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我要給我孫兒媳婦一日三餐照顧的妥妥帖帖的,你要是忙你就忙你的去!」
「您在這我怎麼放心•••」
「你怎麼就不放心了?我又不能吃了韓一芊,你趕緊忙你的去,不過晚上你必須給我回家!」牧光耀老了老了,是越來越不講理了。
牧錦年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牧瑾璇電話。
「怎麼樣?哥,爺爺在你家挺老實的吧?」
牧錦年咬牙切齒︰「牧、瑾、璇!你有種!」
「哥你這是哪兒的話呀,我可都是為了你著想嘛,你窩在公司吃了那麼久的外賣,如今一到家就有人給你做飯吃,多舒服啊!」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客氣,都是一家人,妹妹只能幫你到這里了。替我跟韓一芊問好啊!」
牧錦年狠狠的掛斷電話,恨不得把牧瑾璇的伶牙俐齒全部拔掉!
韓一芊站在臥房里的藥箱前用棉簽上著藥,耳中听著房間外的對話,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側面反映出了他不想回家見到她的意思。
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煩躁的燒,又被水給澆滅,空留惆悵的青煙升騰繚繞。
背後傳來腳步聲,一步一步的走進來,讓背對著門口的韓一芊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熟悉的氣場佔據了整個房間,壓抑著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經防線。許久不見,連眼楮都不知該不該往他身上放。
韓一芊就一直僵硬的站在那里,背對著他,手腕上的紅腫也不知道疼了,棉簽摁在皮膚上的力道因為失神而加重,卻比不過心里的酸楚。
「疼嗎?」他的聲音在背後上方傳來,听不出什麼情感。
簡單的兩個字,久違的關心,卻讓韓一芊的鼻子瞬間就酸了,眼眶里熱滾滾的,她不停地眨著眼楮企圖將淚水收回去。
她突然很不想面對他,這個屋子偏偏又這麼小這麼靜,讓人無所遁形,眼淚還是沒出息的掉了下來,就連抽鼻子的聲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讓他給听見。
然而牧錦年已經听見了。
韓一芊抿了抿泛白的唇,不做聲,轉過身去想要離開這間屋子。
明明念他入骨,如今他這樣近,近到連呼吸都清晰可聞,怎麼又突然有一絲恨他呢?
「去哪?」他拉住她的手臂。
韓一芊任由他拉著,僵硬的背對著他。
她能去哪,這麼久以來她守著這冷清的屋子畫地為牢,期盼他有一天能回來。而他卻真的不要她了,怕不是在外面和那天在夜店里親熱的女人樂不思蜀了吧?
韓一芊心下抽痛,嘴一癟,一股委屈涌上眼眶,墜成兩行淚落了下來。
牧錦年見她這樣,也不知說什麼,只覺得心疼萬分,扯過她摟進懷里,喉結滾動了一下,手掌撫上她的黑發。
韓一芊就這麼被他久違的疼惜弄得愈發委屈,多日以來的情緒系數爆發出來,臉貼在他穿著v領毛衣的胸膛上失聲哭泣。
混蛋!牧錦年你個混蛋!
