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潔借著清晨的霞光,向吳昊身後一望,只見外面幾個人一身狼狽、滿面憔悴地散立在門外的空地上。細細一瞧,這四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不辭而別的諸侯今等人,那諸侯今見鄒玉潔瞠目結舌緊盯自己,尷尬地叫一聲嫂子,便無聲地垂下頭去。
原來,這幾個不入正流,少行正道的家伙,平常遇見警察,便會心存怯意,避而遠之。昨日酒席間,先是受了吳昊訓斥,心里自是不暢,正在酒破愁城時,近距離再遭遇這賀敏不知何情,又不遠千里來到這里,被那村主任歡天喜地引入他們這桌席上。心里即詫異又惶恐,很是不自在起來。呆呆應付一陣,本想瞅眾人酒到濃處,借機溜走,可未曾想,出得門後,駕得車上,沒行多遠,肚里烈酒經冷風一吹,瞬時在月復內彌散開來,把幾個好端端鋼鐵一般的漢子,化成數團柔水,行不多遠,轉眼四人便頭暈目眩,失了力氣,隨著車子悠悠晃了幾下,人便失了知覺,眼見再無力支配那疾速面行的摩托,只得瞟準路邊草垛,恍恍惚惚地一頭撞了過去。
幸而春寒乍暖,待到黃昏時分,幾人借得草中軟溫,昏昏睡去,竟也愜意。不想等到一覺醒來,天已微明,想要起身趕路,卻經了一夜濕寒,愈是頭重腳輕,加之月復中空空,不擇路徑,置身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茫之地,無處討得半點水食裹月復?煞是不得要領,幾人遂一合計,只得扶起橫倒在地的車輛,回身踅返,尋吳昊而來。
吳吳、鄒玉潔听完諸侯今等人的敘說,禁不住相視一笑,這吳昊見他們渾身無力,上下狼狽。轉身對鄒玉潔道︰「我想,他們昨日一定是只顧喝酒,忘了吃飯,經了一夜的折騰。這會一定是餓了。玉潔,我們也不說別的,你趕緊弄些飯菜,讓他們填飽肚子再說。」
鄒玉潔一听,淺笑應道︰「要得,都是現成的,你們稍等片刻,我這邊馬上就好。」
見鄒玉潔匆匆進到廚房,望著她的背影,吳昊遲疑一陣。為了不驚擾正在熟睡的吳天。便把四人引入廚房之中。
鄒玉潔一見,小聲斥喝道︰「吳昊,啷個把客人帶到這里來,這成什麼體統?去去,帶他們上面坐。飯好了我給你們端過去就是了。」
「嫂子,我們人多,一進客堂,不小心弄醒家人反而不好。你就不要再講究禮了,我們坐這里就行。」說完,諸侯今對三人招呼一聲,一臉悻笑地端過幾張木凳。讓三人坐下。鄒玉潔仍是堅持,,剛要過來,幾個人趕緊起身附聲道︰「諸侯兄弟說的是,我們就坐這里,就坐這里!」
見他們執意呆住不走。鄒玉潔只得作罷,展開手腳,自顧燃火做飯。
都是現成的食材。不到一袋煙工夫,飯菜便擺上桌來,鄒玉潔過去對吳昊一示意。吳昊很快明白過去,從櫃中掂出酒來,對四人說︰「昨天多有怠慢,來,今天讓我好好陪大家喝幾杯。」說著就要啟瓶擺酒。那諸侯今一見,趕緊上前阻攔道︰「大哥,你饒了我們吧,昨晚受了它整夜的折騰,已經夠了,這會只要能填飽肚子,就算阿彌托佛了。」說完,端起碗,立起身,就向灶台走去。
鄒玉潔見狀,知道諸侯今要過去盛飯,趕緊上前迎住,嘴里說道︰「到了這里,啷個還要你自己盛飯,我來,我來。」伸手奪過碗去。另三人一見,紛紛過來,依次遞過碗來。
待四人狼吞虎咽地用罷早餐,天已大明。吳昊過來,對他們說道︰「要不,再上去休息會。」
「不了,不了。俗言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說得一點不錯。現在飯也吃了,勁也足了,大哥,不好意思,我們也該上路了。」那壯漢拍了拍肚皮,對吳昊說道︰「有時間,再到吳州,別忘了支會兄弟一聲,兄弟我一定招之即來。鞍前馬後,當仁不讓。」
「好說,好說。只是這山村僻壤,沒有好招待,讓你們見笑了。以我看,這千里迢迢,路途遙遠,你們還是休息休息再走,怎麼樣?」吳昊帶著征詢的口吻道。
諸侯今一听,上得前來,對吳昊說道︰「大哥,這吳州到大涼,哪來千里腳程?一出大涼,上得高速,滿打滿算,也就三百來公里。再說,我們是一車兩人,上路後輪流騎行,不礙事。只是你什麼時候回吳州,一定要通知我一聲。」諸侯今飯後,一掃先前的萎靡,容光煥發地對吳昊說道。
