝略略吩咐了幾句,便引著染畫和千代離恨進了後院。
剛踏入後院,一陣清越的琴音迎面傳來,琴音時高時低,如泣如訴,染畫以前听過水染翎的琴音,如今這琴音卻與當年相似。
穿過一道堂門,一間雅致院落首先映入眼簾,朱色門扉輕掩。一塊書寫著‘君莫來’字樣的匾額輕懸于門扉上方。
玖林站在門邊,伸手推開門扉,退身為染畫兩人讓開道。
「五小姐,四小姐如今正在院中撫琴,你只管前往便是。」
「麻煩玖叔了,」
說罷染畫舉步進了院門,入眼處是一道清瘦剪影,此番正斂眉撫琴,秀美的面容一如當年,雅靜而從容。
「當年明月猶照人,此間歲月是幾何?」染畫佇步輕吟,凝眸望著那道清影,眼底波光斂漣漪。
聞聲,清影微顫,指頓音歇。緩緩側過眼臉,當目光觸到凝立于門盼的身影時,眼底波光瀲灩,眼角隱有淚光。
「五妹,別來無恙。」一句輕淡的問候,蘊含了多少牽掛和想念。
染畫笑道︰「四姐,別來無恙。」腳下步子款款而行,水染翎亦推案而起,蓮步相近。兩雙妙目輕凝著彼此,似在無言地問候著,這些年來,是否如一。
當兩只緊緊交握時,水染翎終是忍不住問道︰「五妹,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染畫但笑不語,這些年,發現了太多事,那些事或美好或痛苦或絕望太多太多的無語言說。
見狀,水染翎也不多問,只是攜了染畫進了房門。千代離恨負手立于門外,目送染畫姐妹兩有說有笑地相攜而去。
玖林引了千代離恨去了客廳,吩咐小廝端茶送水,好好地招待著。
染畫這邊,剛進了屋子,水染翎便上上下下打量了染畫一番,嗔道︰「這些年都是怎麼照顧自己的,比起四年前,雖增了些斤兩,但還是這麼單薄。以後啊,四姐可得親自監督你吃飯了,如若不然,我可跟你急。」
染畫心下暖融融的,笑道︰「是,是,以後都听你的還不成。」
說罷,兩姐妹不由相視一笑,此情此景,一如當年。
姐妹兩久話敘當年,說到趣處,兩人皆相視抿笑。
當染畫問及當年之事時,水染翎一字不落地告知了染畫,原來當年水染翎在相府死士的保護下,一路北逃,途中屢遭伏殺,當她逃到昭國時,身邊死士所剩無幾,原以為那些人便此罷手,誰知,更大的伏殺還在後面,那一場血戮中,身邊所剩無幾的死士一個不剩,最後還是玖林護著她一路殺出重圍。逃到一個邊遠小鎮,從此隱姓埋名,在那小鎮上生活了兩年,後來那小鎮遭受了一次瘟疫,她們一路輾轉,來到了落羽城。
此時,兩人身上盤纏已剩無幾,是以水染翎便用余下的銀兩盤下這家店,店面雖然小些,但地理位置還是挺不錯的,加之當初隨她們一道逃到落羽城的還有一個銀匠,手藝頗為了得,那人逃到落羽城時亦是身無分文,最後玖林將他聘到店中做了銀匠師傅,店中的首飾皆是出自他手,無論做工還是用料,在這整條首飾街上,皆是獨一無二的,這樣的獨特帶來了巨/大的利潤,同時也招來同行間的妒恨。
同行留口飯的道理,水染翎還是懂的,是以,她這店幾乎是開一天後得關一月。
染畫聞言噓噓不已,想不到四姐當年竟遭受了這麼多磨難。
「不過,有一事,我一直無法釋懷。」染畫轉眼望著水染翎一字一句道︰「依那人的做派,他怎會獨獨使人將你送出了相府,而且听你這麼說,當年那場禍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想來在送你出了花京前,他便已預知這一切了。」
水染翎深吸一口氣,目光向著南方遠投而去,眼底緩緩浮上一層水霧,許久後方顫聲道︰「五妹,我們皆誤會了爹爹。」轉眼凝著眼前久別重逢的五妹,一臉懇切道︰「爹爹他,從未薄待過你我姐妹二人。」說至最後幾字,水染翎已是滿臉淚痕。
她也曾憎恨過那人,恨他的心狠和無情,明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他卻那麼無情。當一切撥開沉霧見得明,她次啊知,原來她才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染畫臉上閃過一抹淒色,半響方苦澀著開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有些事,在心中早已有了輪廓,但她始終不信,那人會突然轉變立場。
「五妹,爹爹他,當年將你棄置于後院不管不問,任你死活,當年若不是他暗中保護,你恐早不在這人世。」這話說得絕對。
「」染畫並未接話,只是愣愣地望住眼前之人。
水染翎輕嘆道︰「上官氏本名並非上官秋,她本命末秋,系太後座下隱衛,那人行蹤不定,是以並沒有多少人知曉她的存在,就連同在她手下辦事的人也不知曉,後來太後為了更好地控制爹爹,便將末秋冠以上官秋之名,榮嫁丞相府,那時嫡母也就是你母親剛過世不久。她便以丞相府女主人的姿態進了家,盡管她掩飾得很好,但最後還是被爹爹察覺出了其身份,爹爹是知道太後與你母親之間的過節的,是以,上官秋的到來,也就預示著,你和大哥,隨時皆有生命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