為什麼和他生了這麼久的氣,為什麼要故意氣她說那樣的話,為什麼又帶著溫柔回來。
他擁著她,突然所有的一切都不想去計較了。仿佛那些亂七八糟的猜忌和懷疑從來沒有發生過。
牧錦年放開她的腰身,緩緩的低下頭,吻上她的唇。
韓一芊馬上別過頭去躲開了。
好吧,看來有人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別踫我,你都親過別人了。」韓一芊恨恨的說。
牧錦年無辜的看著她吃醋的樣子︰「我那時、我那時在跟你生氣,特別生氣。」
「反正你已經不要我了,對我失望透了,要不是爺爺的關系,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
「我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來了,我跟自己打了個賭,賭我沒你也能活,可最後我輸了。」牧錦年看著她的眼楮認真的說。
他的輸,輸在一場雪上。
今早的一場小雪讓公司門口的一小段矮台階擠滿了薄雪,中午太陽出來之後雪融成冰,讓台階上覆蓋了一層濕滑的冰霜。
牧錦年從台里往出走的時候,前面的一個女孩子腳一滑險些摔倒在台階上,幸好身旁的男孩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女孩站起來,臉上紅撲撲的,緊緊的抱住男孩的胳膊,再也沒松開。
他在他們身後站了好久,突然很擔心,因為,他家的小區門口也有這樣一段矮台階。
她的腳應該開始浮腫了,說不定也會摔倒,所以他回來了,就這麼簡單。
爭吵有時,溫情有時,失望有時,相依有時。這是就深愛,從沒有道理可循。
韓一芊靠在他的胸膛里蹭了蹭,也不去計較了。
戀人經常爭吵,是因為和好之後會比之前更加深愛對方。
韓一芊暗暗的想,她應該去找江赭炎談談,為了牧錦年,這次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牽制她。
和好的結果就是比之前更加親密,他對于韓一芊來說似乎沒那麼難以捉模,現在她總是試著和他敞開心扉,兩人也竟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
說到新婚,他們好像還算是非法*呢。
這幾天爺爺經常來家里,做做飯,嘮叨兩句,讓變身家庭婦女的韓一芊有了伴。
而牧錦年雖然很忙,也總是盡量早些回家。他的職員今晚結婚,牧錦年作為領導自然要去參加答謝宴,所以應該要到很晚才能回來。
韓一芊一個人在夜晚的街上閑逛著,挑幾件新生嬰兒用品。
牧錦年的電話打來,听得出他那里一片喜氣。
「在哪呢?」他問。
「在恆隆廣場,我想給寶寶買點東西。」韓一芊沒有多說。其實她想和他商量來著,問問他什麼牌子的女乃瓶比較好,問問他喜歡給寶寶穿什麼顏色。
可他似乎真的不太喜歡孩子,韓一芊就沒讓他費這份心。
牧錦年低低的笑了︰「其實那些東西你不用著急的,等我兒子生下來,他太爺爺和小姑一定幫他置辦得比你要精細。」
韓一芊听到從他口中說出「我兒子」三個字的時候,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揚起來,完全沒有看到身後一直跟蹤著自己的那雙眼楮。
「你在哪?」他很想看到她。
「帝都大酒店,就在你附近。」牧錦年從落地窗外往廣場上看,恰好看到了她,只見她穿的像個球一樣,漫無目的的走在廣場上,一邊拿著電話一邊傻笑,最後停在了廣場中央的小亭子旁。
牧錦年眉頭一皺︰「你干嘛呢?」
韓一芊一邊對著麻辣流口水一邊看著小亭子里販賣的麻辣鴨脖,心虛的說︰「我、我沒干嘛啊•••」
牧錦年嚴肅的說︰「不許吃。」
韓一芊立刻將手縮回來,警惕的看向四周。人群中哪有他的影子?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要吃呢?
一直跟蹤她的一團黑影見她四處張望,立刻躲了起來。
「牧錦年,我、我想吃酸的,也想吃辣的,特別想吃,你為什麼不讓我吃•••」
牧錦年回答︰「我也想吃你,每天晚上都特別想吃,那為什麼我不能吃呢?」
韓一芊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沖鴨脖店的老板笑笑,乖乖的離開了麻辣的*。
這邊酒席上,牧錦年打完電話回到酒桌前,一桌人都賊笑著看他。
主管笑著打趣︰「總裁大人又去打電話了吧?」
當晚的新郎官也忙接話︰「老大最近精神不錯,總是紅光滿面的,電話粥也越煲越長,看來是談戀愛了。」
牧錦年平常對下屬是很隨和的人,公司的工作氛圍一向很融洽,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
新娘子也笑著打趣︰「什麼時候能吃到總裁大人的喜糖啊?」
「對對對。」大家都興奮地看著牧錦年。
有人就又問︰「那她長什麼樣啊?身材很好吧?」
能讓牧錦年看上的,一定是女神。
身材?
牧錦年認真想想,想到她球一樣的身材和紅撲撲的臉蛋,便笑著搖搖頭。
「那一定是哪家名媛,特有魅力吧?」
魅力?