「既然大家一定要走,我也不便強留。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昨天那刑警不期而來,是不是與你們其中哪人有關?」吳昊想起昨日賀敏的到來,以及最後的不辭而別,心懷不解地探問道。
四人聞言,一時怔住。諸侯今皺眉沉思片刻,看了看那粗壯漢子,疑惑道︰「大哥,你這一問,還真叫我們感到奇了怪了。我們還以為他是你請來的客人?你怎麼反倒問起我們來,難道——」
正在大家猜疑間,村主任在院外吆喝一聲,隨即撞進屋來。見諸侯今四人去而復回,甚是驚訝。那四人看村主任大早找上門來,知有要事,便對吳昊、鄒玉潔一拱手,出得院門。吳昊只得尾隨其後,送了出來,匆匆道別過,四人上得車後,對著吳昊揮了揮了,轉眼絕塵而去。
回到屋內,見村主任、鄒玉潔正在竊竊私語,吳昊便依門而立,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鄒玉潔見村主任打住話頭,回頭一看,瞧見吳昊送客早已歸來,臉上剎時露出絲絲淒涼、縷縷哀怨。吳昊看此情形,更是不解,待村主任輕聲別過,引身出門,吳昊近到鄒玉潔身前,悄聲問道︰「是不是又是因為那刑警的事?」
「嗯!」鄒玉潔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來這里,倒底為什麼事?」吳昊繼續問道。
「他來的目的,是想請你回吳州。」鄒玉潔悠悠道。
「請我回吳州做什麼?」
「不知道,他沒說,但村主任猜想,一定是有事。不然的話,他不會專程跑這麼遠來找你,而且,來得這麼倉促。」鄒玉潔收攏散亂的眼神,緊緊盯視著吳昊說道。
「任他天大的事,與我何干?」見鄒玉潔滿臉盡是憂郁,想起自己數年間對她的愧疚,再不忍拂手離她母子而去,吳昊義憤填膺,一下子背過身去,恨恨的說道。
鄒玉潔依過身來,輕輕擁住吳昊的後背,輕聲道︰「他到了這里之後,也考慮到我們現在的苦衷,所以不忍向你我挑明,才遺憾而去。听村主任說,這個賀政委說是受了什麼重托,讓我轉告你,若是到了吳州,一定找他聯系,他要與你面談。」
「我現在是身處雲天外,不在五行中,閑雲野鶴一個!到吳州去找他,找他做什麼?」吳昊哼聲道。
「算了,今天我們不說這個了。我知道,你現在說的只是氣話而已,過段時間,等你開了心結,可又是一說了。你的脾性我清楚,別人有急難之事,斷有求于你,你定然不會置之不理、袖手旁觀。這也正是我的擔心之處。」鄒玉潔伏在他寬厚的後背上,幽幽嘆道。
吳昊轉過身,撫住鄒玉潔,輕聲道︰「你真這麼認為?」
「嗯,知夫莫若妻嘛!」鄒玉潔柔聲道。
兩人正說著,那吳天悄悄進到廚房,看著父母四目相對、緊緊相擁,便輕輕地喚了一聲︰「媽媽!」鄒玉潔一听,松開吳昊,過來俯身將吳天抱起,親了親他粉滑柔女敕的臉蛋,俏聲道︰「哎呀!我的小吳天,什麼時候醒了,快告訴媽媽,是不是餓了。」
吳天在鄒玉潔懷里低頭擺弄一會手指,嘟噥小嘴,瞅一眼吳昊,輕聲對鄒玉潔說道︰「媽媽,你是不是有了爸爸,就不管吳天了?」
鄒玉潔听後一愣,隨後禁不住嘻嘻笑道︰「吳天是媽媽的小心肝,媽媽怎麼能不管乖巧的小吳天?」說著,再次用力吻了吻吳天,直吻得吳天縮緊了脖子,吃吃地笑道︰「媽媽,我現在才曉得肚子餓了啷個這麼難受喲。」說完,模了模自己的肚子。
「你個小滑頭,有話就直說,什麼時候也學得拐彎抹角了嘛?」鄒玉潔笑著伸出手指,刮了刮吳天的鼻頭,嘴里嬌哄道。隨後把他交給吳昊,小聲吆喝一聲︰「好嘍,吳天小肚子餓了,我們開始做飯了。對了,吳天,快去叫太太,讓她老人家準備下來吃飯。」
吳昊剛要放下吳天,門外卻傳來一陣笑聲︰「不用了,我早來了。」一家人循聲向門外一瞧,老人家正模索著向屋內走來。
「這才有點家的氣息、家的感覺。」老人抿著嘴,一邊走一邊說道。
听了老人的話,吳昊愈是把剛才村主任的話拋到心外面去了。有些事,放下了,心里便寬適了。吃罷早飯,吳昊帶著渾身的倦意,空落的胸懷,進得屋內,剛躺上床來,便安適睡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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