牧錦年想到她每次在*上又懶又笨拙的樣子,又搖了搖頭。
「你急死我們了,那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女人啊?」
牧錦年聞言想了想,簡單的做了個總結︰「狡猾,自私,膽小,迷糊。」
此言一出,桌上立刻有一排女生覺得自己的特點被精準的詮釋了,于是大呼不公平。
一個女孩捶胸頓足︰「老娘狡猾自私膽小迷糊了半輩子啊!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他娘的是種魅力啊!為啥老娘還是嫁不出去!不求找個牧總裁這樣的,起碼給個安慰獎吧!」
桌上人全大笑,有個女同事一臉花痴的看著牧錦年說︰「老大,你求婚了嗎?」
牧錦年一愣,求婚?這個還真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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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寧萌看著手中的驗孕棒,兩道暗紅的豎杠呈現眼前,她顫抖的拿起說明書又看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
怎麼辦!?他絕不會容許那次的一次無心而留下來的意外,他一定會讓自己做掉這個孩子。
寧萌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他一定會的,他是魔鬼,他不會負責任!
江赭炎的電話打來,寧萌抑制住不安的情緒,鎮定的問︰「有事嗎?」
「我正在你家附近,車子壞了,你下樓幫我把那份和牧氏簽的合同送下來。」
寧萌眼淚掉了下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明天去公司給你送去好嗎?」
「那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有修車的?」江赭炎站在馬路邊,環顧著前後冷清的馬路,路燈暗暗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寧萌沒心情回答他,便掛了電話。
江赭炎心里感到奇怪,她從不會掛他電話的。
沒多想,江赭炎站在馬路邊,又給其他下屬打電話求支援。
寧萌埋首膝前,默默地流著眼淚,她絕望極了,又覺得有了希望。
江海燕狠狠地踹了兩腳寧萌家的門,也沒人來開,她便掏出備用鑰匙把門擰開了。
「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她一進屋就開罵,四處找尋寧萌的身影。
「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玩你姑姑玩得真明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得好事!出來!」
江海燕听見浴室有哭聲,便去踹門。
浴室的門栓很不結實,活生生的被她給踹開了。
江海燕一把扯起地上的寧萌,破口大罵︰「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居然背叛我!說!那小子給了你什麼好處!」
寧萌泣不成聲,拼命地搖頭,「他沒給我好處•••」。
「踐貨!」江海燕一巴掌將她打得坐在了地上。
「真是有什麼媽就有什麼女兒,你媽當年*我的心上人懷下你這麼個孽種,虧我還當寶似的養了你這麼多年!」
寧萌捂著臉冷笑︰「姑姑,你把我當成寶?我怎麼覺得我連垃圾都不如。」
江海燕氣結︰「那他就把你當寶貝了?」
寧萌搖搖頭︰「他對我好,他夸我漂亮,雖然只是偶爾,可是長這麼大從沒人像他一樣認真的看過我。」
「放屁!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人家早就看出你是我的人,那是在哄你利用你懂不懂啊!」
寧萌艱難的站起來,她何嘗不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可她甘之如飴,畢竟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她孩子的父親。
「姑姑,你怎麼罵我都行,但求你別打我,我懷孕了。」
江海燕一愣,隨即怒火中燒︰「你懷了他的孩子?」
寧萌木訥的點點頭。
江海燕恨不得一巴掌抽死這個丫頭,揚起的手卻因為她滑落的眼淚而停在了空中。
「走!跟我去醫院!」江海燕拉起她的手。
「不!」
「容不得你說不!一個江赭炎跟我搶財產就算了,你這又多出個佷子!」
寧萌甩開她的手哀求︰「姑姑求你,這是我的孩子我有權利生下來,我不能再讓你操控我的人生了!」
說罷,寧萌甩開江海燕的手奪門而出!
江海燕一愣,緊緊地追了上去。
寧萌匆匆的跳上車,發動了機車,汽車箭一般沖了出去,生怕被逮著一般,加快了車速。
江海燕的車卻緊跟不舍,她不停地摁著喇叭,企圖能夠威懾住寧萌。
可是寧萌卻越開越快,絲毫沒有軟弱的意思,心底一遍遍的默念︰姑姑,我這二十幾年,從沒像這樣听過自己的,所以姑姑,求你放過我,我愛他!
這邊,韓一芊離開了賣鴨脖的小攤位,便一個人走在夜晚喧鬧的廣場,她仰頭望了望富麗堂皇的大酒店,想著牧錦年就在這里,便步下生根。
說不定他能透過樓上的落地窗看到她。
韓一芊這樣想著,便覺得自己有點黏人了。明明天天都能見到,而他只不過今天有應酬,何必著急一時呢?
江赭炎站在無人的路燈下,猶豫了好久,還是撥通了韓一芊的電話。
自從他那晚不小心和寧萌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就再沒聯系過韓一芊,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住她。
「喂?」韓一芊停住腳步,心里有點緊張,江赭炎突然打給她,讓她不知要說什麼好。
「是我。」他說。
「我知道,有事麼?」
「我這陣子太忙,你還好嗎?」
「挺好的」韓一芊想了想,又補充︰「他對我特別好,我很開心。」
江赭炎的心,突然一緊,但還是輕輕的笑笑︰「你好就好。」
「豆豆,我給你的短信你看到了嗎?」
「沒有。」他固執地撒謊。
難得能和他有溝通的機會,韓一芊趁機又將那傷人的話語重復了一遍︰「我愛他,會一直愛,如果你還是想不通,盡管我們是親人,但我和你就一輩子都不要見面。」
盡管決絕,卻讓韓一芊覺得是正確的。愛情里容不得一星半點的*不清,如果他有心,就不要怪她無情。
這樣對三個人都好。
韓一芊等著他的回答,卻听到了一串嘟嘟嘟的聲響,原來是他收線了。
固執的豆豆!韓一芊輕輕的嘆了口氣,站在那里用腳尖蹭著地面,心情有點沉重。
「咳•••」一個聲音在前方的不遠處響起。
韓一芊抬頭,就見到牧錦年站在不遠處的燈光下,修身的大衣上落了點喜宴上撒的亮片,在肩頭閃閃發光,他周身都仿佛打了光暈,夢幻般的不真實。
他正意味不明的看著自己,身後跟著一群人。
韓一芊傻傻的怵在原地,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牧錦年身後的那些人都在看著自己,偷偷的笑著。
那邊,寧萌一邊哭一邊飆車,眼眶里的淚已經模糊了視線。
江海燕一個轉彎尾隨上去,見她前方的車已經開始搖搖晃晃,心里有些擔憂,便把車窗打開大聲喊︰「寧萌!寧萌你給我停車!」
寧萌嚇得將車窗搖上,再不听姑姑說什麼,前方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寧萌趕緊鳴笛,可那人卻絲毫听不見,似乎在想著心事,慢慢的在馬路中間走著。
寧萌將車燈一照,那抹修長的背影便印在眼底。
是他!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前方,心頭一急想要剎車,卻在慌亂中踩上油門。
車子如箭一般射出去!隨著寧萌驚恐的尖叫聲,她連忙踩下剎車。
然而已經晚了。
「 !」那聲巨響,成為了她一輩子的噩夢!
江赭炎從空中摔落地上的時候,五髒六腑都覺得像裂開了一樣,一口鮮血從胸腔里涌上來,滿身的溫熱液體肆意的流淌。
額頭上流出鮮血,流進眼楮里,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他整個人生的每份回憶都如同電影片段一般放映著,他的出生,他幸福的家庭,他美麗的媽媽,他遇到的女孩。
所有幸福的時刻翻涌而至,沒有黑暗與痛苦。
最後是韓一芊小時候的笑聲,她站在他的背上偷鄰居院子里的果子。
「豆豆,再高點。」她的小涼鞋蹬著他瘦弱的背。
「摘到了摘到了!」她興奮的叫著,踩得他好痛。
好痛,全身都好痛。
他又抽搐地吐出一口血。
小韓一芊將杏子丟進嘴里,叼著杏核,坐在石階上對他說︰「豆豆,把手伸給我。我要吐核,留著來年種。」
「豆豆,把手伸給我。」童稚的嗓音回蕩在耳邊江赭炎艱難的呼吸著,將沾滿鮮血的手臂伸出來。